樗萤收好筹码, 也收好了牌。
抢她东西的库洛牌名为【跳】,牌如其名,是个过分跳脱的家伙。
然后她抬头看甚尔, 尽管甚尔表情变化得很快,她还是捕捉到了他转瞬即逝的软和之色,歪头道:“哥哥, 你心情变好了吗?”
甚尔没有回答, 转身就走。
樗萤跟在他身后,悠闲地道:“你心情好的话, 变个好玩儿的给我看看?就是把肚子里的咒灵吐出来, 再吞进去。”
夏油杰能把咒灵吞进肚子已经很了不起, 居然还有升级版的甚尔, 不仅能吞, 还能吐。
甚尔没理她。
但不理她是没有用的,小东西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拿许多问题来问, 包括但不限于“咒灵饿了的时候会不会吃他胃里的东西”“肚揣咒灵是否跟怀孕同感”“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咒灵一起拉出来怎么办”。
樗萤觉得自己提的都是一些好问题, 越问越兴起,甚尔烦不胜烦, 转过头瞪她,这一招刚见面时有用, 现在没用了,樗萤还是笑嘻嘻的模样, 一点儿不害怕。
或许他就不应该给她追回筹码,不应该给她买衣服买吃的, 最不应该的, 还要数对她做出的第一次妥协。
一步错, 步步错。
甚尔眯起眼。他想捏死她。
然而十分钟过去,樗萤还是好好的,甚尔人高马大,步子也大,她有些跟不上,伸手扯着他的衣服走。
“哥哥,你给我看看我就不吵了。”樗萤道。
她持之以恒地这么要求,但当甚尔真把手伸向喉咙,她第一时间捂住眼睛。
甚尔冷笑一声,他早知道她叶公好龙:“既然怕,为什么又要看?”
“怕和想看又不冲突。”樗萤道。
没看到咒灵,她还是很高兴。毕竟比起丑丑的咒灵,他愿意满足她要求这件事本身就挺让人愉快。
“又怕咒灵,又怕砍人,你怕的东西这么多,怎么当咒术师?”甚尔道。
“我已经这么完美,再没点弱点太不现实。”樗萤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不过你说得很对,咒术师要像你这么厉害的人当比较好。”
甚尔道:“呵呵。”
他的“呵呵”没有抹杀樗萤的好心情,她果然遵守承诺不再问东问西,安分跟在他身后找今晚歇脚的地方。
事实证明,一个人要挑剔,怎么都会找出毛病来。
甚尔嫌樗萤走得太慢。
樗萤不仅慢,她现在还困了,揉着眼睛:“我实在走不动啦。”
她多希望面前有一张床,跟着甚尔真是吃苦,连觉都睡不好。
甚尔看着她。
他忽而凝神,侧耳听着什么,仿佛在风声中捕捉到等候已久的讯息,勾唇一笑,随即干脆利落地将樗萤背了起来。
他的背又宽又温暖,背肌强而有力,充满安全感,樗萤趴上去,睡意立马袭来。
“哥哥的背很好,但我还是比较想要我老公背。”她道,说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吧。”甚尔道。
暮色四合,天边居然还没星子,今晚会是个格外昏黑的夜。
五条悟在消散的暮色中瞬移。
夜风浅浅,他的速度比风还快,轻轻落在高塔之上,面色冷然地睥睨着脚下的土地。
万家灯火,没有任何一盏灯指向寻回樗萤之路。
自从硝子心急火燎回到高专说樗萤失踪到现在,几天几夜,他一直在寻找樗萤,不眠不休,从未止步。
高专一年级师生全部出动寻人,遍布各地的咒术界耳目“窗”也在积极留意,然而至今没有樗萤的消息。
五条悟要做的事情远比寻人更多。
这几天,他屡屡遭到诅咒师的伏击,当然他们一个个都弱得很,根本不足为惧,但苍蝇多了实在很烦,何况苍蝇一波一波地上,解决他们费了他一点工夫。
第二次遭人袭击的时候,五条悟已经看出这里头有猫腻。
他活捉了那上门送死的诅咒师,五花大绑,蹲在对方跟前笑吟吟道:“有人雇你杀我?”
“老子想杀就杀!”
五条悟面不改色掰断了诅咒师一根手指,诅咒师当即哇哇大叫起来:“老弟饶命,是我错了!的确有人发了悬赏令要你的命!”
他一边吃痛,一边心有不甘地看着五条悟。
瞧啊,这么年轻,这么狂,还长得这么帅,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皮都展开了。
五条悟嘴上在笑,轻声细语,然而望向诅咒师的眼已转成危险的幽蓝。
“这么巧,这时候悬赏杀我啊。”他道,“樗萤在哪里?”
