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暂时没有其他想要的。”

    金簪真心实意地说。

    她暂时摸不透这个皇帝的套路,也没有摸透的打算。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以退为进,把奖赏权且寄下,总是没错。

    皇帝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悠悠开口:“原先都懒得查叶形玉饰了……行吧,既然没别的,那我就再查一次。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金簪:“……谢陛下。”

    皇帝懒洋洋地一挥手,随后也不再理会她,坐上内侍等候已久的软轿子,优游自在地靠着椅背往路尽头去。

    几个隐藏在暗处的禁卫按着刀背,小跑跟上。

    确实没有别的,其他任何东西。皇帝没有计较她御前失仪,真就悠哉悠哉地走了。

    金簪按了下心跳,有些没来由的快。

    回想到皇帝年轻却又倦懒风流的面庞,金簪叹口气。

    或许是后知后觉的恐惧。天知道她先前为什么那么头铁,直接在皇上面前露脸?

    热闹是属于主街的,城边河畔的青石路便越发显得寒凉。

    “小姐。”

    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

    金簪下意识被唬一跳,回过头,正正对上梦卿蹙眉发愁的眼睛。

    她一回头,梦卿就变脸似的,撇开眼,瘪嘴无语道:“小姐怎么能跑这么偏僻的地方?就算是和徐二在一块的话也没必要来这,也看不见月亮,徐二的品味真的不咋地……”

    金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梦卿:“先上马车吧,徐二的同僚帮忙叫了马车在路那头等。”

    金簪:“……好。”

    金簪往路另一侧的尽头走去,尽头灯火辉煌,暖橙的光融融入眸。

    梦卿的脚步停了一下,跟在她后一步的距离。

    一路无话。

    “…………”

    路另一侧,柳树中暗处的阴影里,皇帝靠着轿上软椅,目光悠悠荡荡地望向走向光明的女子。

    女子英姿绰约,眸光清明。虽然华服金饰,不能掩盖眼中锐意。

    确实与旁的在京城长大的女子不同。

    也与传闻全不相同。

    他撑着下巴,思绪有一些放空,俶尔想起什么,沉吟中露出一分笑意:“徐二说这里的风挺舒服,适合等人,果然没错。”

    一旁守着的内侍躬身安静不说话,心下免不了吐槽:太液池上拂过的风不比河水清冽?等人又是什么?皇帝为什么又说怪话?

    但皇帝一说怪话,心情就会好。说不定会下什么旨意。

    内侍便悄悄比手势,让手下随时准备。

    皇帝不在意这些小动作,只闲聊着:“先前那个人,杖刑先停吧。我记得他和徐二关系不错,之前那姑娘查范严那事的时候,也把他借过去了。”

    内侍:“是,他们对徐二少爷多有敬佩,平日常以兄弟相称,近来也称呼过游姑娘嫂子。确实关系亲近。”

    “嗯,挺好,”皇帝懒散道,“那就不多罚了,褫夺官职,让他好好准备过两年的武举。”

    内侍:“圣上仁慈。”

    皇帝闲闲托腮,还想说什么。偏偏不远处又一个内侍瞅着他话差不多说完,便上前悄声和近身内侍禀报。

    动静不大,却足够惹人注意。

    皇帝:“又什么事?”

    内侍还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宛转开口,“禀陛下,是前头灯会的事。司殿大人想答灯谜,被那些翰林院的愣头青赶了下去。”

    皇帝:“一个‘周’字,也值当闹?”

    内侍陪着笑:“司殿大人总能搅弄风雨。”

    皇帝:“也是,他丢一个叶形玉饰出去,就够半京城的人犁一次地——你回头再问问他,他到底把玉饰都给过谁。说来也怪,他也没个干儿子的,叶形玉饰他给谁都还能记不起来?”

    内侍:“可能是他的哪个相好?”

    皇帝忍不住笑出声:“之前闲聊时也问过他,他却说他喜欢一个姓马的男子,爱而不得,辗转反侧,愿以一生相随。不过朕如何也没见过姓马的人,宫里有姓马的吗?”

    内侍的面容一刹那有无法形容的扭曲,近乎是被闪电劈到的外焦里嫩感。定了定神,他才小心翼翼道:“奴倒是认得个姓马的,原也在钦天殿办差,但去岁时有些差池,现已出宫去了。”

    内侍没敢说得太明确,只能委婉说是出宫。

    事实上,那个马内侍是先帝的内宠,当今圣上不喜后宫,便将先帝的男女外宠都打发出去。太妃们有品级,归家荣养。而没品级的,有家归家,孤苦伶仃如马内侍的,就被安排去僻静角落办事。

    皇城脚下的人最会拜高踩低,这种枯败之花,内侍哪里会留着碍圣上眼?自然是暗暗用计让他们永远消失。消失的存在才不会碍人眼,提醒过往。

    皇帝听了果然没说什么,只道:“他没把人接进府里养着,说明也没真的多喜欢,罢了,去灯会看看。”

