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安知珺想起了那一夜的凶险,抬头,看着夫君,又松了一口气。

    有夫君在,不会有事的。

    像初见时遭遇贼匪那般,像迦南寺被袭击那般,像运河官船时那般,像安府走水时那般,亦像大婚之日那般。

    安知珺放下心里,听他轻声说:“蓁蓁,别怕!”

    她自是不怕的。

    安知珺搂着他的腰,偎依在他怀里,听着外头的厮打声,等风波渐渐过去。

    国公府的人,是谁胆敢放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外头的喧哗却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裴彬拧起了眉头,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为何铁卫还没能将人清理掉?来者如此棘手么?

    忽而有一把剑挑破了帘子,几欲闯进来,裴彬提剑而起,杀将出去。

    “夫君!”安知珺呼喊了一声,又靠着车壁蜷缩起了身子。

    她不识丁点儿武艺,做什么都是添乱,护好自己才是首要。

    安知珺是这般想的,然而那刺客似乎偏要跟她做对,裴彬才离开马车没多久,那马车三面竟然都被剑袭进来,帘子被砍下的那一瞬,安知珺看着一个玄衣蒙面的刺客,探进手将自己抓了起来,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安知珺只觉得半边身子都痛了起来,而后,一般淌着血的长剑,闪着寒光,抵在了她那截雪白的脖颈上。

    “蓁蓁!”被几名刺客围守,却明显居于上风的裴彬见状,一时红了脸,才欲冲过去,那持剑的刺客大喝一声,“裴彬,把剑放下,不然,我杀了她。”

    安知珺感觉到剑刺进了自己的肌肤,登即疼得浑身战栗起来,有湿濡濡地什么在流动,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血,她咬着唇,不敢让自己惊呼出声,抬眸,看向了裴彬。

    这些人,是认真的!

    裴彬看着雪白肌肤上那刺眼的鲜血,闭了闭眼,早知道,该先将蓁蓁护起来的。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凤眸里均是冷冷的寒意,他缓缓松手,手里的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坠地声。

    “三爷!”李信尖叫起来。

    那围攻裴彬的刺客瞬时将束手就擒的裴彬缚着带走了,而铁卫则冲向了朝安知珺砍下去的刺客。

    大概裴彬才是目标,在带走裴彬后,那负隅抵抗的刺客们纷纷败走,留下惊惶未定的车队在原路。

    不远处,闻知国公府赴宴遭袭的巡城司带着卫队匆匆赶来,得知出事的是裴御史,早有人飞驰去宫中报信,而铁卫统领一边着人去通知老国公,一边询问裴大爷如何行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怎么去宫里赴宴?不去了。”裴大爷脸色铁青的大手一挥,打道回府。

    “三奶奶!”

    安知珺被白汀搀扶起来,用帕子堵住的伤口还在隐隐的痛。

    “三奶奶,您,您没事吧?”李信也着急地站在一旁,插不上手,焦急。

    “怎么会没事?你看看,流了那么多血!”白汀又急又气。

    “哎呦!快快,快上马车……”李信也焦虑,可四下一瞧,那马车破损了,哪还能坐?

    三奶奶受伤了,三爷却被人擒走了,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公然袭击国公府的人?怕是不要命了!

    “李信!”同样进宫赴宴的范怀骥下了马车,朝他大步走了过来:“裴三出事了?”

    “范爷,您来得正好啊!”李信似见着了主心骨,一下抓住了范怀骥,飞快的将事情道了一遍,“范爷,您可得帮忙,将咱们爷给找回来。”

    范怀骥脸色凝重,看着破掉的马车,朝安知珺一鞠:“弟妹若是不嫌弃,先与内子同乘回府。”

    安知珺见过范怀骥,捂着帕子点点头。

    上了车后,安知珺见着范夫人,是个姿色出众的娘子,因受了恐慌,她却是无心多看,只慌乱地道过一声谢,那范夫人亦没介意,见她伤口,手忙脚乱地让奴婢在车里寻了药箱,先给安知珺止血。

    或许是因嫁在医药世家,范夫人也懂几分医术,等马车抵达国公府门前时,安知珺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上过药包扎起来。

    “三奶奶好生将养几日,应该无恙。”安知珺下车前,范夫人将一张方子递给了白汀。

    安知珺谢过范夫人,进得门去的时候,国公府上弥漫着一股惊惶的气息。

    是见着去而复返的主子们,得知了三爷遇袭被捉的事,奴婢们不免猜忌疑心。

    玉华堂的国公夫人也知晓了,心里震惊:“那彬儿,当真被他们拿住了?那铁卫呢?铁卫是如何办事的?”

    “阿娘,您不知道,便是忌惮那安知珺,所以铁卫不敢妄动,而三哥也便是这般才大意被刺客捉走的。”芙云郡主愤愤不平,“又是这个安知珺,阿娘你没发现,这安知珺就不是个好的,嫁进来那一夜就出事了,后来安府被抄家也是她回京后才发生的,今日又是因为她,三哥才出事,她就是个灾星。”

    “姨母您是不知道,当时,可吓人了。”虽没有目睹,却在现场遭劫的韩幼薇也是一阵后怕,“我跟郡主都以为没命活着回来了。”

    “你们是受惊了。”国公夫人也担心,“常嬷嬷,你去叫厨房准备点当归红枣羹,给芙云跟幼薇压压惊。”

    “老奴这就着人去办。”常嬷嬷给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大丫鬟春杏,那春杏会意地点着头便出去了。

    “常嬷嬷,再备一壶果酒给我。”芙云郡主赶紧道。

    常嬷嬷为难地看着国公夫人,韩氏也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干嘛喝酒?”

