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冷冰冰的模样真像个大家长在问责, 完全没有小别重逢的温情。
樗萤一点儿都没有被杀生丸如暴雪一般的气场唬到。
大殿下在跟前横眉冷对,她则抬起头,欣赏的目光在杀生丸脸上流连。
哎呀, 他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眉尖微微蹙起, 虽稍见愠色又不失威严, 还有那柔软的薄唇, 因为心绪不佳绷成一条直线,怎么会有妖怪连嘴角向下的时候都那么美丽?
樗萤很是受到一番美的熏陶,不知不觉出神, 竟忘了在这个当口赶快回答杀生丸的问题。
杀生丸没掐死她也是好脾气。
片刻,直到杀生丸扬手将衣袖从樗萤手里抽离,樗萤才眨眨眼睛,慢悠悠道:“我想应该是这样哦。”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冷静,外露的厉色已经从杀生丸脸上消失。
他有个绝佳的优点,即便被挑动情绪, 只要自己想,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理智。
真假不论,至少他面上已是无波无澜,平静地问樗萤:“为什么?”
樗萤理直气壮:“把犬夜叉打死,你就没有弟弟了。何况你并没有打死他的意思, 我当然顺着你的心意做。”
杀生丸默了一下:“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樗萤笑笑,又要去拉他袖子, 随即听见他道:“还有呢?”
他显然是不喜欢她拿出这么大义凛然的理由, 跟聪明狗打交道就是这样, 分分钟被看穿。
樗萤诚实地挺胸抬头:“还有犬夜叉真的很可爱!”
犬夜叉被杀生丸揍了之后, 一度痛到站不起来, 只能拖着火辣辣的伤口匍匐前进,像一只真正的小狗。
小鸟在上面看他的笑话,故意跳来跳去,踩下叶子打他的头。
犬夜叉抬头瞪它们:“迟早把你们烤来吃掉!”
朝樗萤离开的方向匍匐前进一会儿之后,他身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树叶。
身上的伤很疼,杀生丸就是杀生丸,连抽人鞭子都知道哪里可以抽得最痛。
犬夜叉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是笑自己技不如人,而是笑,就算现在被打倒在地,他心里仍然有一团不服气的火苗在突突燃烧。
“可恶的杀生丸……”犬夜叉用力握住拳头,指甲都嵌入掌心,“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什么?”旁边有个清脆的声音好奇地问。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哭着跟我求饶!”犬夜叉道。
他随即觉察不对,猛然抬头,看见樗萤站在跟前,一边吃果子一边看他。
果子很甜,甜滋滋的果汁在嘴里弥漫,她惬意地眯起眼睛。
犬夜叉的眼睛却像铜铃那么大:“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樗萤莫名其妙,“我回来看你被打得怎样啦?”
“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我来的时候你正在威胁鸟说要把它们烤了吃。”樗萤蹲下来,热切地道,“到时候分我一口肉。”
犬夜叉郁闷地捶了下地板。
这下好了,痛到连樗萤靠近都没觉察,看来弄哭杀生丸的梦想要到更遥远更遥远的未来才能完成。
犬夜叉挣扎着坐起身,将樗萤认真打量一番,见她毫发无损,手上还多了串珍珠手链,不由松口气:“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樗萤递了一个果子给他。
她非但没有被杀生丸吃掉,还从杀生丸手里得了伴手礼,就是手上这条珍珠手链。
樗萤本来以为夸犬夜叉可爱,杀生丸会生气的,结果她话音落了,只是周围空气瞬间凝结了一下,杀生丸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告诉她明天早上离开。
“我乖乖在这里等你,都没有乱跑。”樗萤得了便宜还卖乖,冲杀生丸伸手,“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回来?”
“没有。”杀生丸道。
樗萤鼓起脸,往后退一步,在她跟杀生丸之间隔开距离。
“我要回去看看犬夜叉了。”她道。
杀生丸没有拦她。
他冷眼看着她要走不走的样子,突然抬手给她抛来个东西。
樗萤眼睛尖得很,一下子接住,看见一串成色极佳的珍珠。
小珍珠缀着大珍珠,最大的那颗润泽明亮,她一看就喜欢上了。
樗萤这会儿看了看手上的珍珠手链,心情愉悦,继续对犬夜叉道:“你以为我会被你哥哥吃掉吗?”
“他不是我哥哥!”犬夜叉恼道,随即声音微低,“但那家伙……我知道他不会把你怎样。就算他不喜欢人类,也不会随便出手杀害人类。”
何况看起来樗萤跟杀生丸真的关系匪浅。
“喂。”犬夜叉闷闷道,“你跟杀生丸是什么关系?”
樗萤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得去问他。”
犬夜叉不要吃果子,樗萤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伤药,给他擦在伤口上。
小仙女亲自上药,轻手轻脚,指尖慢慢抚过犬夜叉红肿起来的伤口,伤药带来一阵清凉,而犬夜叉看着樗萤低眉敛目的认真的脸,耳后却有些热。
“擦什么药,又死不了!”他死鸭子嘴硬。
“我帮你擦药,你偷着笑好了。”樗萤道,“等我跟杀生丸离开村子,就没人帮你擦药啦。”
“你要走?”犬夜叉诧异地道。
“当然。”樗萤道,“我本来就是留在村子里等杀生丸的。”
犬夜叉刚还动来动去的耳朵一下子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他有些失落,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那你还回来吗?”
