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浑身颤抖。

    陆云眼里没有一丝沉痛,尚且还保留了些年轻时英俊的面上全是厌恶,眉头紧皱,紧抿的唇鼓起,唇角向下,看起来十分生气,仿若飞羽是一个不守妇道的陌生女人。

    其实每句话都颇为清楚,可飞羽就是没有听清,断断续续的,在这闷热的夏日里,似奏着哀歌。

    飞羽看着数年也没见过几面的父亲,这次一见面就是要她死,只觉陌生极了,心里竟然也没有意外,相反的是,她觉得解脱了。

    往日即便父女闹的再难看,她也是留了面子给这个所谓的‘父亲’,她心头恨意深重,却又碍于血脉与孝道,维持着表面和平。

    被压着往后院池塘去的时候,她抖着唇开始挣扎,杏眼大睁恨恨盯着陆云,紧咬牙关,须臾竟然笑了起来。

    声音里几多凄凉,指着秦氏,朝陆云道:“当年你不守规矩违背誓言,跟这个女人厮混在一起,害的母亲一尸两命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自己沉塘呢?你那时候,可是被捉奸在床呢。”

    她奋力推开要将她塞进笼子的粗使婆子,满面冷笑,身姿单薄却始终立的笔直。

    眼神四下一扫,陆云叫嚷着‘逆女’要冲上来打她,秦氏则是假惺惺在一边拦着,楚家众人则是满脸冷漠地看着,不插手也不阻拦,绝不肯沾染一点。

    飞羽心口剧痛,她自认从没有做过坏事,可不过一日的变化,她的人生就翻天覆地,如坠云端。

    “女子但凡出了事,不是沉塘就是自裁,可凭什么?你这种男人都不用去死,为何要我去死?难道你跟我除了男与女的区别,还有谁不是人的区别么?”

    她已经彻底放弃去解释那桩事情的缘由了,大概也不需要了,他们早就定好了她的生死,由不得她。

    楚家如今好不容易走到皇帝面前,她的作用已经不大,只是碍于外祖父还在,对她尚且留了一手。

    陆云被飞羽嚷嚷出来的话气的面红脖子粗,被女儿这样当着这么多人面羞辱辱骂,简直丢尽了脸,指着飞羽怒骂不停。

    “逆女,逆女,是谁教你这么与自己的父亲说话的?啊?你自己不检点,如今我来收拾你的烂摊子,你竟然胡言乱语起来,真是失心疯了,你声名尽毁,夫家如何安置你便是你的命……”

    飞羽满脸讥诮,“呵,当年我母亲声名俱佳,你是如何安置的?今日你若是与我一同沉塘,也算是我为母亲尽孝,也为你自己赎罪了。”

    这番话大逆不道,罔顾人伦,令所有人都色变,楚家族人都面面相觑,当年方家大小姐的事儿,盛京无人不知。

    秦氏也没有忍住,见陆云咳嗽不停,便拧眉看向飞羽,满是责怪:“飞羽,你怎么与你父亲说话的?为了你这件事,你父亲已经几天都没睡,陆家被你连累,都快抬不起头了。”

    飞羽冷冷嗤笑,“几天没睡,一来便是要将我沉塘,真是我的好父亲,若我母亲还在世上,她定不会让我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她定会笑着和这群人争辩到底,将自己牢牢护在身后,即便是不用说话,她也会信任自己的。

    陆云一听飞羽提起她母亲,面色越发生气,涨红脸指着飞羽不停的骂,都是些之乎者也掉书袋子的话,读了一辈子书,越活越回去了。

    飞羽懒得再看他,见一边的公婆面色复杂,心里酸涩难过,五年的朝夕相处,竟然没有一丝感情,便是养一条狗,也会主动护着吧?

    她看向楚侯爷:“父亲,我嫁入楚家五年,除了无子再无别的错处,这五年,与相公聚少离多,我也从无怨言,每日兢兢业业为楚家做好每一件我分内的事儿,您当真要这样对我么?”

    这个家,她真正敬重的便是公公,没想到,他竟也糊涂至此。

    楚侯爷面色迟疑,其实他挺满意这个儿媳妇的,这些日子妻子重新接管掌家,把飞羽一贯常用的人全都裁撤了,侯府又被弄的乱七八糟,连着他都有些受影响,更别提打理产业了。

    只是如今这事,他不能不为楚帆打算,更何况,楚家若是再进一步,楚帆能娶到的女子便更好,为了楚家兴盛,他需得好好谋划。

    飞羽见众人都不说话,只嗤笑起来,眼中泪光闪烁。

    阴沉沉的天色似是也在附和她,微风乍起,吹乱了她的心,更是刺疼无比。

    其中一位族老很是不忍,欲言又止地看着飞羽,自从飞羽掌管中馈,对族中各房都一视同仁,不止楚简能读家塾,旁支有出息的孩子也能进去,楚家眼见繁盛。

    “不如再从头合计,毕竟衙门也没有给出说法,飞羽也并未受到什么伤害,何况方老还不知,万一……”

