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酒的血迹与祁阳的混杂在一起,掩盖了难以解释的事实,但终究代价不小。楚云都根本无心顾及其他人,立马就要抱起陆知酒离开此处寻大夫。

    陆知酒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现在不能。若是走了,一切就都重回被动。

    于是她使劲扯了扯楚云都的袖口,微不可查地对他摇头。

    楚云都眼角猩红,用目光同陆知酒对抗,可最后还是在她的坚持中败下阵来。

    不速之客短暂的沉默过后,迎面而来的便是盛怒:“侯爷这是对小女做了些什么?!”

    齐海先发制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看得楚云都眯了眯眼。

    满含怒意的叫嚣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齐海似是这才想起要前去查看一番自己的女儿,蹲下身去,将齐嫣然的上半身扶了起来:“嫣然——嫣然?”

    他又去瞥她染血的裙角,随后不是非常客气地朝楚云都发难:“骁定侯,老夫当你是小辈,平日对你多有包容忍让,你与老夫何仇何怨?要如此对待老夫的女儿——”

    他话说一半,谴责之意明显,似慈爱的父亲万般心疼委屈的掌上明珠。

    清秀美丽的闺中女儿,风姿绰约的高位武侯,不应该有交集的人如今却共处一室。即便画面血腥,似有隐情,却也不免惹人遐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云都品了品他话中之意,心里冷笑。这般似有准备又语焉不详的言辞,果真是朝着他来的。

    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可能,当陆知酒提及关于祁阳与齐海的梦时他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可他不知,原本以为无足轻重的梦境,竟是会以这种形式拉响警报。的确,或许从一开始,便是冲着骁定侯府来的。

    齐海反应如此之大,生怕在场之人中,有一个人忽视了现在的情景。

    不论这样的情况有多么不合理,只要齐海夺走话语权,事情传出去会是什么样子,已然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了。

    他同自己是什么仇,楚云都略有头绪,然而现在却不是去考虑这个的时候。

    齐海身后围绕几个朝中官员,他们的目光并不直视屋内内,看似非礼勿视,却仍是露出偷窥的动作,伴随着窃窃私语。

    楚云都将陆知酒扶起,拿外袍包裹住她。

    “齐小姐不过晕了过去。”他的脸色黑沉,随后的声音却带上了笑意,“齐大人还真是中气十足,传音十里。但莫非是外强中干?眼神这般差,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未老先衰,老眼昏花呢。”

    齐海一愣,楚云都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这番指责好没有道理,屋中血迹斑斑,齐大人难道看不出来,我们遭遇了袭击?”

    楚云都心有所感,若再多说几句怒意就更加难以压制,便将怒火转移至别的话头:“好不容易救下您的女儿,我家知酒却因此受了这么重的伤,竟还没有人传唤大夫吗?!”

    楚云都边说着边看向门外众人,他们鸦雀无声,只有被眼前陆知酒受伤的景象吓傻了的欢歌终于反应过来,速速回道:“奴婢、奴婢这就去叫大夫!这就去!”

    欢歌跑走,四周终于嘈杂四起,可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

    “哎哟怎么回事这是……”

    “你不识得吗?那个……骁定侯怀中的便是陆府的二小姐啊。”

    “圣旨赐婚的二小姐?”

    “正是正是。”

    “她一女子竟是为救齐大人的千金受了伤?”

    “哪来的刺客?没人看到啊。”

    “既是刺客,那肯定是武功高强,早就逃了嘛!”

    “不对劲吧,这侯爷怎么与陆二小姐共处一室?”

    “哪是他俩共处一室,这不分明还有其他人吗?”

    “你不懂了吧?骁定侯与这陆二小姐向来罔顾礼节的,毕竟是圣旨赐婚,圣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我计较什么?”

    “诸位,重点错了吧……”

    “……”

    冷漠的,事不关己的,坐看好戏的,含沙射影的。

    楚云都的手在轻微发抖,但他却努力克制着怒意,冷静审视当下境况。

    陆知酒本疼得意志涣散,楚云都的怀抱又实在可靠而温暖,但她仍是在嘈杂声中忍痛睁开眼。

    入目便是齐海扭曲的老脸,然而他的眼神却透出一丝脱离掌控却强作镇定之感。

    毕竟事情并未按照他所预想的发生在他眼前。

    陆知酒看着齐海:“齐大人,正如您所说,我们与您无冤无仇,更莫要提与令爱有什么过节。我们救下令爱,本也不求回报,但您若是这般污蔑于我们,那就是要在场各位辨一辨的。只可惜……”

    陆知酒垂下眼睫,我见犹怜:“我被刺客所伤,伤口实在疼痛难忍,还需得待我处理完才能配合了。”

    多少有些演的成分,但陆知酒额头细密的汗珠,货真价实的伤口,瘫倒于楚云都怀中如狂风中被摧残的娇嫩花朵的身姿,以及楚云都眼中情真意切的疼惜和愤恨,叫在场无一人不受到感染。

    因此,大家也都拿异样的眼神看向齐海。

    齐海被陆知酒与楚云都两人堵得哑口无言,心中暴躁,再开口便是更严苛的谴责:“成何体统!骁定侯,你看看自己,看看自己怀中之人,可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众人的口风既已似乎逐渐失控,他将话题一转,意有所指地生生踩着楚云都的软肋。

    楚云都果真是受不得别人提及此事,眼角的那抹异色更重:“我做什么与齐大人何干?多关心关心吓晕过去的齐六小姐吧?”

