“珺丫头,我看你也是个懂事的,今儿一看,果然如此。”国公夫人笑盈盈的看看韩幼薇,又看看她,“既是如此,这事我就好开口了。”
安知珺垂下头去,不吭声。
“你可知道,其实,彬儿原本是在跟承安候府议亲的,说的便是幼薇。”国公夫人朝韩幼薇一点头,韩幼薇起身走上前来,笑着给安知珺见了一礼。
“原本他们也是登对的一双!可是呢,彬儿去一趟彭城,不知怎么的,就定下了你。当然,既然是彬儿的意思,我自是会成全你们,然而,我们家彬儿身子骨一向不太好,你进了门,应该也听说彬儿病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才痊愈的事吧?”国公夫人脸色担忧,“所以我总是担心,他子嗣不丰,我们护国公府,门楣不振。”
“母亲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让彬儿多尝试尝试,早点给国公府诞下男嗣。”国公夫人抓着韩幼薇的手,暗示道,“多一个人,便多一个机会,珺丫头你可得为我们国公府着想。”
不过才仅仅过门两个多月而已,便要给三爷张罗纳妾了?这也太羞辱人了。安知珺身子微微发抖。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纳也是迟早的事,我不过是早一步替彬儿打算罢了,希望珺丫头你能体谅我的一副苦心。”看出安知珺脸色不对,国公夫人安慰道。
“母亲说得是,不过,这事我要先禀告三爷,还有……”安知珺看着韩幼薇,“韩六姑娘不介意纳进府,给人做妾?”
韩幼薇脸色一白,而后又很快恢复了笑意:“我自小便跟三表哥青梅竹马,心里倾慕了许多年,若是为了三表哥,自是愿意的。”
最后,安知珺是带着一身愠色回到归彤轩的。
柳梅看自家主子脸色不对,问过白汀,听说承安候府的姑娘愿意给三爷做妾,登时呆了:“这侯府姑娘,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三爷肯么?”
裴彬自是不肯的。
这日下值回来,没进归彤轩,李信便从府上的小厮那儿听说了此事,赶紧地给自家爷报了个讯。
裴彬听过后只淡淡一笑,便去房里寻娘子,见她正坐在榻上拿着个绣绷子,手里拈着针,许久未动,连自己进房里了也不知道。
“蓁蓁!”裴彬唤了一句,走到榻前坐下时,才见她回过神来,一时不小心,将针扎在了手上,疼得她一缩手,便颦起眉头。
“我看看。”裴彬抓着她的手腕,看她手指上被针戳出的一滴血,放到嘴里含了起来。
安知珺看着他,默然不语。
裴彬故意慢慢吮了吮,看她依然不为所动,放了手,将她拥进怀里:“怎么?不高兴?”
安知珺偎依在他怀里,嗅着熟悉的熏香味儿,才慢慢将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觉着委屈,依然不言不语。
裴彬揽着她轻轻摇了摇,“嗯,娘子不开心,是因为什么事呢?”
安知珺鼻子一酸,干脆闭上了眼睛。
“我猜猜,是因为母亲要给我纳妾的事?”裴彬凑到她耳边,舐咬着问,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
安知珺闷闷道,“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
“那你……”安知珺看着裴彬,她知道,郎君不免会纳妾室,只是她从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她学过怎么做主母,便是不甘愿跟旁的娘子分享自己的夫君,可若真到那一天,她或许也不得不妥协,做个善解人意的正妻,只是,在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前,被迫接受这个事实,她心里难受。
“三爷,你,不要那么快纳妾,好不好?”安知珺红着眼,低声哀求,语气里带着自己未曾察觉的疏离。
裴彬看着她噙泪的模样,一下把她的眼给抚住了,低语:“不许哭!”
“三爷?”安知珺哽咽。
“蓁蓁你,只许在榻上哭,别的地方,都不可以。”裴彬说着,打横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内间,放到榻上,落下了帐子。
“三爷!”安知珺羞愤地看他俯身下来。
“爷答应你,不纳妾!”裴彬淡淡笑着,将她紧紧揽进怀里,闹了好一会儿,才道:“满意了么?”
安知珺看着夫君,破涕笑了笑,而后又不免担心起来。
便是,他答应,那国公夫人,要怎么说?
还有韩幼薇,说什么倾慕他如此多年,青梅竹马,会甘心作罢么?
第二日,裴彬沐休,晌午,两人又闹了一回,她好不容易放心休憩了一会儿,醒来便听柳梅说,那韩六姑娘去观景楼截人去了。
“那韩六姑娘竟然去观景楼截我们家三爷,三奶奶您说气人不气人?”
“夫人怎么能这般呢?三爷不是明明推拒了她说无意纳妾的,夫人偏要从她娘家叫来这韩六。”柳梅愤懑,“那韩六姑娘也是,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侯府贵女,怎么就偏偏自折身价上赶着来给三爷做妾呢?你看,她今日竟然还追着三爷去观景楼了。”
“那三爷,见她了?”安知珺咬了一下丹唇,问。
“奴婢不知。”柳梅摇头,她是经过观景楼见过三爷后离开时,才恰见韩幼薇到观景楼的,她是奴婢,自然也不好过问自家爷跟韩六姑娘的事。
“三奶奶您说,那国公夫人,好好的怎么就非要往咱们归彤轩硬塞人呢?”柳梅纳闷道,“既那韩六姑娘是想嫁的,又与三爷青梅竹马,国公夫人为何不在三爷娶我们家姑娘之前,就把她定与三爷做正妻呢?”