    内侍:“是。”

    游家马车上,手捧炉发出暖融融的热意。游金簪发出舒适的喟叹,而后兴致勃勃地展示她买的一些小玩意。

    确实有些小玩意挺有意思的,例如在竹筒上唱歌的花生牙签乐团、竹编的蟋蟀、华容道,拼图叠叠乐……

    金簪原本只是想展示给梦卿看,但摆着摆着,她自己却玩到兴起。

    梦卿:“……”

    金簪已经开始摆弄一个七层莲妆盒,让盒子依次从花苞形态到依次开放。

    眼见着金簪打算把竹编蟋蟀放进去看看容纳,梦卿忍无可忍,伸出手,在金簪面前晃。

    金簪会意,把莲妆盒递过去:“给你。”

    梦卿:“……”

    梦卿把莲妆盒放回桌子上,长叹一口气:“小姐以为我是想玩这些玩具吗?”

    金簪不解:“那你在想什么?”

    目光对视太突兀,梦卿在一刹那愣住。

    梦卿:“我、我……”

    金簪:“是不方便说的想法吗?”

    梦卿扭过头,脸颊在烛火灯光中是熏染的红晕。他半晌才说:“我在想,小姐以后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人了。”

    啊?为什么?

    金簪一刹那不太懂,但立刻反应过来——更有些不敢问了。

    她怕梦卿答出自己暂时无法回应的回答。

    然而梦卿已经自问自答:“因为小姐的这个样子能让很多人变成白痴。”

    所以,梦卿变成白痴了吗?

    梦卿:“所以小姐今晚见的是谁?是不方便说的人吗?”

    金簪定定神:“你之前猜的徐二。”

    梦卿冷哼一声,立刻冷酷发言:“徐二在没见到小姐的时候就已经是白痴,根本不会记得小姐还要坐马车回家这件事,只会想和小姐一起在城墙上眺望一晚上的夜景。”

    金簪:“……有道理诶。”

    梦卿:“但是小姐今晚见的人又确实能叫得动禁卫,所以,可能的人其实也只有那么一个。”

    金簪无言以对,无法反驳。

    梦卿说见到今晚的她的人都会变成白痴。但他用自己亲自证明这句话是错误的。

    她感觉自己才是白痴……

    梦卿哼了一声:“见这么危险的家伙,小姐居然是独自去,都不带上我。”

    金簪努力辩解一句:“我确实是偶然遇见。”

    梦卿冷哼一声:“是不是偶然,这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觉得,和小姐亲口说出有灯会的我,不是白痴,而是傻瓜,绝世大傻瓜。”

    梦卿最近的脾气一直都不太好,像是夏天的云,晴天阴天变幻莫测。金簪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系统恰到好处地冒出来。

    系统:【所以你打算怎么回答他?】

    【选项一:那你还是过来吧,当个……白痴?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

    【选项二:沉默。】

    【选项三:那能不能麻烦绝世大傻瓜帮我分析一下他想干什么?】

    选项一是在撩梦卿,选项二是回避问题最糟糕,似乎只能选选项三。

    金簪琢磨了一下,好言睦色地开口:“说来我确实有些后悔没带上你,毕竟他有的话确实挺奇怪的……”

    金簪大致地说了她遇见皇帝后发生的事。包括皇帝一针见血说“你不信徐二”,包括皇帝问她“今天是什么节日”让她获得一个可兑换的奖赏。

    梦卿在前头还耐心听着,甚至发出笑声。

    听到后面,他笑不出来了。

    “他没什么奇怪的,”他冷呵一声,“他就是想撩小姐。”

    金簪:“……”

    皇帝和她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就想撩她?

    这能信嘛?好像不能吧?

    金簪犹犹豫豫着,打开系统的好感度查询列表,查询皇帝对她的好感度。

    系统:【经计算,皇帝对你的剧情好感度为:0。请你知悉。】

    金簪:“……”

    果然,她就不该指望自己能从绝世大傻瓜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回府后,金簪拜见祖母,把小玩意儿都给祖母看。

    祖母原先挺嫌弃这些“粗俗”的东西,但金簪演示了一遍后,祖母不由得也看了进去。

    看完后,祖母欣悦地叹了一口气:“簪儿真的有心了。”

    金簪例行客套:“只是小辈的一点心意罢了。”

    “就是这点心意难得,”祖母笑吟吟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对了簪儿,你今晚玩得怎么样,开心不?都去了哪里,和老身说说。”

    系统:【面对祖母的家常聊天,你打算如何回答?】

    【选项一:我去逛灯会,在灯会的街上买了些东西,这些东西挺让人开心的,也希望祖母开心。】

    【选项二:我去逛灯会,遇到了在河边等我的徐二少爷……挺开心的。】

    【选项三:我好久没出去逛了,一个人到处溜达了一会儿,说不上开心,但绝对不是不开心。】

    【选项四:我遇到了皇上,猜中了皇上出的灯谜,挺开心的。】

    【选项五:把全过程老老实实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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