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我只认你
“夏迎, 我有个不情之请。”风朔的脸色很差,平时梳理得整齐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几缕,近看才发现他眼底青灰, 双眼里有许多红血丝,整个人好像几天没睡,精神状态极差。
夏迎一下子拘谨地坐正了,他低声问道了:“出什么事了?”心里有种隐约的预感——可能和花浅浅有关,
从前凤朔来丹峰执教身边都是跟着花浅浅的, 两人黏糊得像连体婴儿似的, 他们之间频繁的眼神交流和小动作甜腻得周围人都没眼看, 如今风朔形单影只, 脸色灰白得让人心惊,很难不联想到他和花浅浅是不是出事了。
果然, 风朔也嗓音沙哑地回道:“我能不能留在丹峰一段时间?”
夏迎一惊, 直觉事情不妙,反问道:“你的宅子是不能住了么?”两人的交流很安静,林玉玉等人见风朔不想一起走,就和师兄弟们提前走了。
风朔本来不想解释太多,若是不方便就离开,可夏迎的声音太温柔了,满脸担忧一下子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天仙似的美人皱着眉头关心你出了什么事, 谁能挡得住不倾诉?
心中煎熬了好几天的青年瞬间红了眼眶,他声音颤抖地恳求道:“我们能换个地方说么?”前几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剧烈的痛楚又涌上心头,强劲的眩晕感让他双眼发晕,视野中忽明忽暗,
夏迎一下子就吓到了,感冒灵在狠心宿主把自己扔下去之前迅速爬到迎迎肩头上,腾出手来的小美人赶紧搀扶着风朔回了大殿中,特意找了个比较安全隐秘的偏殿让人坐下,还拿了颗定神凝识的灵丹给他服用,
折腾了好一会才挺了过来,那么一瞬间夏迎甚至觉得风朔要撅过去了,
没有逼问他发生了什么,小美人只是睁着那双极美的眼眸看着他,有点紧张地握着手中的茶杯,等风朔自己开口。
“……”青年说话都费劲,他的嗓音时刻颤抖,像是伤心极了,“夏迎,我的宅子没有事,只是想搬来丹峰清净一些时日。”躲避一个人。
那夜月下和花浅浅坦诚相对之后他一时根本接受不了这件事,精神错乱了好几天,而花浅浅来找过他几次,他忍着内心的纠结煎熬不与她相见……不,他。
风朔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事实,他真的需要离开花浅浅一段时间好好冷静,
院长们所在的主峰根本不让他留,否则师尊的盘问就够他喝一壶的,而丹峰的门禁比别处严很多,没有通行令不能随意进来,思来想去风朔就想在这里避一避。
风朔深知自己不说清楚很难留得下来,他看着神情担忧的小美人,信任地说:“夏迎,我知道自己得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除了丹尊之外的任何人?”想搬来还瞒住丹尊不现实。
夏迎心里急得要死,重重点头承诺:“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你是不是和花浅浅闹矛盾了?”
刚问出口,小美人就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风朔,心脏“砰砰”乱跳。
青年深吸一口气,无力地捂住脸,嘴里发出些许难受的呜咽,他带着哭腔回答:“浅浅他……他……
他是男子。”最后几个字犹如石缝里挤出来的,渗着深深的绝望和痛苦,光是他的语气都足以感染得旁观者呼吸困难。
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预感,可听见理由时迎迎还是像被当头抡了一棒,心底极力忽视的恐惧和不安如黑水般喷涌出来,他身体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强硬地压抑下自己的情绪,微抖着问:“他,他是男子?他和你坦白了?”
