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棋内心一片苍凉,坐在椅子上像个努力想把头收回翅膀里的鹌鹑,要不是有夏时安看着他,指不定他还会抱着膝蜷缩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怂也怂的十分坦荡。
这时院外传来纠缠声,随即有妇人压低了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又来了!”
夏棋耳朵动了动,抬起了他郁闷的大脑袋。
“小清,清溪州……”
屋里云初霁还在问许镜清清溪州的事,语气不急不缓,听得夏棋越发不好意思,此时闻的屋外有争执,当即一个利落的弹跳,轻巧的落地。
“我去看看!”夏棋理了理衣服,仰首挺胸一改方才颓唐,以一种“何人敢在我门前喧哗”的气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许镜清顿了顿,偏头问落深秋:“刚才像落汤鸡一样的人是他吧?”
落深秋眯眼看去,仿佛看见了夏棋背后长出了一簇毛茸茸的大尾巴,正在招摇的晃来荡去。
“嗯!”看了一会,落深秋点头,下颌从上到下显出一条肯定的弧度。
夏棋装模作样的出门口,走到堂屋里看不见的视线盲角,立即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完了完了,这一趟回去恐怕要被少主逐出柏舟门。
“哎!你这孩子,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家,怎么成日里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院外争执声又起,夏棋回神,迈步向外走,不由得皱了皱眉,谁?
“我家还有些吃食,你要是不嫌弃就去……哎!夏小哥!”
夏棋有礼貌的笑笑:“伯母。”
小院外墙角下,当初端着两碗水饺访邻的邻家伯母正拉着一形容落魄女子的手,看见他出来,上前一步,恰到好处的把女子的手遮到了身后。
小院硕果累累,许多果子覆盖一片青天,在墙头挣扎着冒出头来,那女子手里正攥着一支黄澄澄的枇杷。
“伯母,”夏棋淡淡的把目光从二人手上移开,笑着喊了一声,他曾经受夏时安的吩咐,给这位初来乍到的邻居送去了一篮不当季却正适宜的果子,接着,又从热情的邻居家里推辞不开的提了一堆笋干腊肉回去,如此到算是相识。
“夏小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昨日去你们院里还没看见你?”
“今日大早回来的,”夏棋走了几步让开了路,看见邻家妇人垂在身侧的手还提着一只冉冉冒着热气的篮子:“伯母这是?”
“哦哦,这是我早上蒸的糍粑,又香又糯,你们家的那个小姑娘肯定爱吃!说来,小姑娘回来了吗?今日没出门吧?”
夏棋接过妇人递过来的篮子,低头看着人笑:“回来了!那小姑娘今日没出门。多谢伯母。”
“这有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吃食打发日子,不然,这一天一天的,还不知道怎么熬的过去!”
夏棋转眼看了看妇人,妇人体态略微丰腴,面色红润,眼角处细小的皱纹,眼睛却看着格外有神,夏棋愣了愣,他从妇人这话里听出了几分不易察觉嗟叹厌恶,似乎连妇人自己都没有发现。
“啊!闻着就好吃,”夏棋提起篮子闻了一口,也不知道是闻到了还是没闻到,反正他眯着眼,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伯母好手艺,日子过得再艰辛有伯母这口吃的,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这话像是抹了蜜的,逗得妇人眼角细纹又多加了几条:“也算不得艰辛,你们若是喜欢,我明日再做其他的,不瞒你说,这大境各种特色吃食我都会做,日日一份,每月不重样。”
“那清溪州的特色呢?我来清溪州这么久,也没见过有什么特别的吃食。”
“这……”
本来是夏棋无意的问了一句,妇人神情却有一瞬间的恍惚,片刻后妇人摆了摆手:“嗨!清溪州哪有什么特色,不过是和其他地方风味一样罢了。”
“唔~好吧!”夏棋轻轻的复合,眼角余光再次状若不经意的瞟过妇人身后站着,瘦小又落魄的姑娘,这次他没有看错,那女子听了妇人的话后微微仰头,额前发丝散开露出了些眼睛,那被凌乱发丝遮挡的眸子不准的闪烁,看着有些……痛苦?
“夏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外面是有什么漂亮小姑娘……”
绿衣纱裙的小姑娘轻巧的跳出门来,看见三人后愣了愣:“果然是被好看小姐姐迷了眼。”
跟在许镜清身后的落深秋难得疑惑,抬眼四处一瞧,只见秋风落叶,门外只有一个年近半百的伯母还有一位浑身脏污,看不出相貌来的……
落深秋不是个贪慕美色的人,也张望了半天,好看的小姐姐在哪里?
许镜清可不管这些,松开拉着落深秋出门的衣脚,甜甜的喊了妇人一声伯母就跑到那女子身边,亲亲热热挽着人家的胳膊:“姐姐你来啦!你喜欢吃果子,我就说城西沿着小路一直走到头左拐走个半里路就能看见一家院子,那里面的桃杏儿都是当季似的甜,没骗你吧!”
把人骗到自己家来摘自己的东西还挺沾沾自喜。
女子偏头看着搭在自己臂弯处的那只手,不自在的动了动,也没挣脱。
夏棋捅捅落深秋的腰:“她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落深秋摇头。
“你不知道?”夏棋有点惊奇:“你们不是日日在一处?逛街都拉着你你竟然不知道!”
落深秋嘴唇动了动,看着夏棋到底是没出声,他真的是很想说,其实一起去逛街的人,也不是时时刻刻就在一处的,例如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不上前面那人的脚步的,例如有人走累了在阴凉处歇着却对着另一人颐指气使的要他去排队买吃食的,数不胜数,所以,许镜清在这几天里认识个把个他不认识的人,是及其常见且不足为道的。
“小清,你和这位姑娘认识?”妇人正不知该怎么说,可她们看着像是相识的模样,那就好办了。
“认识的,”许镜清说着,感觉到身边人细微的抗拒,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她一向古道热肠,把手挽得更紧了些。
许镜清和她是在路口旁边认识的,当时落深秋他在洗脸,她没事就去田里转了转,没成想在地里看见了几颗桃树,上面还有秋桃,女子也在树下摘桃,许镜清吃着桃没留神,一不小心就撞到了。
还有脸笑!落深秋冷着脸,撞出一段孽缘。
说来是那么一回事,可真实发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落深秋对许镜清在他眼皮底下都能认识到朋友这事显然很不爽。
“姐姐!你手里这个不甜,”许镜清看都没看人家手里的果子一眼,抢过来直接扔了,拉着人就往院门口走:“咱们去院里摘,院里的比这好吃。”
那女子生硬的止住脚步:“不必。”
许镜清不管这些:“要的要的,快走快走!”
两个人一个拉,一个退,在门口纠缠了起来。
夏棋和落深秋头一次见到这场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往旁边挪了几步,怕挡着进门的路。
“人家小姑娘好心邀请,你去去人家院里坐坐,这家主人还有两个公子,模样出挑人才有好,不是什么坏人,新来清溪州的,互相往来着,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就是就是,”许镜清抱着人家胳膊死命的往里拖:“伯母说得对,进去坐坐又不会怎么样!”
那女子也抿紧了唇,无声的拒绝,可她长期饥寒交迫,人又瘦弱,哪是红光满面许镜清的对手。
许镜清下身扎好马步,八风不动,气沉丹田,手上用力,低低的嘿了一声,就把人拉进了院。
女子方进院门,脚下踉跄几步,局促的低着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和院墙树下在摇椅上浅眠的俊秀公子对上了眼。
云初霁微微一愣,继而唇间溢出一抹笑,颔首道:“姑娘,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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