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旌旗招摇。
洛京南城门底下,几个守门的士兵拦住了一支正欲进城的队伍。
这支队伍并不大,统共只有一辆马车,一个护卫以及两个下人。马车装饰得十分简陋,连个像样的车旗都没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因着春祭在即,为着皇上将选出新太子人选,各地官员纷纷进京,各方势力也纷纷涌动。刚进得腊月,已有不少外官借着进京朝见,暗结成党。像这样的队伍,守城官兵也不知见了多少了。
一个看起来十分懒散的老官兵见眼前这马车不过三两人跟着,最大也就是郡县府令,再大不到哪里去,如此队伍,正是可以敲一笔的时候。于是他拿了佩刀,叫了众官兵,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站住,前方来者,全部下马依律检查!”
说着,就见这队伍里为首的是个骑着红棕马、留着几缕长须的中年男人,男人大约四十上下的模样,生得眉目英凛,英气逼人,穿着一身黑风盔甲,骑在马上颇有几分武将之势。
“说你呢,你是何人,从何处来?”
男人见他们上前阻拦,也不在意,只是冷声道:“南陵关。”
南陵关?
几人心中诧异,那不就是曲南国和洛朝的边城之地吗?
“你等果真从南陵关来?”
男人冷笑,“有什么问题?”
老官兵暗瞅了马车一眼,只觉这样一辆破败的马车,怎么看也不像能长途跋涉的样子。便沉了脸道,“南陵关是我洛朝边境要塞,你们从那里来,谁知你等是不是细作?”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大胆!若是细作,立即拿你见官!如若不是,这么晚进城,按律也须搜查马车,上缴入城银两!”
说着,几人就准备朝那马车走去!
“站住!”
男人拦住道:“我家主人生了病,不便见客。若你们一定要搜,就叫你们李将军亲自下城来,在下一定让他搜个彻彻底底。”
“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将军人多事忙,岂有空来搜查你这小小马车?我奉劝你赶紧让开,否则,动起手来,就别怪我等不客气!”
说着,几人就要拔刀上前。
正在这时,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众官兵一愣,就见一匹快马从城中急驰而来。这马上之人短须高冠,满面黝黑,看着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穿着一身盔甲,头上戴着盔武红缨,一双眉毛有如刀削,两只眼睛好比铜铃,一张黑脸叫人看了颇生几分惧意。
众官兵连忙齐齐抱拳,“参见李将军!”
“混蛋,叫你们住手,都聋了吗!”来人大声说罢,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朝着几个官兵一人就直接给了一脚!
几人正不知所以,便见他们“李将军”恭恭敬敬向马背上的黑甲男人抱拳道:“卑职李猛,拜见凤将军!”
“什么,凤将军?”
众位官兵面面相觑,竟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老官兵也不敢相信,不由脱口道:“此人是凤将军?哪……哪个凤将军?”
李猛听罢,大为恼怒,转身又给了这个糊涂老兵一大脚,“没长眼睛的东西,叫你少喝些酒,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凤将军,自然是镇守曲南边境的凤大将军了,混账东西!”
老官兵吓得连连抱拳,“属下该死,属下有眼不识泰山!”
原来,这黑甲男人就是长陵道一事后,接替楚家军镇守南陵关的大将军——凤戢羽。
李猛又怒道:“还不快给凤将军赔罪!”
几个官兵连忙抱拳拜下,凤戢羽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口里道,“罢了。”
“多谢凤将军宽宏大量!”
李猛说着,忙又走到马车跟前,伏身拜下,“卑职李猛,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官兵已惊得合不拢嘴,纷纷跟着跪拜下去。
万万没想到这破败的马车里坐着的,竟然是这些年辖管曲南边境的南平王——萧天恕!
如今京中一直在传的春祭大典,他可是最有望的太子人选!
这时,就听马车里传来一个男人平淡的声音:“李将军免礼,本王突然归来,不想惊动太多人,有劳将军了。”
李猛忙道:“卑职不敢,卑职在此恭请王爷入城!”
于是,这辆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马车,就这样趁着夜色,辘辘进了洛京都城。
……
“殿下,二殿下今晚进京了。”
昏暗的屋子里,现着一束昏黄的烛光。烛光照在两人的身上,一主一仆,一坐一站。
“这么快?看样子,父皇的圣旨一到,他就马不停蹄来了。对了,他是一个人来,还是带了兵马?”
