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板, 我是最后一个人。”一位男客人走进宁记,手掌拍了拍胸脯。
宁凝朝他身后看了眼,的确已经没人了, 她朝客人笑了笑,然后感谢道:“好, 辛苦你一直帮我解释, 想要点什么?我给你打8折。”
客人一听,连忙摆手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也没做啥,也就上下嘴皮子一碰,多一句话的事儿。”
想到宁凝一会儿还有事儿,他赶紧说道:“老板,我要一斤鸡蛋糕, 5个铜锣烧, 这是两块五。”
宁凝见状,也没在坚持打折, 只是在打包铜锣烧时,给他多装了一个, “这是我请你吃的,你可不能再拒绝了。”
客人看她已经开始打包了, 索性也不再跟宁凝客气, “那就谢谢宁老板了。”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宁凝把展柜里没卖完的点心全部放回空间仓库, 然后脱下身上的白大褂, 取下帽子, 整理好衣着, 拿起那份鸡蛋糕装进挎包里, 准备出门。
“老板,人抓到了,宁老板!”外面突然传来喊声。
宁凝听到动静,快步朝门外走去,看到一群人正朝宁记走来,刚刚拿鸡蛋糕来找事儿的人此时正架着一个低着头,走路姿势很怪的男人。
“宁老板,已经有人去报公安了,那边一会儿通知工商局的人过来,你不用自己过去!”
“对,这家伙在我们病房里卖鸡蛋糕,被徐医生识破了还想跑,幸亏徐医生动作快,一脚拦住了他,我们当即就决定把他送公安局去!”
徐医生?是她想的那个徐医生吗?
“徐蔚霖?”
“对,宁老板也认识徐医生啊,他太厉害了,也不知道怎么发现的,一眼就看出他拿的鸡蛋糕不是宁记的,现在还有人在医院里搜罗被骗的人,宁老板,你放心,坏人已经被抓到了,等事情水落石出,宁记不会受到影响的!”
还真是他,宁凝压住心里的惊讶,朝大家道谢,“谢谢你们,真的,如果不是你们出手帮忙,这件事从头开始调查不晓得要过多长时间,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谢谢你们!”
宁凝说完,朝着大家鞠了一躬。
而在场的人感受到宁凝的真诚,都有些不好意思,“宁老板,你不用这么客气,这种事儿要是不出手,那以后万一被骗的是我们亲人,到时候就是后悔都来不及!”
“对!骗子必须被抓起来,都敢骗到医院里去,心眼也太坏!”
……
在大家又一次的谴责中,宁凝终于把视线投向那个被大家堵在楼梯上,此刻正蹲在地上的男人。
“你有同伙吗?”宁凝面无表情地问道。
丁成低着头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忍不住骂起了丁艳,她还有脸说他,今天他被围攻,她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着!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被抓住了,要是被抓的人是她,该有多好!
“暧!问你话呢!你有没有同伙,是不是哑巴了!”
“如果有,那你都被抓了,你同伙都没出面来救你,这么不讲义气的人,你还藏着掖着干嘛,还不如说出来,省的只有你一个人受罪!”
丁成心里也很纠结,这鸡蛋糕是丁艳要卖的,钱也是她出的,他只是帮忙卖而已,万一要是因为这事儿进局子,受影响的可是他。
“他不说也没事,等公安同志来了,他不说也得说。”宁凝一点也不着急。这年代进局子,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丁成听到公安局三个字,心里更慌了,他起身面朝宁凝,一边鞠躬一边求饶,“宁老板,宁大老板,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我不值得被原谅,但请宁老板看在我第一次的份儿上,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宁老板,求你放了我吧!”
“还有,这卖鸡蛋糕的钱,我也不要了,我全都拿出来,求求你了,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就只卖了5斤鸡蛋糕,要是为了这几块钱,我进局子,我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宁老板,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丁成说着,把钱从挎包里拿出来递给宁凝。
宁凝没有接,“我不会接这些钱,你求我也没用,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一会儿公安同志来了,你最好配合他们一五一十的把情况交代清楚,可能他们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儿上,会酌情对你宽大处理。”
“没错,这位女同志的话非常有道理!”
