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凤惜华让李灵芝受伤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侯府,便是连老夫人都派了人前去问候。

    一时间,宁贤堂前前后后挤满了给李灵芝瞧病的府医。

    如此一来,陈妈妈更连半个大夫也请不到!

    凤惜华因着受伤又受凉,躺在床上辗转难受,听见陈妈妈说请不到大夫,子衿一面小心翼翼给凤惜华包扎伤口,一面怒道:“凭什么一个大夫也不来,她李夫人的命是命,难道小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们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陈妈妈忙道:“你这丫头平白的又多话,没的让小姐难受。既然大夫请不来,咱们自个儿想办法,总不见得都没个法儿了。不如这样,我去求老太太……”

    话未说完,便听凤惜华道:“罢了吧,何苦又去讨人嫌。我好也罢歹也罢,总是无人关心的,命该如此,又能怪谁?”

    “小姐别这么说,我就不信老爷老太太会不顾及骨肉情分,让大小姐在这儿等死,我这就去求老太太!”

    陈妈妈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谁知,她刚走到院门口,迎面便撞过来一个小厮,她不由一愣,斥道:“哪里来的小厮胡乱闯,可知这里是小姐闺房!”

    那小厮一脸冷漠,“你是梧桐院的,快传话与大小姐,就说老爷有请外书房,让大小姐立即过去!”

    “什么!”

    陈妈妈心下着实是一惊。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你这妈妈莫非耳朵不好,我的话可是没听见不成?我只说一遍,误了老爷的事,你们自己担待!”小厮说完,一甩脸子,竟转身走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陈妈妈越发觉得心里不安,多少年了,她最害怕的事,还是要发生了!

    然她心虽慌乱,但也不敢误了时辰,连忙走回院中,向凤惜华说了此事。

    子衿是个单纯的,一听这话,还欢喜得拍手笑道,“敢是老爷听说小姐受了伤,特地叫过去探望探望!”

    陈妈妈愁眉不展,“若真是这样,那便好了。”

    子衿道:“老爷可是有八年没进咱们梧桐院了,也几乎从不过问小姐的生活起居,今日特特叫过去,娘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梧桐院有多久没见过侯爷真人,连屋里头的丫环都记不清了。

    凤惜华急急忙忙下了床来,也不顾手上疼痛,只道:“子衿,快替我梳洗梳洗,我这便去见父亲。”

    子衿高高兴兴替凤惜华打理。却是陈妈妈提醒道:“李夫人才受了伤,小姐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凤惜华苦笑道:“我知道。”

    待得收拾停当,陈妈妈便留下子衿看屋子,自己亲自扶了凤惜华往外书房走去。

    刚到外书房,外头人看见凤惜华,都吃惊不已。这个名正言顺的忠武侯府大小姐,可是有许多年不被允许到这个地方来了。

    下人又连忙进去通传,不多时,便有小厮出来,引了凤惜华二人进去。

    一进得书房,便见四方桌前坐着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男人头戴玉冠,浓眉长须,一双凤眼有如猛虎之瞳,威严而有力!他的身上还穿着朝服,腰间是一条纹着麒麟的玉带,想是他才下朝回来,还不及更换衣物便直接到这里来了。

    是的,这个男人就是她久违的父亲——凤敬良!

    这个堂堂的忠武侯,果然还是她记忆里武将的模样。有力,有威,有如战戟,有如天神。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面容,已不知何时印上了岁月的痕迹。

    父亲老了,可是,仍然是她的父亲啊!

    凤惜华突然生起一种想哭的冲动。自从她失去记忆之后,父亲已经许久没有来看过她了。也不知,他最近过得好吗,身体怎么样?

    父亲……

    就在她呆呆看着这位忠武侯爷的时候,便听男人开了口,“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

    凤惜华连忙松开陈妈妈的手,一步步恭敬上前,“女儿,女儿拜见爹爹……”

    谁知她刚刚跪下,耳边便突然传来严厉的声音。

    “凤惜华,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从前害死你的亲生母亲,如今还敢故技重施,伤害主母!谁给你的胆子!”

    凤敬良一开口,便将凤惜华心中的所有感动统统撕成了碎片!

    凤惜华如同惊弓之鸟,惊慌得头也不敢抬,只跪在地上颤颤不敢言。

    凤敬良一张脸阴沉得可怕,他似乎并不想看见这个令他无比讨厌的女儿,只是高高抬着眼,“你向来看不惯她,我心里清楚,你好歹也是侯府大小姐,难道就不能学会和家里人和睦相处吗?这些年,果是太过放纵于你!”

