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红缨满山找了一遍,都没能找到络青枫的影子,十分气馁,回到房间内,看到卧在门后角的狐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摸了摸狐白身上的黏液,竟然一点也没干,看地上长长的拖曳的痕迹,肝火更旺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将狐白放在床边,还为它准备了许多吃的放置在旁边。

    但狐白一点胃口没有,所有食物原原本本放在原地。

    黏液拖了一地,怕是费了半天的劲才爬到门口。那拖痕上,粘着一撮一撮的狐毛,一点一点的血斑,足以想见狐白拖行时的痛苦。

    甘红缨心疼坏了,可是看着狐白又无从下手,抱也没法抱,洗也没法洗。

    “莫非真的要剪了毛么?!”甘红缨实在不忍,没有了毛的狐白还怎么活?!她十分了解狐白的脾性,孤傲而爱美,只怕这毛一剪,下一刻狐白就自绝了。

    “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你这样的?”

    甘红缨心疼地摸着狐白的脸颊,狠了狠心,拔出了手里的剑……

    络青枫与向晚仍旧坐在屋顶上,向晚醉意深浓,全身散发着桃花清香,醺醺然地靠在络青枫肩膀上。络青枫一手抱过她的香肩,低头看她醉眼朦胧,沉沉地拉下眉睫,入了梦去。

    他就那样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眉睫,不急不躁地等着她再一次扬起眉睫。

    远处,雪峰上散射着午后的日光,那是有厚度的日光,鹅毛般轻盈,仿佛一吹就散。

    头顶上苍柏挂藤,藤上山花俏,如画,如帘。

    他看了好半天景色,又回头来看沉睡的她,突然就笑了。

    枝头上,一只麻雀在打盹。

    他想起了很多事,那些很想跟人分享的事。

    然而不必开口,身边的人便已全然知悉。

    不知道此时她的梦里是否就有自己?他想要确信,于是拼命地寻找理由,过往是这样,此刻必定也是这样。她是行梦者,她的梦是真实的。

    那么,让我猜猜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是紫竹林那一战?还是幽冥海失手?抑或是云霞殿的九死一生?如果当时带上你,也许路上会开心很多,只有你才会那么荒唐。

    那次,我让全村拿出所有的酒,倒入龙泉,半个时辰后,我孤身潜入地下龙0洞,我永远记得那种彻骨的幽冷,忽然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让我觉得再也出不去的。此刻我若死在这里,谁能从这百丈地底找回我的尸骨?

    没有。没有人会来。

    一片龙鳞半间屋子大,我沿着那一片片龙鳞走了很久,看见烛龙醉卧。

    我没有动手,而是坐在龙须旁边,掬了一口地下泉水,泉水里仍旧是浓浓的酒味,我忽然觉得有点累,尽管我根本不累,我已经十天没跟人对决过了,怎么可能会累。

    我一口口地喝着酒泉,擦了擦嘴,身边的火折子闪了闪,烛龙打了个鼾。我知道,该动手了,这会正是烛龙睡得最深沉的时候。

    我起身拍了拍烛龙脸上的鳞片,见它没什么反应,便向它的龙颈走去。那时候我身上只有一把大弓,根本对付不了近距离的庞然大物,一旦失手,我将命绝于此。也许那些村民会给我烧一些纸,然后跟下一代说,从前有个少年,背负一把弓箭,深入地下龙¥穴,寻找烛龙。问他讨要插在龙颈上的那把剑,因为他需要一把佩剑,仗剑走天涯……

    当我爬上龙背,小心翼翼地来到那把剑的下方,看到剑把已经生锈,看不清剑名,剑把下方,笔直的剑体光亮如初,剑体下方插在龙颈上。由于长年插着,龙颈处长了一个大大的肉瘤,仿佛要吞掉整把剑似的。

    当我把手放在那生锈的剑把上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把剑将属于我……

    络青枫嘴角微微弯起,永远忘不了第一次握住剑把的感觉,他日风云搅动,我与擎苍剑便在这风云的中间。也永远忘不了烛龙醒来,响震地下熔岩的嘶吼!

    他紧了紧向晚的肩膀,手中有剑,臂弯有人,风云骤歇!

    向晚做了个梦,梦里带着桃花香,穿过桃花,她走进一栋高高的公寓,打了个哈欠,遇见后面走上来的李总经理。

    “小向,早啊。”

    “总经理早。”向晚赶紧捂住嘴巴,把打到一半的哈欠吞了下去。

    “昨晚沈总他们去唱歌喝酒,你没去吧?”

    “没、没没。”

    “那就好,今天有两个方案要讨论,开会前把两个方案都打印出来。小张昨晚陪饮了,今天起不来,跟我请假了。就委屈你今天把她办公室的工作也做了。”

    “额……我今天还有ppt要做。”

    “那个不急,你带回家做吧。”

    “这……我不会冲咖啡。”

    “那就打个电话问下小张,哪个领导喝什么口味,趁这个机会多跟领导们亲近亲近。”

    “哎,是是是。说得有理,行,那今天小张的活就我包干了。”

    “不错,好好表现!”