    “酒也能压惊啊,还能养生。”芙云郡主嗅了嗅,确定:“阿娘您说身子弱,不也是喝酒了么?我知道庄子上送了一批新酿的果酒回来,阿娘您不是趁我们不在,自个儿喝了?”

    国公夫人笑了,“你个馋虫,阿娘身上哪里喝酒了?这是药酒味儿,你弄错了。”

    常嬷嬷也陪着笑了起来,眉头浅浅的蹙了起来。三爷下落不明,不是夫人在这儿跟姑娘说果酒的时候。

    “常嬷嬷,你找人去问问老太爷,看看要怎么找回彬儿。”

    常嬷嬷暗舒一口气,赶紧领命出去。

    安知珺在这日夜里头,得李信禀告,才知道,今日国公府的车队被袭一事已经在京城里宣传开来,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个仲秋夜,无论宫里宫外,是过不好了。

    国公府可是当今天家最大的助力,光天华日下行凶,便是藐视天家权威。

    皇上跟皇后震怒,派了内侍到府上安抚,听说她受伤了,赏赐了不少药材,并且责令巡城司与刑部捉拿刺客并救回裴彬,那老国公也派出了铁卫,可这一寻,十日过去了,竟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那群刺客就如消失了一般,在京城中寻不着踪迹。

    “爷大婚那日夜里头,那些人就逮住爷不放,似非要将爷置于死地一般,如今爷落到他们手里足足十日,爷怕是,凶多吉少。”李信站在书房里,絮絮叨叨,担忧得六神无主,“三奶奶,您说,这可如何是好?”

    安知珺坐在往常他用的椅子上,看着案上的指间,将手里的狼毫笔慢慢搁置在了砚台上。

    裴彬被抓这几日,她亦心神不安,原以为有老国公跟皇上派人缉凶,该是很快救他回来才是。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音讯全无,她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实在坐不住的时候,她便来这观景楼的书房里,拿出他备着的卷宗,磨墨提笔,耐着性子,替他一一钞录。

    夫君,应该会没事的,有系统庇护,他应该能逢凶化吉才是。

    安知珺这般想着,却也免不了担心。

    毕竟,便是有系统护他不死,可是,他有备好足够的贡品么?那些刺客,会不会折磨他?因为,便是不死,可他也只是寻常人,会受伤的啊!

    若是,他当真回不来了?她该怎么办?

    安知珺压下心里的恐慌,问:“当真,都一些线索也没有吗?”

    李信叹气,“都猜测,那些刺客,是庆王的余党,而且估计是明惠郡主指使的,可就是找不着人。”

    “明惠郡主?”安知珺呆了,缓缓抬眸,看着李信,“我记得,父亲供出了她杀害定国公世子的事,她不是被拘在刑部大牢么?”

    “原本是的。”李信点头,“可就在三爷出事那日,明惠郡主也被救出来了。这事儿,是范爷回刑部调人手的时候才知晓的,刑部监牢被人劫狱,丁尚书也因此在皇上跟前吃了挂落,两相一联系,不就猜测该是明惠郡主干的了。”

    庆王的谋逆大罪是自家爷揭发的,定国公世子的死,也是自家爷查出来的真相,庆王被擒,废为庶民发落到皇墓看陵,她自己也锒铛入狱,怕是恨死自家爷了。

    “况且,爷在仲秋前不久,还亲自去提审过她。”

    难怪一逃出来就马上刺杀国公府的人,她怕是不要命了。

    “明惠郡主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刺客为她效力?”

    “庆王就她一个女儿,又嫁在京中,他不放心,当年就给她留下了一批身手好的护卫。”李信道,“三奶奶您在安府的时候没察觉么?那安府上大多数的护卫,便都是明惠郡主的护卫。”至于在这之外,明惠郡主又以此为借口,培植了多少爪牙,便不知晓了。

    安府?安知珺想起以前自己生活过的尚书府,眸光一闪,“那,有去搜过安府么?”

    “自是有的,安府如今被封,里头空廖,老国公跟范爷都派人进去找过了,鬼影儿都没一只。”李信焦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把爷藏在什么地方。”

    安知珺默了默,又问,“我记得,安府上有栽种许多山茶,那些山茶,还在么?”

    “在的,罪臣府邸里的东西,抄家时,值钱的东西都充公了,剩下的都是不入流的玩意儿,至于那府上的花花草草,送的送,卖的卖,可那山茶,都知道是明惠郡主栽种的,没人敢沾谋逆大罪半点儿,也就搁置在那儿了。”李信摇头,“如今就是没人伺候,残的残,败的败!”

    当初安知瑶不过是折了一朵花鹤翎,就被害了性命的明惠郡主,当真舍得放弃那些精心栽培的茶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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