    凤惜华只觉满心委屈,未语泪先流,“女儿……女儿没有……”

    “还想狡辩!你和容儿都是我的女儿,为什么偏偏你的性子如此古怪!我只问你,当家主母让你敬一杯茶,就如此委屈了你不成!”

    “不是……”

    “不是?昨日大喜,你推三阻四不肯拜见,我也都由着你了。今日又来这么一出,看样子,你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好,既然如此,那我再次警告你,往后,不许你再踏进宁贤堂,即便是晨昏定省,你也只能跪在宁贤堂外,别走进去脏了我的屋子,听见没有!”

    最后一句话,凤敬良几乎是用吼的。他本是武将出身,声音粗犷,这一大声,便更如雷霆,一个弱女子如何经受得住?

    凤惜华吓得大气不敢出,竟是连哭都忘了,只慌慌张张,不知所措。

    原来,原来她的父亲这样风风火火的叫她来,竟只是,为了训斥她!

    他不问凤惜华过得好不好,也不问她有没有受伤,只想着,他的新夫人是否受了委屈……

    “凤惜华,你抬头,看着我!”

    凤敬良一声怒呵,吓得凤惜华连忙抬起头来,战战兢兢!莫说是凤惜华,便是整个外书房,也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她的眼里,是委屈,是痛苦。

    而他的眼里,却只有愤怒!

    “我刚才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凤惜华颤颤巍巍,字难成音。

    凤敬良见她这般模样,料她已听明白,又冷冷道:“既然听见了,那么下次,如果再让我听到什么你对主母不敬的话语,便自行关禁闭吧!”

    说完,竟自一甩袖,大步走出了书房!

    唯留凤惜华,像只受尽风雨的雏鸟一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妈妈连忙走过来,“大小姐……”

    然而凤惜华,竟是好半晌也无法平静自己惊恐的情绪,身子只不停发着颤。

    慌得陈妈妈赶紧上前去扶她,“地上凉,老爷已经走了,快起来吧,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

    凤惜华说着,眼泪不觉滚滚而下,“我才不是什么大小姐,我不过是一个罪人罢了!妈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母亲死了,就死在我眼前,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为什么!”

    陈妈妈不觉紧紧抱住凤惜华,“大小姐,都过去了,过去了。”

    “不!”

    凤惜华一把推开陈妈妈,摇头落泪,“不,没有过去,根本什么都没有变!父亲恨我,祖母恨我,连我自己都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我没有和母亲妹妹一起死去,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了下来,为什么!”

    “大小姐!”

    陈妈妈不觉再次抱紧了凤惜华,这个可怜的孩子啊,她的一片伤心到底苍天有没有看见?

    ……

    回到梧桐院,凤惜华的病又加重了。

    她左手的伤引发了内热,烧得整个人昏昏沉沉,还不时说着胡话。

    可是,府里的大夫都被请到宁贤堂去了,子衿去宁贤堂求李灵芝,又被凤芷容赶了出来,无奈只好跑到老太太的忠德堂外跪着,希望老人家能可怜可怜孙女,替她请个大夫。哪知老太太近来畏冷,早早就歇下了,外门的丫头也不肯进去通报。

    正当子衿求救无门、在忠德堂外长跪痛哭之时,一个青色的身影趁着夜色,出现在她的身后。

    “子衿姐姐,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子衿抬头一瞧,见是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姑娘,不觉含泪道:“四小姐,我们大小姐就要死了,她就要死了!求四小姐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小姐吧!”

    说着,竟是“砰砰砰”磕起头来!

    小姑娘大惊,忙去扶她,“快起来,快起来。”

    “求四小姐救救我们小姐吧!求您了!”

    小姑娘忙唤身后丫环,“双儿,快扶你子衿姐姐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双儿连忙扶了子衿起身,细细一问,才知凤惜华生病又受伤,又受了一日气,此时正病得严重。

    要说这位四小姐,本是顾姨娘所出,在侯府女儿中排行第四,小名唤作青怜。打小身子就不好,基本是三天咳嗽两天头疼的,因顾姨娘很得凤敬良的宠爱,故青怜一病,便吩咐不必叫她晨昏定省,随她自由。如今李灵芝扶了正,侯府里就顾姨娘一个妾,青怜就更没什么人管束了。

    她今晚本是去探望李夫人,后来又与老太太请安,不料正准备回屋,便看见了子衿。

    “此时府医都在宁贤堂,若想从三姐姐手里请人,只怕是难。”凤青怜说着,向双儿道:“双儿,你去请周大夫来,就说我身子不适,想必他一定不会推辞。”

    子衿一听此言,当即激动得又给凤青怜跪下去,口里道:“多谢四小姐,多谢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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