风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发现夏迎的异常,只是痛苦地点头:“对,他说他要把身子给我……然后我发现了。”
“你,你很害怕他吗?”迎迎的指尖都在抖,感冒灵察觉到不对,立刻在宿主的脑海中疯狂呼叫他,可迎迎已经陷进了堆积已久的惊恐中,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只是急迫地想问出更多。
风朔被夏迎的话戳中了心底最不敢直视的角落,他捂着头嘶哑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不想见他,我受不了了,我想到那天的场景就要窒息了。”熟悉的黑暗占据了他的意识,青年咬咬牙抵御过心悸,汗液浸湿了他的衣裳。
夏迎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的筋骨都被抽掉了,他控制不了地往椅背上倒去,感冒灵都因为支撑不住跳下了肩头,
小美人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件事,他几乎看见了自己和铮哥的未来,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掌心,锥心的痛楚都不能刺激得他振作起来,他莹白的脸蛋瞬间失去了光彩,如大病的病人,
尽力压下眼眶里溢出的湿意,他咬了咬嘴唇,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风朔,如果花浅浅是爱你的,你、你愿意原谅他么?”
青年被问得一怔,他脑中的思绪极度混乱,如果浅浅是真的爱自己的,他还会给这一开始就是欺骗的不伦之恋机会么?
风朔的嘴好似被封住了,他没有答案,也根本说不出口,只是怔愣地盯着虚空的某一个点,心中翻江倒海。
殿里静默得可怕,窗外欢快的鸟鸣声亘古不变,见证着殿内的两人经历各自的地狱。
丹峰最大的炼丹室中,一个身板挺拔的男子本在研究着灵丹,心口突然闷痛,他瞬间敏感地朝主殿的方向望去,丢下丹鼎身影立刻消失了。
而离丹峰颇远的主峰中,打坐修炼的副院长仇万秋同时睁开了阴邪的眼睛,他轻笑道:“居然住进了丹峰里?省得我费一番功夫。”
丹峰有自己的护山阵法,经由尊上寒铮改造过后几乎能避开任何人神识的扫视,此番仇万秋轻而易举地探查到主殿里的状况,想必是使在风朔身上的招数生效了。
而浑然不知的风朔被夏迎安排在偏殿中住下,排解痛楚最好的办法就是倾诉给亲近的朋友,跟小美人吐露心声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可他发现迎迎的脸色却苍白了,
他不明所以地问:“夏迎,你……你不舒服?”
有些恍惚的迎迎虚弱地回道:“小问题,就是有点困,你要不要先休息?这间屋子非常安静,不会有人打扰的。”
见美人有心事,迟钝的风朔猜不到原因,只能客随主便,
“那我就叨扰几天了。”只要能暂时能离开花浅浅,不论住在哪都行,
夏迎点点头,没有心情再留下,他有种心情极度起伏后的空虚和疲惫,真的有点想回房再睡一觉,
拖着步子走到门口,迎迎突然停下步子,转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风朔,你知道他是为什么骗你的么?”
青年瞬间想起了那夜混乱中花浅浅提到一句幼年时的话,可他完全没办法静静听下去,狼狈地逃走了,
未等他组织好语言回答小美人,却发现人已经离开,房门轻掩,留下一室寂静。
而风朔没有机会好好散心,熟悉的眩晕又找上了他,他尽力撑着额头以防止跌倒,没发现门外走廊有一道高大的身影急匆匆地冲去了主殿深处,
刹那间,原本身型不稳的青年站直了,一双纯净的眸子忽然变得阴冷,
他一反常态地背着手在卧室内走几步,尖尖的耳朵微动,好似在辨认着什么,
等熟悉了躯体之后,只有筑基期的青年忽然消失在了原地,空间波动的涟漪细微至极。
主殿的后院中,热泉冒着氤氲的雾气,身着红裙的迎迎在花丛中散步,他很罕见地没带上小猪,待在铮哥为他布置好的卧室中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他放弃了补觉的想法,独自来到后院里玩。
说是玩,可他看着满地生机勃勃的鲜花却半点开心不起来,
风朔知道了花浅浅是男子,他……他接受不了。
那铮哥呢?