    他嘴角一挑,嘲讽道:“若是如此弱不禁风,平日便不要总跑来驻府,我等粗人还得为齐大人照看孩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

    楚云都说话也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将齐六小姐总借着兄长名头往驻府跑的事抖落出来,这虽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但平日里却是大家默契地避而不谈的传闻,毕竟事关女子名声。

    但谁让齐海偏偏拿陆知酒的名声说事,楚云都此人就是如此睚眦必报。

    齐六小姐娇蛮任性是出了名的,齐海向来管她不住,但也不知是真的管不住还是不想管,总之他们的父女情谊并不深厚。

    此番以女儿作为筹码,对于齐海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的取舍。

    他需要一个能让楚云都之名声一败涂地的机会,也刚好有一个他眼中不知廉耻的女儿。

    可最困难的在于楚云都无法下手,但幸运的是他那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人称天才少年武将的祁阳,愚钝好欺。

    齐海并不愿主动走到这一步。若非楚云都手捏他的贪污之证,他也不想与他这么快针锋相对。

    毕竟楚云都手中的兵权与他极强的治军之术,朝堂上各路党羽哪个不眼馋。可他的立场偏偏模棱两可,似乎并不愿站队,叫人恨得牙疼。

    收买无用,威胁无用,他的弱点怕是只剩了那个全上京皆知的陆府二小姐。可这二小姐身份特殊,顶着相府的嫡女名头,又被楚云都以御赐婚约接走,明面上哪能轻易动手。

    但总有些方法灭他威风。

    齐海便选择了年纪轻轻却头脑简单的祁阳,骗他实在太过容易。

    可现下……祁阳在哪呢?

    齐海早已偷偷在屋中打量一圈,却并无其他人的动静。

    此时,前厅闻讯的陆康华步履匆匆而至,他拨开人群朝事件中心走来,当看到受伤的陆知酒时,第一反应是皱了眉。

    楚云都看向来人,目光狠厉,并不客气:“陆大人总算是来了,不然还以为这陆府是齐大人当家呢。”

    陆康华闻言一怔,又瞥向齐海。

    陆康华知道这是楚云都的敲打和提醒,他没让对陆知酒的不满在他脸上持续多久,很快就拿出家主风范,立马派了人再去传唤大夫。

    陆康华向来喜欢息事宁人,此次也不例外,他忙不迭地着手疏散了围观的人群并殷切又温和地赔罪,又挥挥手,叫人将晕倒的齐嫣然抬走。

    楚云都实在不愿再做纠缠,抱着陆知酒起身便放至贵妃榻上,此时刚好欢歌赶了回来,说是在路上碰到府中精通医术的幕僚,见过礼之后陆康华便让幕僚去为陆知酒处理伤口。

    陆康华本要将楚云都请出屋,但奈何被拒绝,他得罪不起,只得随他去。

    房门一关,陆康华将事情的起因问了个明白。当事人都在场,又经历了刚才的对峙,传入陆康华耳中的倒都是肉眼可见的客观事实。

    齐海没有阻止陆康华的安排,他也知如今口风和局面难以扭转,但他仍是极为不快,面容依然扭曲。

    陆康华安抚道:“齐大人,万望见谅,实在是我府上的不是,戒备不够森严,让刺客有机可乘。”

    齐海猛然看向陆康华——他这便是要咬死是刺客的不是了。

    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逡巡,最后皮笑肉不笑:“左相大人,下官的女儿在贵府受到如此惊吓,如今事情尚未明朗,来龙去脉尚不清楚,便只能得到这般轻描淡写的敷衍吗?哦,对了,下官想起来了,这陆府同骁定侯府是亲家,自然不会相互为难。”

    齐海阴阳怪气地暗讽陆康华意图包庇,倒不想这陆康华也是个油滑老道的,他自然不愿让陆府卷入其中,便回道:“齐大人言重了,齐六小姐受惊自然是我们相府的不是,但我的女儿为救齐六小姐被刺客所伤也是事实,何不各退一步?还是莫要在这样的日子里生出嫌隙了。”

    齐海暗自咬牙。

    他的官位本就比不得陆康华,陆康华都如此温言细语了,再加上这陆二小姐受伤的事实摆在眼前,他若再不依不饶,倒显得刻意。

    于是齐海便沉默片刻,说道:“陆大人,并非下官要为难于你,只是下官实在疼惜女儿,她随下官来与老夫人贺寿,却遭此劫难,下官心中实在是……”

    欲语还休,齐海卖得一手好惨。

    陆康华也很是配合,连连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齐大人说的是,我也担忧我女儿的伤势,但她是为救人而伤,也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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