“回殿下,二殿下并未带什么兵马,只带了一个人回来。不过以属下之见,只此一人,可当十万大军!”
座中男子一惊,忙问:“是谁?”
“凤家二爷,凤戢羽!”
男子不由抚了抚自己右手拇指上戴着的一枚翠玉扳指,若有所思,“原来,是他?”
“正是!据属下所知,这个人一向心狠手辣,不但武功高深莫测,治军也十分严厉,二殿下有了他,自然也等同有了他身后的十万大军!”
“想不到,凤敬良那般躲着本王,避开所有势力,殊不知自己的亲弟弟,却早已成为他人手中的利器,真是可笑。”男子说着,忽又想起了什么,问:“凤楚两家联姻,外头的人都是什么动静?”
“回殿下,自大婚当日起,大殿下便连日召见楚渔儿,不是带他去打猎,就是请他去闻香楼,似乎是想要从他的口中得知凤家嫁女的真相。不过……属下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属下安排在大殿下身边的人来回报,说,楚渔儿自始至终都不承认凤姑娘是他的妻子,他还说,自己是替人迎亲!”
“什么!”男子突然从座中一跃而起,竟不觉自己已有些失态,忙又缓缓坐下。
“你是说,她嫁的不是楚渔儿?”
护卫忙道:“属下打探得知,楚邺在此之前接了一个病病歪歪的少年回府,他还亲口说那是他齐国公府的什么……大少爷。所以,属下斗胆揣测,楚渔儿很有可能只是替那个需要冲喜的大少爷迎亲。否则,怎么他前一日成亲,后一日就跟了大殿下去打猎,后来又去青楼妓馆,老国公也竟不管,凤家也竟不作声?这也未免太过荒唐。”
男子冷声道:“那小子的荒唐事,楚邺何曾好生管过?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什么‘冲喜的大少爷’,究竟从何而来!”
“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那日在崇安寺,齐国公府的侍卫说是要接一个人回去。现在看来,定是此人生病过重,一直养在崇安寺里,直到皇上定下了立太子之期,楚邺才着急着将其接回国公府。”
“原来如此。想是父皇下旨之日,楚凤两家知道朝中必有异动,这才赶紧接了这个病秧子回来联姻,以免再有什么人打他两家婚事的主意。楚邺和凤敬良,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可怜了凤姑娘,平白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
护卫又道:“对了殿下,还有一件事,属下十分在意。属下日前夜探忠武侯府,发现凤敬良院中少了许多箱子,再想到楚凤两家的联姻,属下觉得……麒麟符也许,已经不在凤家!”
“这不可能!”男子道:“凤家历来都握着一半的麒麟符,尽管明争暗斗,好歹也福荫着满门。如果凤敬良将它交给楚邺,那么凤家的护身符就没了,若此时有人再参上一本,难说他不会被父皇贬斥,又如何能做这等傻事。”
“殿下的意思是……”
“楚凤两家联姻,看起来似乎是‘调虎离山’,不过也极有可能只是‘声东击西’。如今形势这般乱,他怎么可能让麒麟符离开自己的视线……”
正说到这里,突然听见屋子外头有人敲门。
“殿下,忠武侯府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凤侯爷腊月初五诚邀殿下侯府一叙。”
男子不觉一愣,他这里才在说凤府之事,怎么那边就有人送了帖子过来?于是,向他身边的护卫道:“拿进来。”
护卫开门取了帖子,恭恭敬敬交给男子。男子打开了一看,不觉道:“原来腊月初五是凤家老太君的八十大寿。”
“殿下,凤侯爷是要请您前去赴宴吗?只不知,他是单请了您一人,还是各位皇子都请了?”
“应该……只本王一人。”
说着,男子忽然笑了,只见他将帖子递给护卫,然后起身走到窗前,“你自己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字迹。有些事情,便是本王想要脱离其中也难,老天总是喜欢在本王想要安宁的时候,送上一些惊喜。”
护卫打开帖子一看,竟不觉也笑了。
他摇头道:“这帖子是凤府的帖子不错,可是下贴之人,只怕不是凤侯爷。属下怎么倒忘了,凤府之中,可还有一位千金小姐很是爱慕殿下,这只怕,正是她的手笔。属下还正愁没有办法打探到凤敬良的虚实,她的女儿倒帮了一个大忙。正好,殿下此去,正是打探麒麟符的好机会。”
男子点了点头,面上却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期盼,口里淡淡道,“也不知,她会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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