人群外,出现了三位穿警服的男人,一看到公安同志来了,大家都自动让出一条路,好方便他们进去。
“你好,我们是县公安局的,接到群众报案,这里有售假欺骗行为,你是宁记点心铺的老板?”
宁凝点了点头,“对,我姓宁,你可以直接叫我宁凝。”
“好,宁同志思想觉悟很高,刚刚的话十分在理,不过一会儿还需要宁同志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袁望听到宁凝的话,在心里忍不住称赞了她,来的路上,他们跟报案人了解过这宁记的老板,在得知她的点心铺生意特别好,每天都卖空,还有大把人都买不到时,他们本以为这样的人才多少会有些傲气,没想到竟然这么通情达理,袁望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
他又转身看向那个一看到他们,浑身止不住发抖的年轻人,“走吧,跟我们回局里好好聊聊!”
丁成的腿止不住的发抖,右腿的麻感还在,现在又有些发软,一时间站都站不稳,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这趟浑水他就不应该蹚。
“公安同志,我一定好好配合,求你们轻点处罚我,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袁望闻言,很是无奈,“我们抓的大多数犯罪嫌疑人,在被抓的那一刻,都会这么说,不过,我希望你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去了局里又开始耍花样!”
说到最后,袁望加重了音量。
丁成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点头,嘴里忍不住重复的说道:“我不耍花样,绝不耍花样。”
就在这时,从医院那边跑过来几个人,边跑还边喊着,“骗子在哪里?!把钱还给我!奸商,死骗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们跑过来,看到被包围的丁成,有些懵,“那女骗子呢?卖我鸡蛋糕的是个女的!”
“有同伙!公安同志,他果然有同伙,还是个女的!”周围的人一听到这话,赶紧提醒道,没想到真有同伙!
那几个人一听这男的是那女骗子的同伙,立马要冲进去打人,丁成被这架势吓得赶紧往袁望身后躲,后面的俩公安,立马把他架住,不让他乱跑。
“老实点!”
“死骗子!你还想跑,看我不打死你!”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袁望赶紧张开双手,维持秩序,“都停下来,不许再闹了!所有跟这件事有瓜葛的,都跟我们回局里,请你们相信,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原本要动手的几个人,硬生生把这口气憋了下来,指着丁成恶狠狠地说道:“行,去公安局,必须要严惩这个王八蛋,还要卖我鸡蛋糕的那个女骗子,也得找出来!”
“我也去,我也买了他同伙的鸡蛋糕!真过分,竟然打着宁记的旗号,我儿子吃了一口说没别人给的好吃,我还教训了他,结果是我自己买错了!”
……
袁望严厉地看向丁成,“还是同伙办案,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紧接着,他们三位把丁成架进了警车里,带走了。
而在宁记对面,一个隐蔽的墙角处,丁艳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六神无主,该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
爸妈要是知道丁成因为她被抓进了公安局,一定会骂死她,那可是他们一直宠着长大的儿子!
但要是不说,丁成的事儿也迟早会暴露,丁艳心跳的特别快,手心里全是吓出来的冷汗,这个丁成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怎么就没被抓住!
实在是没辙,丁艳还是决定回去找爸妈,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丁成。
—
宁凝他们到了公安局后,发现工商局的人已经在局里了,他们一看到宁凝,就过来跟宁凝说针对丁成的惩罚措施。
“宁老板,大致的情况我们已经跟公安同志们了解清楚了,了解到他跟同伙售卖的全部鸡蛋糕是10斤,涉案金额比较小,不足以构成刑事案件,这边会没收丁成售卖的所有鸡蛋糕,以及违法所得10块钱,并且会对他处货值金额百分之五十以上三倍以下的罚款,也就是5到30块的罚款,组织上商量后决定最后的处罚金额为30块,你这边还有什么诉求吗?”
简单的来说,没收鸡蛋糕,没收卖鸡蛋糕的钱,另外还要缴纳30块钱的罚款。
“没有,我认同工商局的处罚方案。”
不能被拘留,宁凝早就能猜到,但她还要找工商局,为的就是杀鸡儆猴,宁记越来越出名,他们是第一个冒充的,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她这个行为就是想给所有想对宁记有不怀好意的人一个警醒,她,宁记,不是随便可以冒充的!