    不过很快就被人拦住了,楚家并不是世袭的爵位,请封世子需得皇帝同意,如今好不容易在皇帝面前露脸,怎能因一个女人功亏一篑,受百姓嘲笑。

    其实在来前,这些消息就已经都知道了,家族兴盛是他们这些人的愿望,这样的场面,不过是权衡再三的结果罢了。

    飞羽被强制推进笼中,竹制的笼子,菱形的缝隙,她只觉自己像极了过年庄子里用竹笼装着杀好的猪,砧板上的肉,等待宰割。

    这个时候的楚帆呢?

    面临死亡,飞羽心头又慌乱起来,她扒着湖边的石头,泪流满面,前两日楚帆还说要来这避暑气,今日她就要命丧于此。

    “父亲,我想见见楚帆。”两人是夫妻,总该话别。

    楚侯爷叹了口气,“飞羽,认命吧,你与楚帆恩爱,必不想让他受一辈子嘲笑吧?还有陆家,还有你外祖,全都要受你连累,楚帆始终要放下你的,他还有许多的将来,不能因为你而毁了,你这次去了,我们为你点往生灯,修烈女墓,请大师做道场,不会委屈你的。”

    飞羽心头无力,连一句辩驳的话都出不了口,便不在说话,沉默下来,这时候忽然起了风,闷热中穿梭着一股难得的清凉。

    须臾笼子一横,她被抬了起来,看着头顶的乌云,不透微光,不由更是悲从中来。

    也幻想过如何老去,却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死,昨日才想着要离开的。

    飞羽眼中的泪如明珠挥洒,紧闭双眼,不再挣扎,保存最后一丝体面,只是心头大恸,外祖父年纪大了,若是知道她这般屈辱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会如何伤心。

    耳边开始有水声,已经下湖了,飞羽额头上陡然一凉,豆大的雨滴突然砸了下来。

    下雨了。

    盛京夏日炎热,这一场雨来的及时,恐怕大雨过后,便不会有任何痕迹。

    “住手。”一道清越声音在风中响起,伴着迅疾地脚步,“你们住手。”

    飞羽急忙睁眼,透过稀稀拉拉的雨滴,看到一身玄衣的楚简冲了过来,紧抿着唇,神情凌厉,颀长身量早已脱去稚嫩,不知何时,竟也长成了这般清雅绝伦的模样,尤其是那双如寒潭般幽深的桃花眼,此刻看着又冷又戾。

    “羽姐姐,你没事吧?”

    楚简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抬竹笼的婆子,“滚开。”又急忙去看飞羽,夭桃秾李的冷峻眉眼,在看向飞羽时才微微收敛,带了丝温柔。

    “楚简?”楚侯爷拧眉,斥责道:“你来这做什么?”

    楚简硬生生用手扯开竹笼,力气极大,小心把飞羽扶起来,似是没听到楚侯爷的话,只一味关心她:“羽姐姐,还好么?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也没料到,楚家竟然这般大胆绝情。

    飞羽凄惨一笑,经历了一场风波,此刻风雨中格外孤苦,泪珠在眼中滚动,哑声道:“我没事,谢谢你。”

    楚家族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平日不起眼的庶子来这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对他出现在这也没有意外,飞羽算是他的恩人,若不是飞羽,他可能都活不下来。

    楚侯爷被忽视,有些怒意,“楚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楚简压根没有理会,扶着飞羽往外走,轻声道:“方老应该很快就到了,羽姐姐,你别怕。”

    飞羽来不及惊诧,场面已经乱了起来,秦氏和陆云急匆匆过来拦楚简,被楚简毫不留情一脚踹开了,又是一阵惊叫。

    楚简一言不发,不过被拦的烦躁,好一会儿才转头瞥向楚侯爷,眼眸冰冷,“我自会去我该去的地方,父亲,今天这事,你没想过后果么?”

    楚侯爷一惊,细想一下,今日之事并无漏洞,他待飞羽不薄,楚帆更是为了飞羽打架,陆家亲自前来处置,这里头有楚家什么事?

    “你莫要胡言乱语,放手,今天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楚简嗤笑,俊秾眉眼满是讽意,连解释一句都不曾,径直拦腰抱起飞羽大步朝外走。

    飞羽一时震惊,从前那个细弱少年,如今已经成了能护着她的人了,凄风苦雨里,他素日清冷的眉眼此时有了生气,连抱着她的手都炙热无比。

    她有些不适应,其实对他好,不过是自己一点私心罢了,“楚简,放我下来吧。”

    楚简低头看她,清隽昳丽的面上微微不解,但并未松手,沉声道:“这样走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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