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陆洲东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乖乖的点头回答道:
“对啊，就这一个……”
“咋了？有甚问题？”
有甚问题？
他妈的问题大了！
陆洲东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问道:“这里是多少？”
说完立刻补充道:“你要是想救你孙子的命，就别想着连我也唬！”
“我不会害你！”
“老实回答！”
老冯瞳孔一颤。
他刚才的确是想往小了编个数告诉陆洲东的。
这一点，陆洲东早就猜到了。
但他不会怪老冯。
做事留一线，逢人留一招。
人心难测，不可不防。
自己有多少资本不给人透底，这是人之常情，陆洲东不会怪老冯不实诚。
但现在这档子事，不容得他不实诚！
“嗨！”
“你这后生心眼好，那俺也就给你撂底儿了……”
“这里头，一共二十五万。”
老冯虽然跟陆洲东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也是人老成精，纵然人心难测，可从一个人的面相、举止、言谈，也大概能摸出一个人的心性，他觉得陆洲东是不坏，更何况刚刚还帮自己抓住了个小偷，索性一咬牙，把自己现在身上的底子给撂出去了。
陆洲东脸色一黑，沉声问道:“二十五？！”
“谁开的价？”
“曹金宝？！”
说到最后这三个字儿上的时候，陆洲东的话音怒气十足，但却又有些难以置信。
奇楠沉！
十八子！
藏传佛教的法器！
居然只开了二十五？！
良心让他妈狗吃了？！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曹金宝。”
“我按照你说的，去天下宝斋了，但不巧，曹老板不在店里，我就走了。”
陆洲东喘了口气。
还好不是曹金宝……
若二十五这个价真是曹金宝出的，他可就没脸见老冯了。
曹金宝这个人虽然是个财迷，但也算是讲诚信。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让老冯去找曹金宝。
“后生，这个价咋了，有问题？”老冯觉得有猫腻，忍不住问道。
“东西到了哪？”陆洲东反问道。
“我去了另外一家，是家典当行……”
不等老冯说完，陆洲东便是黑着脸，摆手道:“带我去找他！”
老冯问道:“这是闹甚？”
陆洲东说道:“你，该拿的更多！”
老冯脸色一变，忙问道:“多多少？”
陆洲东冷声道:“最少，四倍！”
“你说啥玩意儿？！”
老冯嘴里陡然高了好几个分贝，瞪着一对牛眼，难以置信的叫道:“四倍？一百万？！”
陆洲东盯着老冯的双眼，目光炯炯，一字一句。
“你！被！骗！了！”
老冯脸色狂变，两腿一软，“噔噔噔”往后退了三步，差点摔在地上。
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吼声自这隐秘的角落响起。
“天杀的！”
“狗日的居然骗尼哇老子！”
“枪崩候！”
“乃刀货！”
“俺今个要是不给他们一人俩个剁，俺不姓冯！”
陆洲东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老冯挥舞着双手拍打着身前的空气。
这老货也就是说说，要不然一早就撒丫子跑回去了。
几分钟过去，老冯的气也出了一会儿了，突然间，他的脸色再次一变，猛地反应过来一件事儿。
抬头看向陆洲东，一脸担心的问道:
“后生！”
“你说你要帮俺找他们去？”
“俺谢谢你！”
“可是……他们这帮乃刀货要是不认账，那咋整？！”
陆洲东淡淡说道:“当票在你手里，不怕他们不认账。”
说着，突然又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轻声说道:“就怕……他们在条款上动了手脚。”
“啊？”
老冯愣了愣，赶紧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成巴掌大长方形的纸条来。
等展开后，俨然是一张a4纸规格大小的宣纸。
上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毛笔字。
这就是当票。
是典当行，也就是当铺“收当”之后，付给当户顾客的书面凭证。
日后若是当户想要赎当，也全靠这一纸当票。
有意思的是，这当票上是不留当户名的。
这是典当行自古以来的规矩，认票不认人。
老冯当完那沉香十八子后，拿起当票跟钱就走。
他光顾着心焦小孙子的病情，没有多余的心思去仔细查看这上边的具体条款。
可事实证明，就算他当时有心思看，那也是白看。
这上边的字儿，一个比一个潦草，就跟画上去一大片杂草似的。
他一个字儿也看不懂。
“他娘的！”
“这什么狗屁当票？！”
“写天书呢！”
老冯气急败坏的把当票狠狠地甩在地上，嘴里脱口开骂。
陆洲东不急不忙的弯腰将当票捡起来，一边掸着票上的灰尘，一边淡淡说道:
“你要能看得懂，那他们当铺也就该关门大吉了。”
“啊？这……怎么说？”
“当票上的字不是天书，也并非真的潦草，只是外行人看不懂而已。”
“你若是仔细观察片刻，你会发现它写的并非潦草，反而还相当严谨，只是你看不懂。”
“说白了，这是当铺的人故意这么写的。”
“这叫‘当字’。”
“比草书还草，字体别具一格。”
“当店字有头无耳……当铺将‘衫’字写成‘彡’，将‘棉’写成‘帛’，甚至将‘花梨紫檀木’写成‘紫木’，‘玉器’写成‘假石’……”
“如此写法，就是外行中的书法名家来了，也得一脸懵。”
“其实，用‘天书’般的当字字体写出来的当票，实际上算是典当行这个行业内部的信息封锁术，也算是防伪术。”
“首先可以防止当户偷偷篡改当票，在当票上修改添加，今后来讹诈当铺。”
“其次，当票上的字迹难认，对当户的隐私也是一种保护，万一你把当票弄丢了，其他人捡到，他也不知道上边写了什么，更不知道这是出自哪家当铺，自然也就不会冒充当户去赎当。”
老冯闻言脸色大变，哭戚戚叫道:“那这不是完了！”
“咱们看不懂当票，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不是白白被人当猴耍了！”
陆洲东淡淡一笑，目光在当票上上下扫视着。
“你看不懂，不代表别人看不懂。”
老冯先是一愣，接着看向陆洲东的眼神直接放了亮，惊喜的叫道:“后生，你能看懂？！”
陆洲东点头，但没说话，仔细的看着手中的当票。
老冯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没敢吭声，在一边乖乖的安静站着。
一分钟后，陆洲东折起当票，嘴中发出一声干笑。
“呵，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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