不过,这件事,还是提醒了她,要尽快去印刷厂一趟,宁记的包装,得换了。
一同进来的其他人则被其他公安叫去做笔录,顺便给他们退买鸡蛋糕的钱。
跟工商部门聊过后,也有一名公安来给宁凝做笔录,刚做到一半,公安局门口传来了大声的辱骂声。
“还不走快点,滚进去认错去!你可真狠心啊,你哥平时那么疼你,你还舍得让他到这种地方受苦,你哥是我们丁家的苗,是负责传宗接代的,你怎么敢这么毁他!赶紧给我滚进去,跟公安交代清楚,自己担着去!”
期间还有年轻女子喊疼的声音,局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公安局门口。
一个烫着小卷头的大妈,恶狠狠地拧着年轻女人的耳朵,一脸气愤地往局里进。
身后还跟着一个面无表情,沉着一张脸的中年男人,从走路的距离来看,他们是一起来的,可他对大妈的行为,并没有制止,反而是冷眼相待。
“干什么的!我们这里是公安局,你快松开!”有公安忍不住喝止道。
大妈一听到公安的话,毫不客气地把年轻女人一把推到他那边,“我是来送这不孝女自首的,她卖假货,还连累了她亲哥被抓,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我儿子是清白的,都是这个不孝女,卖假货也是她的主意,我儿子平时特乖,根本就没这些花花肠子!
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把我儿子放了!”
丁艳因为被扯着耳朵,本就弯着身体,被丁妈一推,一时没站稳,摔了个狗吃屎,可掌心处传来的痛感,丝毫不及心里的一半疼。
同是一个妈,她跟丁成从小的待遇就不一样,给她取名叫丁艳,是因为她迟早有一天会嫁出去,会变成一只燕子飞走,不是他们老丁家的人,而丁成,是老丁家传宗接代的人,是她嫁人以后的娘家人,为此,丁妈不止一次说过,要对丁成好一点,不然以后,她就没娘家,在婆家受欺负,也没娘家人给她撑腰。
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在家里她更像是个姐姐,丁成犯了什么错,都是她扛着,这次也一样,哪怕是她说了,冒充宁记的主意是丁成想的,可她妈还是把一切的错误怪在她身上!
“你儿子叫什么?”其实大家已经从她的话中已经猜出了是谁,可公安同志还是例行询问道。
“丁成,我儿子叫丁成,他是无辜的,都是这个不孝女的错,她叫丁艳!你们千万别处罚我儿子。”
丁妈赶紧走上前跟公安同志说道。
袁望听到动静,也从其他房间走了出来,“可是你儿子丁成已经认罪了,他已经承认了冒充宁记售卖鸡蛋糕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
“不不不,公安同志,你们搞错了 ,都是这个死丫头的错,丁艳,你趴在地上是在装死吗?还不起来去认罪,你忍心看到你哥哥为你承担罪责吗?你快起来!”
丁妈一听袁望的话,急了,赶紧去拉还不肯起来的丁艳。
丁艳却一把甩开了丁妈的手,“你没听到吗?公安已经说了,是你儿子出的主意,你不肯信我,公安的话你总该信吧!”
“你个死丫头,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那鸡蛋糕是谁买的!不是你买的,不是你卖不出去,你哥会帮你想这主意,他是为了谁?你这个没良心的,还不去换你哥,你哥要是出个什么岔子,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你还晓得我是你女儿!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捡来的,丁成的名声就重要,我就不重要了?我就不去!”