    李总经理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脸色不对起来,“咦,你那肌肉呢?八块大腹肌呢?”

    “噯,这这这几天都没练了。”

    “那也不至于这么松软了呀。”

    “这这这……李总开玩笑了。”

    向晚尴尬得不行,含胸走进了电梯,感觉周围的目光都望向了自己。

    来到万总办公室,“万总,早,您的咖啡。”

    “哟,小向呀,怎么是你呀。”

    “那个,小张她请假了,我来代她一天。”

    “哦哦,放桌子上就行了。你那ppt做好了没有,明天可轮到你上去讲设计方案哟。”

    “马上,马上就好了。”

    “你之前那方案,我看就两个字……幼稚。”万总闻了闻咖啡说道,不打算再抬头看向晚一眼。

    “会改进的,谢谢万总提醒。”向晚擦了擦冷汗。

    “咦。你今天的高跟鞋很好看呀,配个脚链就更好看了。小张没给你看过她的脚链吗?”

    “小张戴脚链?”

    “改天我也送你一条纯金的。”万总再度抬起头来看她,“咦,你今天看上去很不一样了,啧,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啧啧,让我好好看看……胸肌变大了……小腿变细了……”

    “万、万总。”

    “以后也要这样打扮嘛,我过去竟没认出来是个美人儿,要不我帮你松松肩?”

    “万总,不必,不必了。没什么事我去冲咖啡了。”

    “有事,有事,这边坐,谈谈你的ppt设想。我给你一个建议,保证这一次一定让你拿到项目管理。这边,坐,坐。哎呀,这窗太亮眼了。把窗帘拉上……回来!跑什么跑!……我让你跑了吗?坐!吃过早餐没有?……待会带你去喝早茶?……想不到你皮肤这么滑,看来得帮你调个岗位,大材小用了……”

    “放手!你放手!唔唔、唔唔……放……唔唔……”

    向晚挣扎起来,两脚乱踢。突然,一把利剑从万总身后穿胸而过,鲜血飞溅出来。

    “啊——”向晚脚一踢,身后一个后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雪山,苍柏,垂藤,还有大兄弟。

    “你、你怎么在这里?”向晚仍在惊慌之中,瞳孔还没聚拢。

    “你做梦了。”络青枫很肯定地说,期待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我……”向晚摸摸脸,捂了捂胸口,里面噗噗噗地跳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梦见什么了?”络青枫担忧地问,他可是一直记得向晚是个行梦者,梦里的一切可能是真的。

    向晚看了看桃花坛,又确认了一下络青枫的面孔,才缓过劲来。“我梦到……梦到……你杀了我上司。”

    “上司?”

    “额,就是仇人。”

    “哦,仇人。那以后你要是见到上司就告诉我,我帮你杀了他。”

    “啊?哦。哦……”向晚揉了揉太阳穴,发现络青枫一只手臂一直环着自己的肩膀,连忙推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梦境里发生的地方都是真实的,办公室也是真实的,连李总、小张、万总也是真实的。

    庄生晓梦迷蝴蝶……

    自己怎么从一个男人变成女人了?连梦里都不放过,真是恐怖无比!向晚偷偷低头看了看胸,没错儿,还是女的,怎么还没变回男的!怒怒怒!

    在络青枫身边,做这样的梦,真是造孽!

    “吓到了?”

    “还好还好,缓一下就好了。”

    络青枫心想,向晚应该是在担心些什么,这梦一定不是普通的梦,于是便尝试问:“你的上司很可怕?在哪里?有我在不用担心的。”

    “我知道。”向晚随口应了一句,发觉自己好娇软。于是又故作无所谓道:“也没什么,就一老色&a;棍,我自己能解决。”

    “那你可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向晚摸摸额头,良辰美景奈何天,个中复杂,欲语还休。回去做社畜,还是在这里苟生死,哪个简单?

    “回去吧。”

    “把我给我。”

    “嗯?”

    “你怎么飞下去?”

    向晚只好把手递过去给了他,络青枫好像很高兴,可是说好的手,怎么抱向自己的腰来了?!

    路上山花烂漫,络青枫很想牵着她的手走走,向晚意兴阑珊,还没从噩梦里完全走出来,打开了他的手。

    络青枫一介武夫,对这样的小动作感到十分新奇,可好像拿她没奈何,所有的武力拿出来都牵不住她的一只纤纤小手。

    被打了手背的感觉又让他心里痒痒的,手指头有那么点蠢蠢欲动,又向那只手摸过去。向晚这回反应更加激烈了,“啪”地一下重重拍在他手背上,但也没别的招儿了,总不能往他脸上呼,这可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大男主,苟命重要。

    但向晚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因为现在这情况有点像小情侣吵架耍花枪了。还是尽快给他安排潇大小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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