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们做甚?一群只会空谈误国的腐儒,争名夺利他们各个是把好手,但做起实事来,他们一个个都是草包,什么事交给他们能办成?”崇祯现在与朝中的臣子关系极为紧张,或者说老朱家跟臣子的关系一向不好,尤其经过了嘉靖、万历、天启三朝之后,双方更是到了貌合神离的地步,加上崇祯喜欢猜忌,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动辄杀人的性格,臣子们更是敬而远之。
只是在这场斗争中,崇祯乃是天子,天然占据着优势,总是可以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臣子身上,然后祭出大棒直接将犯错的之人进行肉体毁灭,耍赖似的将臣子肉体消灭,久日久之,朝中的臣子们便发现,只要是干实事,就难免出错,而一旦出错,就有可能将性命丢了。
在这样恶劣的朝局下,臣子们渐渐也变得不做事,不做事也就不犯错,不犯错崇祯就找不到理由杀人,自己的小命也就能保下。
况且,耍嘴皮子多轻松,还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别人,谁不耍嘴皮子谁就是傻子。至于朝廷,这朝廷是他们朱家的朝廷,他自己都不在乎,别人在乎干嘛?
“皇爷,”王承恩劝道,“就算其他臣子都是只知道争名夺利,夸夸其谈之辈,但至少温先生必不会如此,皇爷何不召见温先生,垂询一二?”
温体仁?崇祯语塞,说起来自从今年上任首辅周延儒因被言官陈赞化揭露曾私下称崇祯帝为“羲皇上人”之事,被破辞职。说起来崇祯对周延儒是真的很欣赏,周延儒为人机敏,往往崇祯只需稍加暗示,周延儒便能领会自己的意思,两人配合起来也算相得无间,只可惜,为什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破嘴。
为了自己的威严,盛怒之下崇祯也只能将其免官,每每想到此处,崇祯都不免有些后悔,不过幸好还有温卿相伴,现在首辅之位空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之位崇祯会交给温体仁。
想到温体仁,崇祯犹豫再三还是点头同意,“好吧,你去将温卿请过来。另外在大殿内多放一些冰块,温卿刚阳之体,受不得热。”
“皇爷体惜重臣,真乃宽仁之主,”王承恩赞了一声,“奴婢这就去。”随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温体仁今年不过才四十四岁,在这个人均寿命四五十的年月中,算起来年龄也算打了,但要按照一个政客来论,正是一个政客黄金年龄,春秋鼎盛之时。
此时温体仁正在内阁仔细翻阅从全国各地送过来的奏章,将自己的意见写到一张小纸片上,然后夹到奏疏中,这就是传说中的票拟。
“温阁老。”王承恩的身影出现在这小小的内阁之中。
见到王承恩,温体仁忙放下手中的奏疏,起身迎接:“王公公,今儿是什么风将您老送过来了”,温体仁的值房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值房内装饰及其简单,如同一普通地主家中的书房,此地平日里极少有人员来往,这也是与温体仁一向表现出来的“孤忠”“廉谨”的形象相匹配。
“温阁老,杂家这厢有礼了。”王承恩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王公公何必如此客气。”温体仁抚须长笑,显得极为爽朗。
“温阁老,皇爷召见,还请尽快随我入宫。”王承恩有些着急,天子可还在乾清宫等着呢。
温体仁神情一滞,随即反应过来,对王承恩道:“王公公,还请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马上就来。”说着,温体仁快步走回了值房,不多时,便闪身而出,“王公公,走吧。”
两人快步朝着紫禁城乾清宫的方向走去,路上王承恩对温体仁低声道:“皇爷收到郧阳巡抚蒋允仪与郧阳知府潘世奇相互弹劾的奏章,龙颜大怒。”说完,王承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便把目光重新投在了前面的路上。
温体仁一直低头走路,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到了他们这个地位,金银珠宝已经不再是唯一的追求,他们所求的只剩下如何巩固自身的地位,获得更大影响了,王承恩虽然对崇祯忠心耿耿,但并不妨碍他有自己的政治主张,而且他的地位也需要更内阁首辅鼎力支持。
“臣温体仁拜见陛下。”乾清宫内,温体仁恭恭敬敬的朝着崇祯行叩拜大礼。
“温卿,快快请起。”崇祯抬手虚扶了一下,同时道,“大伴,给温爱卿赐座。”
不多时,王承恩抱着一把镶锦凳,笑着来到温体仁身旁,道:“温阁老,陛下知你素来喜冷怕热,早在我传你过来的时候,特地在乾清宫内多放了一些冰块,现在冷了许多了吧。”
温体仁听后,神情激动,感激道:“微臣何德何能,能得陛下如此抬爱,臣谢过陛下。”说着,温体仁再次跪伏在地,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好了,好了,大伴,快将温卿扶起来。”崇祯对自己这手收买人心的举动颇为自得。只需要简单几手,便能让朝中重臣感恩戴德,这样的手段,遍数历朝历代都能可以算得上高明吧,崇祯暗暗想到。
等温体仁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崇祯这才开口道:“温卿,可知朕传你来所谓何事?”
“回禀陛下,微臣不知。”温体仁现在可是‘孤臣’,作为‘孤臣’又怎么会有那么灵通的消息。
崇祯暗中点头,对温体仁说道:“温卿,实不相瞒,我这里收到两份奏疏,你来看一看。”说着,崇祯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一旁的王承恩,由王承恩转递给温体仁。
其实温体仁早就看过这两封奏疏,按照惯例所有奏疏一般都要先经过内阁的票拟,然后才会送给乾清宫,温体仁工作能力极强,所有的奏疏几乎都要经过的的过目,这两封奏疏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这个时候,既然天子让他看,那他便再看一遍就是。
温体仁接过奏疏,拿在手中,仔细看了起来,乾清宫之内,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良久,温体仁重新抬起头来,将手中的奏疏放下。
“温卿,你看完了,你有何想法?”崇祯开口。
温体仁在心中微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此二人都该杀。”
“哦?”崇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愉悦起来,显然温体仁的回答搔到了他的痒处,“温卿,你说说这是为何?”
“回禀陛下,”温体仁说道:“不管这二人在奏疏中如何攻讦彼此,但有一点此二人都提到,那便是郧阳府七县,被他们逼反了五县,仅凭这一点,定他们二人一个斩立决也不为过。”
“况且,逼反百姓之后,他们二人不仅不派兵镇压,反而畏缩在城内,相互攻讦,致使城外裴逆有机可乘,故此臣斗胆猜测,此时说不好此时郧阳府已经陷入贼手了。”
说到这,温体仁还想在说下去,却只听到碰的一声,却是崇祯拍案而起,神情亢奋的走下了龙椅,边走边说道:“温卿所言整合朕意,朕以一府之民,百万之众托付给此二人,然这二人是如何报答朕的?他们将朕的子民都给逼反了,这样的害民之臣,无能之辈,留之何用?温卿,明日早朝,由你上书,弹劾此二贼,你可愿意?”
“为民除害,为天子分忧,臣义不容辞。”温体仁大义凌然道。
“好好好,”崇祯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倘若朝中之臣都能如温卿一般,这天下何至于斯?朕何愁苦于斯?”崇祯直以为自己遇到了知己,看向温体仁的目光越发和善,心中想着,看来升温体仁为首辅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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