丁艳大声的哭喊着,出了事儿,她也害怕,她也想有人跟她说没事儿,我们一起想办法。
可没有人安慰她,反而是无尽的辱骂,以及被扯的生疼的耳朵……
“我是你妈,你敢不听我的话!你信不信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丁妈作势,又要伸手打她。
结果被袁望喝止了,“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家里!再动手打人,你们一个都走不了!还有,我们公安局一向是秉公办案,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办案又不是儿戏,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丁艳感激地看了晏袁望,收回眼神时,她看到了一旁坐着的宁凝,那女人此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看不出一点讥讽,也看不出一点嘲笑,跟她在店里见到时一样,让她内心深处涌出一种浓浓的自卑感。
在店里时,她会因为省那两毛钱,让那女人给她便宜点,可那女人宁愿不赚她的1块钱,也不卖给她。
这种对钱不在乎的态度,跟她很不一样,她从小没零花钱,这也导致她长大赚了钱后,对钱看的特别重,会因为第一次跟商贩讨价还价剩下几分钱高兴一整天,久而久之,她习惯了这种讨价还价的行为,更对那些商贩十分讨厌,她觉得她们一点都不诚实,本来她可以用少一点的钱买到东西,现在非得讨价还价半天,最后才能买到。
这也是那天,她听到那女人拒绝后的第一反应,心里下意识地觉得她跟其他商贩一样,在装模作样,最后还是会卖给她。
可没想到,是她错了。
不知为何,丁艳突然冷静了,她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公安同志,这主意不是我想的,我只是卖了5份鸡蛋糕,你们要抓我就抓吧。”
不管是什么样的处罚,她都认了。
袁望看了眼工商局的同志,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他这才看向丁艳一家,“考虑到丁成丁艳是第一次售假,丁成认错态度不错,丁艳又主动交待了情况,我们帮忙跟群众们进行了调解,现对丁成丁艳做出以下处罚!
对宁记的老板以及所有涉事群众,正式道歉,并且没收10斤鸡蛋糕,售卖的钱全部归还群众,另外处以30块钱的罚款,在罚款交齐之前,丁成丁艳都不得离开公安局,所以,你们要是有钱,现在就能把人领走,要是没钱,赶紧回去想办法。”
丁爸丁妈一听,要拿三十块钱,丁妈赶紧拿出身上所有的钱,然后又看向丁艳,“你个死丫头,还不快出钱,我出你哥的那15块,你的必须得你自己出!”
袁望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提醒道:“三十块的罚金是案件的罚金,跟几个人没有关系!”
丁妈朝袁望笑了笑,但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盯着丁艳。
丁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有没有钱,你心里不清楚吗?我一个月就40块钱的工资,交完生活费还得负责家里的买菜钱,怎么你觉得我这40块钱特别值钱是吗?”
“你别骗我了,你要是没钱,怎么可能会去买鸡蛋糕,还一买买一箱!这钱你必须出,公安同志,我忘了问,这罚款交了,我儿子是不是就没事儿了?”
“不是,这件事会记录在档案里。”
一听到会记录在档案里,丁妈又控制不住,哭着喊着,“我儿子以后可怎么办!这会影响我儿子一辈子,丁艳,这些你满意了?你毁了你哥的一辈子,你哥的大好前程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就连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也对丁艳说了一句,“你这一辈子,都欠你哥的!”
袁望再也忍不住,他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这对父母的想法很不对,丁成都那么大的人,他要是主意正,别人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做这种坏事,现在错误已经犯了,你们更要引导他走正道,而不是一味的去埋怨哪个人,行了,丁艳,你也先进去,你们俩去想办法弄罚款。”
丁妈立即看向丁艳,却不料丁艳直接跟着其中的一位公安同志走了。
“丁艳!丁艳你个不孝女,你倒是把钱给我!”
不管丁妈在后面怎么喊,丁艳都没回应。
丁妈下意识地看向孩子他爸,焦急万分地说道:“这可怎么办?丁艳那死丫头不出钱!”
“还能怎么办,回去拿去,救儿子要紧!”
中年男人说完转身朝公安局门外走去,步伐比来的时候更快了。
待这对父母离开后,袁望又把丁艳丁成带了出来,他们俩要在公安局警徽的见证下,朝对面的一排人弯腰道歉。
丁成跟丁艳对视一眼,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声音大点!这就是你们认错的态度?还想不想出去了?”
丁成连忙加大了声音,“对不起!!”
丁艳看了眼面前的宁凝,低头道了歉。
宁凝看着只能看到后脑勺的丁艳,一言未发,准备转身离开公安局。
丁艳猛地抬起头,追问道:“你心里在笑话我吧?”
宁凝闻言,又抬眸看向丁艳,“笑话你?”
丁艳吞了下口水,艰难地说道:“我可笑的家庭,以及,陷害你不成,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笑话谈不上,只是我想说,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出身的环境,但是,大家可以自己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
任何理由都不是做坏事的借口,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还有,你们的道歉,我不会接受。”
说完,宁凝在丁艳怔住的表情中离开了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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