安知珺不语。
“柳梅,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如今三爷既然都能娶我们姑娘过门,那就代表三爷的身子骨全养好了,三爷又那般得皇上宠信,怕是不久,国公要立咱三爷为世子。”白汀却是看得明白,“国公夫人不是想让她娘家的姑娘嫁与三爷,而是想让他娘家的姑娘嫁与护国公府世子爷。”
“她脸还真大!”柳梅气愤,“便是三爷立为世子了,她进门也就是个妾而已,莫非还能爬到我们姑娘头上不成?”
柳梅此语一出,安知珺与白汀都变了脸色。
怕是,国公夫人跟韩幼薇,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如今安知珺娘家没落,失了依仗,唯一能依靠的,也便是三爷的那份宠爱,若是,那韩幼薇凭借侯府势力进了国公府,假以时日,博了三爷的欢心,或许……
白汀不敢想下去,看了一眼安知珺,小心翼翼地问:“三奶奶,您要不,去观景楼看看?”
她黛眉紧锁,好一会儿,点点头。
她实在是不放心的,于是,便也到观景楼去了。
在观景楼外,恰好见着韩幼薇跟她的奴婢,等她们离开后,她才慢慢走进了观景楼,进了书房。
见着窗边,斜靠在的楹窗旁的软榻上的郎君,半边身子都浸在那片明艳艳的白光里,他榻上,双手交握,慢慢捻着拇指上的扳指,仰面闭目,眉眼间却舒展着,矜持的棱角勾画出一张琼枝玉树般的脸孔。
心里怦然一跳,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却见他微微侧目,半睁着染了日光的迷离凤眸,见着她时,眸子缓缓全睁,闪着绻缱的柔光。
“蓁蓁!”他懒懒地唤了一句,朝她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
“三爷!”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玉手轻轻放到他的掌心,看着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拉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三爷在誊写刑部的刑案资料么?”
裴三不言语,手却圈住安知珺的柳腰,将她揽进怀里。
“我来帮三爷钞录一二吧。”她垂下螓首,挪过身子,将纸笺取过来后,执起那支狼毫笔,才蘸了蘸墨,便被掐着腰抱到了他腿上。
“三爷!”安知珺感觉到他作乱的手指,回头瞪了他一眼。
“既你要帮我钞,那便要好好钞录才是。”她见他瞥了自己一眼,慢悠悠地说着,又将她的头轻轻拨到了前头,修长的手指在红色缭绫襦裙内翻动。
她只得俯身伏在书案上,听着身后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闭了闭眼,瞥了一眼上头纸笺末端的注解,对照着卷宗,捏着狼毫笔在洁白的纸笺上写下了第一个字。
在写第三个字的时候,那玉骨般的手便颤了起来,捏笔落墨写下的一划,也弯弯曲曲的,如此时荷池面上被风吹皱的水波。
呼吸渐渐乱了,身子一软,手一松,那狼毫笔便滚在了纸笺上,她下意识抓着案上的几张纸笺,却承受不住力,最终只得抓住了案桌的边缘,紧紧地,泛红的眸子渐渐染上了一层水雾。
她听得他凑到了她耳边,低低地唤着“蓁蓁”,软榻上传出轻微移动的声响,那案桌亦被她抓得不时一下下的晃动,她不由得闭上了眼,咬着唇,不敢漏出半丝咽呜。
许久,书房里动静渐渐停了下来。
她软软地瘫在他怀中,丝毫动弹不得,再看他一脸餍足,凤眸眼角还带着淡淡的红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由得委屈:“爷就知道欺负我!”
“我不欺负你,欺负谁?”他语调低沉,带着浓浓的笑意,用修长的两根手指做梳,懒洋洋梳理她乱了的发丝。
“韩幼薇啊!”她恨恨道。
“是,醋了?”梳理青丝的手落到了下颌,掐起了她的一张小脸。
“三爷,你还记得,你说过……等我嫁进门,你会告诉我……”他那非人隐秘。
瘫在裴彬怀里,她不免拿自己与韩幼薇比较。
那韩六跟裴三爷是青梅竹马,怕是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夫君的事。
这人,身上带着的那个隐秘,那韩幼薇,是不是也知道?
他会不会已经将这秘密全盘说与了韩幼薇听?
那她,身为他正妻,有资格知道么?
他是信韩幼薇,还是更信自己?
“娘子想知道?”裴三摩挲着她那柔软唇瓣,狭长的眸子微眯,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她。
安知珺微微点头。
裴彬勾唇,淡淡然哂笑,抱着她起身,走出了书房。
“三爷?”
“蓁蓁若想知道,便随夫君来一处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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