“什么樗萤?”诅咒师问。
他只知杀人,不知樗萤,虽说对自己的实力心中有数,但还是来杀五条悟了,谁让悬赏金额那么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生活很快以残酷的方式告知他,配不上的钱,还是不赚为好。
诅咒师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说不知道樗萤,到最后痛哭流涕求着五条悟相信他真的跟樗萤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期间付出了十根手指的代价。
五条悟把诅咒师的十根手指都掰断之后勉强相信对方的说辞,起身离开。
诅咒师流了满地的汗,确认他走后才敢破口大骂,诅咒他不得好死,永失所爱。
五条悟的思路在找寻过程中逐渐明朗:显而易见,是咒术界的人绑了樗萤,挂出悬赏令杀他,不外乎拖延时间,怕第一时间被他找到。
五条悟笑了笑,兴味盎然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淡定。
他诸多的对手却可以用血一般的经验教训说明这位天才少年绝非看起来的那么悠闲,他出手一次比一次重,瞬移的速度也一次比一次快,身上的术式更是从来没有解开过。
终于,在这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五条悟觉察了蛛丝马迹。
他从高塔跃下,坠入风中,在一个偏僻村落的旅店里找到了樗萤。
等待他的,还有一名精通体术的诅咒师。
五条悟踏入旅店的时候被对方从背后偷袭,偷袭的速度倒不慢,可惜在六眼面前再快的速度也会秒成渣渣,五条悟抬手接了对方的刀,弹断刀刃,轻松展开术式将对手打飞出去。
“怎么会!”诅咒师很是诧异,“不是说你连日作战,已经不剩多少体力了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记住这一点你下次才不会吃亏。”五条悟道。
他随后以泄愤一般的方式将诅咒师打得妈都不认。
旅店老板娘听见外头一阵好诡异的动静,忐忑不安地出来看,却只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帅气高中生走来。
好帅,老板娘一下子就直了眼。
五条悟推门而入时,樗萤正在睡觉。
外头的战斗喧嚣她一概不知,拥着被子蜷缩成婴儿的姿势,睡得很是香甜。
五条悟先是加快脚步,觉察她在熟睡之后便轻了手脚,悄无声息来到床边,又是恨又是笑,情绪的五味瓶倒到最后,他只是坐在床畔,伸手轻轻抚了抚樗萤的脸。
“全世界都在找你,你倒睡得挺香。”他道。
樗萤睡梦中觉得脸上痒痒,以为是蚊子,不乐地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谁料蚊子可恶得很,居然得寸进尺来捏她的脸。
樗萤转念一想,蚊子哪儿来这么大的钳子,吓得猛然睁开眼睛。
屋里亮着小灯,守在床边人赫然改头换面,不再是黑发青年,男高中生白发蓝眼,漂亮得要命。
樗萤看五条悟一眼,卷着被子过去埋进他怀里睡。
五条悟抱了她,任她舒适地依偎。
怀里的少女香香软软,小脸儿滋润,显然没有吃什么苦,半梦半醒间伸手揪着他的衣角,轻声叫:“老公。”
“嗯。”五条悟道。
他心里那块大石头一下就松脱了。
樗萤安静几秒,突然又睁开眼睛,这次睁得很大,双眸圆圆似猫,震惊到坐了起来:“老公?!”
五条悟道:“几天不见难道认不出老公了?”
樗萤摸摸他的脸,确认这是真的,顿时喜上眉梢,亲昵地凑过去蹭蹭他:“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接我?”
她环顾四周:“绑我的大叔呢?”
“大概只剩一口气了吧。”五条悟淡淡道。
樗萤为甚尔叹息三秒,毕竟他后来对她还是不错的,三秒过后她就忘在脑后,高高兴兴梳头换衣服,要跟五条悟回去。
她换衣服的时间,五条悟给大家发信息说人已经找到了。
夏油杰和硝子同时打电话过来,夏油杰快一点点,五条悟先接到他的。
“樗萤怎么样?”夏油杰问。
“她没事。”五条悟倚在桌边看樗萤梳辫子,顺带瞥一眼茶几上的零食,“吃得挺好。”
夏油杰在电话里笑。
神经紧绷这几天,大家总算都松了一口气。
五条悟结完账,带樗萤走出旅店。
三更半夜,外头黑乎乎的,树又多,不太好瞬移。
五条悟牵着失而复得的老婆,心里舒坦,问她:“这几天有哭吗?”
樗萤点头:“我想你的时候,眼泪会自己跑出来,没有办法呀。”
五条悟又笑,道:“那啵啵。”
他点点唇:“这里,可以吗?”
樗萤眨了眨眼睛,一口拒绝:“不要。”
“为什么?”
“这里黑灯瞎火,一点都不浪漫。”樗萤道。
她从来都没有亲过男孩子的嘴巴,才不要初吻发生在这么个昏黑的夜里。
五条悟懂她意思,扬眉道:“那脸上。”
这个樗萤倒是愿意的,她踮起脚,朝低了头的五条悟凑去,却就在这时颈后一痛,似被硬物击中,脑袋发晕地软倒下去。
五条悟本能地托住她,随即在短短的零点一秒内反应过来不对,刚要开启令接触减速的停止之力,一柄长刀却以破风之势戮来,在他反应的同时自身后贯穿。
稳,准,狠。
此刻五条悟即便不回头,也知道他身后站了一个身手不俗的人,只这一下,他就明白了:“绑架樗萤的其实是你吧。”
甚尔看一眼樗萤,才望向五条悟的背影,悠悠道:“六眼小鬼,从今天起,你将成为‘谈恋爱死得快’的最佳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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