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以为,”无垢间旁边的一颗参天古树上,云初霁抱着树干,整个人都紧绷着:“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尤其是,云初霁往里面缩了缩,他怕高。
在他身边的夏时安抬手结了一个结界,外面的寒风都被隔在外面,云初霁脚下出现了一个淡金色的花纹,就像是有实体一样,云初霁把脚放在上面,恐高的害怕小了许多。
“你刚才,都不同我说话。”夏时安坐在他旁边,小声的说。
云初霁看着夏时安,眉毛不自觉的拧起来,云家被灭门的是他,父母双亡的是他,在外失踪过的不人不鬼的也是他,为什么夏时安倒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
“劳驾,”云初霁尽力维持着那层温文儒雅的皮:“放我下去,这太高了。”
“小初。”夏时安不动,突然喊了他一声。
云初霁怕高他是知道的,他们还小的时候,两个少年满山遍野的跑,树上的果子又大又甜,云初霁又是被养刁了的舌头,不是树梢上最大最红的那个他不要,夏时安也惯着他,撩起袍子就爬树给他摘。
至于树下的云初霁,往往都是兜着下摆,接住夏时安从树上扔下来的果子:“时安,往这扔。”
当然,云初霁也有心血来潮爬树的时候,可是只爬了一根树干那么高,这怂货就抱着树干哆哆嗦嗦的不肯撒手。
夏时安就站在树下,无奈的张开手,给少年抱了个满怀。
所以夏时安从来不带云初霁去高的地方,就是去爬山,他也挡在小初的身前,让他只能看见天边的起伏连绵,可是现在,夏时安垂下眼帘,小初都不肯和他说一句话,从无垢间出来的时候,转身就走,他当时只是想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两个人能说会话,他不知道,为什么云初霁会这样厌恶他。
“你这些年,”夏时安不敢看云初霁眼里的漠然清冷,只能低头给他的脚下加禁制,一层又一层,不断的晕染扩大云初霁都觉得自己能站在上面跑几圈:“过得怎么样?”
又是这个问题,云初霁头疼的揉着额角,自他回来后,每个人都在问这个问题,好像都表现得很关心他,可但凡有一个真心待他的,在七年里面,云初霁又怎么没看见一个人来拉自己一把,等他自己从暗无天日的沼泽里爬出来了,这些人又争先恐后的挤上来。
“你这些年累不累?”
“你那七年怎么过得?”
“有没有人欺负你?”
云初霁笑着同他们寒暄,但心底亳无波澜,过得如何,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过得还行,没病没伤,没死也没残。”
他今天早上起的早,中午也没偷摸着打个盹,现在是傍晚时分,云初霁已经很疲乏了,踩在夏时安给他设得禁制上,他心力交瘁:“你又想做什么呢?”
夏时安无言的捏紧了衣袖,这样的云初霁让他有些陌生。
“你不想提,我不问就是,”好半天,夏时安才说话,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他的小初:“以后我会好好护着你的,不让你受苦。”
云初霁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听见这话又睁开眼,潋滟的眸子闪过一丝难言的神色,自嘲道:“少主不必挂怀,我自己也能好好的,云某现今身体康健,全须全尾,你放心。”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夏时安皱了眉,隐隐的觉得云初霁回来实在不对劲,原来性子跳脱,毫不避讳,从不掩饰,现在眉眼含笑,不动声色的就把人拒在了千里之外。
“小初,”夏时安想抓住云初霁的手:“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
云初霁避开他,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没有误会。”
“可是,我们之前……”夏时安垂下手,坐在云初霁身侧,又不知该怎么说。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云初霁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心思,他靠在树干上,重逢来第一次认真的打量夏时安,他看见以前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高山仰止,风华无双的世家公子。
云初霁敛着眸子,不见悲喜:“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们之前的事还记不记得。”
夏时安颤了颤睫毛。
“我都记得,”云初霁说;“我记得咱们一起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鱼,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记事起你都陪在我身边。”
夏时安抬眼看着他。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往事如昙花一现,过了便散了,总归不能把十年前开得正艳的昙花留到十年后来,以前的事也是如此,”云初霁有点冷酷无情的说:“忘了吧!”
夏时安蓦得抬眉,攥紧云初霁的手腕:“以前的事,你说忘就能忘了!”
云初霁被他捏得生疼,也沉了脸:“那是你的事。”
“云初霁!”
“夏时安。”
夏时安永远都是那个不会对云初霁发火的那个,两个人互相对峙着,谁也不让谁,最后还是夏时安先松了手,给云初霁的手腕揉了揉,放回他身边。
云初霁淡漠望着,看着这样的夏时安,他偏过头揉了一下眼角,再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指腹,那点湿意也消失在空气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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