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凤惜华让子衿将梦回居的丫头婆子们,齐齐叫到了自己的院中来。

    此时,屋子外面已站满了人,北风,正呼呼刮着。

    凤惜华自顾自在屋里看书,身子微微侧着半靠在小榻上,旁边就是一个精致的小手炉,她偶尔冷了,拿手握一握,再翻一页,旁若无人。可此时外头的丫头们,却都有些受不住了。毕竟外头不比屋里,北风呼呼的,滋味可不大好受。

    “阿嚏!”

    有个丫头忍不住,冻得打了一个喷嚏。

    凤惜华这才像是被吵到了似的,抬头问陈妈妈,“都到齐了吗?”

    陈妈妈恭敬道:“回大少夫人,都到齐了。”说着,她向外头道:“众人,还不快拜见大少夫人!”

    丫头婆子们不敢怠慢,齐齐跪倒在地,口里说道,“奴婢拜见大少夫人。”

    “都起来吧,地上冷。”

    凤惜华平淡说着,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坐起,抬眼扫了一遍阶下众人。直至将每个人都记在了心里,方才接着道:“我初来贵府,一夜病倒,至今方醒。我瞧你们之中,有我原先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有跟着我来的,也有这府里原来的。所以,有些话,倒想和各位说一说。”

    接着,便见陈妈妈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大少夫人这里有一句话,请各位务必记下了!我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身份,服侍过谁,后头有谁,只要到了这屋里,你们的心里头都不能再装着别人。否则,夫人就以齐国公府的家规,处置她,或打,或卖,一应全凭你们自己,明白吗?”

    众人连忙应道:“明白!”

    陈妈妈又道:“在这屋里,不许有那些不干不净的小心思。今儿背着主子说这话,明儿背着主子说那话,便是主人再好性儿,也由不得你们东长西短、翻嘴弄舌,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又齐声道:“明白。”

    凤惜华瞧了最前排几个凤府陪嫁过来的丫头,声音轻柔,却带了些冷意,“你们可都明白?”

    这几人心中皆有暗鬼,临行前她们都得了好处,此行的目的,不为旁的,只为监视大小姐一言一行。昨儿发生了那件事,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不想今日偏偏叫到了这里来,突然听见这么一问,只好都心虚回答:“奴婢们明白。”

    凤惜华忽冷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们都不明白呢。”

    一句话,叫那几人身子一颤,冷汗不由缓缓落下。

    陈妈妈见了,大声怒道:“但凡还有谁是不明白的,或是没长了记性的,大可自己好好想一想,忠德堂上欺骗主子的玲珑,最后是个什么下场!便是你们都不认得玲珑,自是有认得的,谁要想步她后尘,大少夫人必定会成全她!”

    喜燕的脸色瞬间变得纸一般的苍白!她哪里忘得了,当初玲珑在忠德堂上一头撞死的场景!那血,可是曾溅到她脸上的!

    一时间,只觉身子发软,站在那里浑身哆哆嗦嗦,只觉下一刻就要站不住了。

    见她这样,凤惜华一双眼睛慢慢看向了她,“我前儿昏睡着,在梦中偶然听见一两句话,喜燕,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听。”

    她这么轻轻的一点名儿,喜燕当场就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绷冬绷冬”磕起头来。那模样儿,就像已经做了多少亏心事一般。

    一旁的画眉心里暗骂:没出息的东西,不打自招,你这样的人,三小姐也看得上?

    子衿却是冷笑道:“喜燕,从前你在梧桐院里,惯是个能说会道、牙尖嘴俐的,怎么今日倒变成锯了嘴的葫芦,只会磕头不会说话了?还是说,你从前把话都说绝了,没给自己留点后路!”

    “奴……奴婢,知错了,奴婢……奴婢只求大小姐开恩!”

    凤惜华见她额头都磕破了,反把书拿到了手上,淡淡道:“这里是梦回居,可不是梧桐院,我也不是你们家那什么‘只会哭鼻子的可怜小姐’。”

    “大小姐开恩,奴婢知道错了,奴……奴婢……”

    谁知她刚一开口,就听身边的画眉一声怒斥,“好你个喜燕,吃里爬外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的耳朵是长了疮还是生了刺,竟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画眉大骂着,转身一抬脚就将她踢翻在地,“你自己说说,出门时老太太怎么交待的?叫咱们一心一意照顾小姐,不许拂了她的意,不许惹她不高兴!你倒好,背后乱嚼舌根子,什么不三不四的话都往外说,平白给小姐添堵。偏生你仗着咱们小姐性子好,口无遮拦,乱说乱咬,叫齐国公府的姐妹们看笑话,平白的说,怎么就陪嫁了你这样一个不干净的东西过来,丢咱们忠武侯府的脸!”