夏迎本能地信任男人,可如今看见昔日甜蜜如风、花二人都分开了,迎迎本身对自己的谴责和见到现实的恐惧让他的心境犹如悬在蛛丝之上,极度的惊慌和内疚如影随形。
如果铮哥发现自己是男人,他会不会像风朔那样躲避?
不,铮哥最恨被人有心欺骗,他会与自己彻底决裂的……以男主的个性,他若恨一个人,此生都不可能原谅。
脑海中突然闪现男人冷漠疏离的眼神,夏迎的心突然像被捅了一样剧痛,他宁愿像毒姬说的那样被铮哥打断腿也不愿意被他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
光是想象夏迎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迎迎!”熟悉至极的男音突然从背后响起,一向古井无波的语气明显急切了很多,
夏迎被喊的一惊,眼眶中的泪珠猛地往下坠去,他没有像平常那样蹦跳着去迎接男人,而是赶紧低头搓了搓脸,把脸上的泪痕和凄惶全部抹除,然后自以为镇定地回头看,
气息微乱地笑着问:“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啦?”
迎迎不知道自己白皙的脸颊被搓得通红也掩盖不了湿红的眼眶,脸上挂上的假笑没有平时万分之一的明艳,
他的小美人伤心了。
寒铮心中无名地冒起怒意,他大步迈向前方,在迎迎惊惶的神情中将人死死按进了怀中,他呼吸急促地问:
“迎迎,谁欺负你了?”
铮哥永远都想着保护他,这个念头比闪电还快地侵占了所有意识,夏迎再也憋不住了
他将脸正对着埋进了男人宽厚的胸膛,眼泪如落珠般滚滚下,他含糊地哭叫着:“哥,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那么贪心的。”
寒铮第一次遇到了自己处理不了的事,夏迎的哽咽几乎要把他的心脏撕裂,他忍着痛楚将脑海中所有可能导致小美人伤心的线索全部集结在一起,然后呼吸粗重地低头在他耳边问:
“迎迎,是不是和你的那个秘密有关系?”
哭得喘不上气的夏迎咬唇疯狂点头,他的心防几乎完全破碎了,只想着全部跟男主坦白,
告诉他自己其实是男的,他爱铮哥,无论铮哥怎么惩罚他都可以,
他不想跟铮哥决裂。
可让他绝望的是,急迫的电子音强硬地在脑海里响起:
//宿主请慎重,主动暴露秘密会导致你万劫不复!天道不会伤男主,却会将你置之于死地!幼年期的男主无法挽救你的性命!!请慎重!!!//
即将脱口而出的真相生生卡在了唇边,夏迎茫然地微张着嘴巴,声带好似被封住了,
男人看着眼角挂着泪花的迎迎,大手温柔拂去咸涩的泪珠。他承诺过绝不逼问夏迎的秘密,可……
“迎迎,我自己来猜,你不要回答。”男人低沉的嗓音无论何时都能安抚惊恐的小美人,他漆黑的冷眸里只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说出了这个世界无人知晓的秘密,
“你不是夏盈,对么?”男人看着瞳孔急速缩小的夏迎,在心上人的额头印下安慰的亲吻,他呢喃道:“你就是夏迎,迎接的迎,你是因为意外夺舍了夏盈,对么?”
迎迎恐惧又狂喜地瞪着男人,呼吸一下子停住了。他依言没有回答正确与否,生怕自己的回应随时招致毁天灭地的天雷,
眼眶里又聚起了泪珠,夏迎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小心翼翼地回道:“哥,夺舍在修真界是死罪……”
凌冽的丹香彻底将自己裹住,小美人又被按回了独属于自己的宽阔怀抱中,迎迎听着男人淡然的声音在话耳边响起:
“我只认你。谁来伤你,我就杀谁。”
夏迎的泪水突然如决堤的洪水般冲走了心碎,就算铮哥没有猜出自己的性别,可他心中的恐惧忽然烟消云散,乖乖地在爱人的怀里放肆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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