“不知道。”樗萤道。她忽然计上心头,“不如你去哭着求求杀生丸,或许他肯留在这里。”
“想得美!”犬夜叉气到破音,“赶紧走马上走,等我求他,下辈子吧!”
话虽这么说,这天晚上,犬夜叉没有休息,也没有走,守在树林里,怕樗萤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离开了。
樗萤照顾他,给他上了药,还给他用布条打了绷带,瞧他虽然满脸不在乎,但耷拉的耳朵没有竖起来过,越发心痒,伸手去弄那对白白的耳朵。
犬夜叉却把头一偏,不让她碰。
“小气。”樗萤道。
“你走了没人给我擦药,我走了没人给你玩耳朵,公平。”犬夜叉倔强又臭屁地道。
他看樗萤想生火堆,生半天也没生起来,忍痛扑来抢过她手里的火石,啪啪点起火:“真是,笨手笨脚。”
“你舍不得我啊?”樗萤道。
犬夜叉道:“我没有。”
“你以后想我了,就来找我。”樗萤道,“你是狗嘛,鼻子灵得很,顺着我的气味追踪就可以了哦。”
她热心提议,却没有提到留下的事情。
犬夜叉等了又等,等她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意。
樗萤走了又能怎样?反正他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
这个问题在月亮上移夜色深沉,樗萤打算回去时,豁然开朗。
“我走啦。”樗萤道。
她站起,犬夜叉不禁跟着她站起,话语不是从脑海里生成,根本一下子从心里迸发,脱口而出:“不然你留下来——”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这些天的感受。
他喜欢和樗萤玩耍的时光,也想常常能看见她。
但犬夜叉的话没说完,余音蓦地哽在喉头,剩下的言语,在余光瞥见林中那抹雪白高大的身影时销声匿迹。
杀生丸不知何时到来,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们。
月光如水,杀生丸的神色便跟月光一样沉静,置身事外的高傲姿态让犬夜叉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地疼。
他现在有什么资格让樗萤留下。
犬夜叉低下头,对樗萤道:“你走吧。如果杀生丸欺负你,用辣椒水喷他鼻子。”
樗萤噗嗤一笑:“那我真的走啦!”
她悠闲地走到杀生丸身边。
杀生丸早已收回看着她和犬夜叉的目光,不等她靠近,转身就走。
这下连冷脸也没有了,不愧是理性的贵公子,樗萤在心里给杀生丸鼓鼓掌。
“杀生丸,我们明天几点出发?”樗萤道。
杀生丸不理她。
樗萤不在意,继续道:“我能不能多带几个包袱,让芋圆和西米背就好啦。这几天大家送了我好多小礼物,我一个也舍不得丢。”
杀生丸还是不说话。
他的脚步倒是明显地快起来,疾疾掠过草丛,似乎刻意跟樗萤拉开距离,樗萤又要开始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
好日子过久了,她都不记得上一次这样追赶杀生丸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怎么不理我?”樗萤揪住杀生丸衣袖的一个小角,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她随即又分神,道:“对了,离开之前我再去给犬夜叉送一份骨头,卤的骨头他……哎呀!”
她的话突然被低声惊叫取代,却非在这暗夜里又遇到妖怪,而是杀生丸猛然转身,抬手将樗萤堵在了一棵树上。
突如其来的树咚吓樗萤一跳,眼睛睁得呼呼圆,借着月光,才看见杀生丸的脸根本已经结冰到百年霜冻的程度。
他的脸色是极冷的,但他一下子挨得那么近,灼热的气息骤然涌来,围城一般将她圈禁。
樗萤还是第一次看杀生丸这样的表情。从前他高冷归高冷,却从没有这么眸含暗光、极度不适过,仿佛忍受着什么,已经忍了很久。
她缩了一下,立马听见杀生丸低声喝道:“不要动!”
樗萤当即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小声道:“干什么,你真生气啦?”
杀生丸捏紧手指。
樗萤不懂,她一动,身上的气味就更加清晰。
这几天尤其是这个下午,由于和犬夜叉待了很久,她头发上、身上沾到的都是小狗的味道。
这味道标记一般,如影随形,樗萤闻不到,但是杀生丸闻得到。
事实上,从他回来接樗萤,见到她第一面开始,就一直在忍耐她身上犬夜叉的气息。
从前是他的。
樗萤喜欢挨着他,想要靠近他,乐于抱住他的尾巴睡觉,所以她身上的气味,只有他的。
杀生丸狠狠磨了下牙。
他觉得不舒服。
从下午开始,一直不舒服。
这种事情他不屑诉之于口,他不说,那么樗萤永远不知道,也不会在乎,直到刚才,她都还在没心没肺地跟犬夜叉快乐玩耍。
想到这里,杀生丸瞳孔一缩。
或许出于本能,又或发乎心,他素来理性,头脑却也空白了一秒。
在这一秒里,他朝樗萤低下头去。
暗夜中的贵公子向少女俯首,凑得极近,鼻尖点着她的鼻尖。
但他随即偏开脸,没入她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发,启唇露出锋利又危险的犬齿,在她后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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