    凤惜华冷眼看着她踢打喜燕,也不说话,还是旁边的陈妈妈看不下去了,喝斥道,“住手!画眉姑娘,你好歹也是个侯府出身的丫头,跟了老太太也不少时候,怎么敢在主子面前动手?”

    画眉这才住了手,气得满面通红,“真丢咱们忠武侯府的人,看着就生气!”

    子衿冷笑道,“画眉姐姐一向是个好心肠的,这丫头连你看了都生气,也是难得。既然这样,那姐姐觉得,该怎么处置她才好呢。”

    画眉道:“自然是打发了卖出去,卖得远远的,别叫她回忠武侯府!”

    喜燕听了,伏地大哭,“大小姐,奴婢知错了,求你不要卖了奴婢。”说着,她突然指着画眉道:“你这贱人,不也是老太太派来的吗,还有你们,你们几个哪个没收夫人的钱了,你们敢说,你们全部都忠心小姐吗!凭什么只卖我一个人!”

    喜燕越说越怒,转身撕扯画眉的手腕,“贱人,你还拿了三小姐给我的镯子,你还给我,还给我!”

    “呸,你这小蹄子,满口胡说什么,这是我的,我的!”

    画眉慌忙与她争抢,幸得自己手面肥,那镯子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于是,二人你夺来我夺去,如同两只疯犬争抢一块骨头。

    “够了!”陈妈妈大喝一声:“谁再敢闹,就全部都打发出去,一个也不留!赶明儿就让外头管家找个牙婆子来,全部发卖了你们!”

    一听此言,喜燕惊得忙住了手,同几个丫头齐齐跪下。一面磕头,一面认错,一个个面若死灰!

    画眉也白了脸,哪里还顾得上旁人,连忙跪在地上惊恐不定。

    凤惜华见她们都安静了,这才缓缓将书放下,又抱起桌上的暖手炉,“这都是怎么了,我不过想和你们说句话,怎么一个个又打又闹,简直没个样子。”

    她的声音温柔如昨,平淡如水,可在几人听来,却是字字寒风。

    “既然你们早有了二心,在我身边也不太合适。这样吧妈妈,除了画眉和纯儿留下,其余人,该怎么处置你去办。往后再有闹的,妈妈也只管替我处置了,不必回话,我不喜欢听人吵架。”

    陈妈妈虽不解凤惜华为何单独留下了画眉和纯儿,可她不敢有违,只道:“是,老奴都记下了!”

    说完,一挥手,“来人,把这几个心里没主子的奴才都拉出去!”

    后面几个婆子连忙上前来,硬拖了喜燕和另外两个陪嫁的丫头出去。喜燕还不肯走,只又哭又叫,“画眉,你还我镯子,你这个贱人,贱人……”

    画眉一时只苍白了脸,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直到几人被拖走,院里才又安静了下来。

    凤惜华方开口道:“适才我说,在梦中偶然听见一两句话,我记得那句话叫‘一奴不侍二主’,说得极好。因我向来在府里身上不好,下人也都随意惯了,如今到了这里,都要一一改过来。”

    众人忙道:“奴婢遵命。”

    陈妈妈又大声道:“少夫人刚刚的话,大家可都听见了?你们以后都好生服侍,千万别像刚才那三个人一样,收了别人半点好处,就要想着怎么算计主子,欺骗主子。若是叫我发现了,甭管你原先是哪个府的,统统发卖出去!”说着,她扫视了众人一眼,料她们都听见了,这才放缓了些口气,接着道:“原先服侍在这里的,或是后头跟了来的,少夫人知道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所以每人特特赏下十两银子,当是前儿大喜的打赏。”

    丫头们原本在风里吹得难受,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便暖了,纷纷跪下磕头谢赏。

    子衿从屏风后端了一个盘子出来,上头全是十两一锭的银子,拿下去让丫头们个自领下。

    陈妈妈又道:“今儿天色不早了,也不耽误你们,你们各人原先在何处当差,仍是不变,少夫人有什么差使,自然会叫你们,都下去吧。”

    丫头们这才纷纷起身,退了出去,便只剩下了画眉和纯儿两个。

    凤惜华见她们还在,便问:“你们倒不冷,还站着做什么?”

    纯儿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外头守门去。”

    “等一下。”凤惜华叫住了她,“你以后不必出去守门,就跟在你子衿姐姐身边,好好学着。至于外头大门嘛,有劳画眉姐姐了。”

    画眉心底里一股子闷气发不出来,只憋了好一阵,方才说出一句话,“奴婢,奴婢知道了。”

    等人都散去,一应事毕,凤惜华这才长出一口气,全身酸软,靠在榻上歇息。

    陈妈妈和纯儿连忙上来替她按摩敲腿,子衿那头放下了银子,欢喜得嘴都笑歪了,双手合十,冲着天空感谢道:“阿弥陀佛,多谢老天,咱们小姐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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