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白墙,高楼回廊,王孙公子,白衣卿相。

    萧决和凤惜华,就这么并排走在天云楼的长廊里,纷杂的人群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可他们却并不关心,两个人就只是这么安安静静的走着。

    凤惜华蒙着面巾,低着头,她不知自己刚才为何会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也许,是太想要抱一抱那个人,也许,是太想要从某个人的怀里寻求一丝安慰。

    可不管怎么样,因为她的一时失神和一时冲动,造成了萧决天大的误会,以至于,他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所以,她要离他远一点,她要与他保持一个平民女子与皇子之间应有的距离。

    而萧决,却已然是生了不同的心思。

    是的,对于身旁这个女子,他那些原本因为结识了楚白而渐渐隐去的非分之想,如今竟突然开始重燃。与她走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都是狂躁的、不安的,他的每一步。都走得不由自己。

    直到,他们走出人群熙攘的长廊,萧决终于忍不住走到凤惜华身前,憋了好久的话也终于在这一刻冲了出来,“凤姑娘,你知道吗,其实自姑娘出嫁之后,本王心中日夜牵念,想起姑娘不是自愿而嫁,本王就很是担心,不知姑娘近来过得如何,不知姑娘一切可好?”

    “多谢殿下关心,凤惜华一切都好。”

    萧决眼中带了一丝疑惑,“你……为何一直叫我殿下,难道我们就不能是朋友吗?”

    “殿下是皇子,尊贵无比,而凤惜华只是一个已嫁作人妇的平民女子。”

    “可你并不是自愿的!”

    萧决皱着眉头,一双眼睛不由深情地看着她,“难道,你刚才的眼泪是骗人的吗,若非过得不好,你又为何这么不开心?惜儿,你明明就不想嫁给楚白,明明就不想留在齐国公府,可当初,你为何要拒绝本王,强迫自己嫁过去?你可知,可知……我当日在城外等了整整一日,夕阳都下了山,仍不肯回去!因为,我想等到你……”

    他的声音很急,有些懊恼,也有些失落。可他的语言里,却没有半分责怪她的意思,只有一片遗憾。

    凤惜华不由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堂堂的一个皇子,竟然真的在城外等了她一整天。她更没有想到,萧决会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不想留在楚家,明明他们不过只有两面之缘!

    想到这里,竟不由抬头看向了萧决,看向了这个刚才突然唤她“惜儿”的男子……

    她的眼前,是一个皇子、是一个令万千少女为之痴迷的皇子。他高贵英俊,风流潇洒,微笑的时候,简直可以迷死一堆人。这样的一个男子,莫说是满含深情的表白,就是往那里轻轻一站,露出哪怕一个淡淡的微笑,都能让洛京无数的女子激动得跳起来、疯狂不能自已!

    可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凤惜华却不敢去拥有。因为,她的心里,一直住着另外一个人……

    “殿下厚爱,凤惜华实在是,无福承受……”

    说着,她不禁低下头,绕过了萧决高大的身躯,一步步向前走去。

    无比讽刺,她不敢面对萧决的感情,就像,她不敢唤回那个离去的山中少年一样!

    见她这个样子,萧决也是无可奈何。罢了,她已经是楚白的妻子,就算回应了他的感情,自己也不可能拥有她。除非,他能像唐明皇占有寿王妃那样,不惜一切手段的抢过来。

    可他,又不是皇帝!

    想着,他也只好转身,跟着凤惜华走了过去。恰在这时,忽听前方的子衿开口道:“到了,到青尘居了!”

    凤惜华听见,不觉停下了脚步。只见前方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宽畅的院门,院门的上方写了大大的《青尘居》三个字。两边还挂了一幅联,写着:青山尽拂空未泯,朔风卷落不知尘。

    萧决见已到了青尘居,便轻轻叹了一口气,“凤姑娘要想找的楚公子,想必就在里面,进去吧。”

    ……

    却说青尘居坐落于天云楼后院的大花园里,是个极清幽雅致的院落。萧决凤惜华还不曾进去,远远就已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曲乐和叫好之声。此时的大堂之上,众人已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听见管乐声声,看着几个露着香肩的妖娆女子扭动轻细的腰肢、旋转着轻薄的衣裙,跳着令人神迷的舞蹈。

    最上首的大堂中央,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肥胖男子,他一面拍手和乐,一面笑得开怀。而大堂的两侧,则分别落坐着洛京之中有名的几个公子小姐。他们男子一方,女子一方,都在欣赏着眼前的美丽舞蹈。

    “好!跳得好!”

    坐中的公子们不时抚掌大笑,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这几个漂亮的姑娘。

    凤芷容因着声名不凡,又是忠武侯府的千金,自然坐在了女宾的第一席。她一向就是个心高气傲的,看着眼前如此普通的舞蹈,却让这些男人看得如此痴迷,心中就是一阵不屑。这算得什么好看,他们怕是还没见过她的“出水芙蓉舞”吧,一会儿就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开开眼界!

    她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表姐,我瞧她们这个舞还不如你那个好看呢。”

    凤芷容笑了笑,满意地转头看向这个少女。只见这少女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粉色荷花长裙,生了一张同样尖细的脸,眼睛水灵水灵的。

    “表妹哪里知道,只要穿得少些,不管你跳了什么,那些男人都是一个痴迷样。瞧瞧你哥,眼睛都直了。”说着,笑着看向对面男宾席上的李鹄燕。

    今日的李鹄燕穿了一身齐整的石青色长袍,头发梳得光滑,一双眼睛迷离着,正紧紧盯着那舞娘的纤腰。

    “呸,都是有嫂子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当心我回去告他一状。”少女说着,不由冲李鹄燕做了一个鬼脸。

    原来这不是别人,正是李鹄燕的亲妹妹李月仪。因了“侄女像姑姑”的传统,她的容貌颇有几分似李灵芝,因而与凤芷容也有一二分相像,尽都是一张细尖的嘴脸。唯一不同的是她年岁小,看起来还没长大,与凤芷容比起来倒又逊了一些。

    两人刚说着话,就见李鹄燕恭恭敬敬站起身来,向上首那穿着紫色玉锦长衫的肥胖男子举杯道,“殿下爱才,下官素有耳闻,不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承蒙殿下相请,下官感激不尽,在此敬殿下一杯!”

    那紫衣男子看着约有四十七八的样子,生得身宽体胖不消说,一对眼珠子圆溜溜好似两粒黑豆,一张油口肥嘟嘟好比两片肉肠,下巴一圈尽是胡渣,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敦厚”的气质。不是萧琮又是谁!

    别看这位大殿下在几位皇子中生得最为一般,不比萧恕有文有武,也不比萧决英俊潇洒,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实实在在”的主,却是洛京名门闺秀、公子少爷的香饽饽。

    其原因,是他特别“好客”。

    原本萧琮向来就爱拉拢一些风流公子做他的跟班,洛京之中但凡是个王公子弟,就没有他不喜欢的。尤其像楚渔儿之流,好色单一,只要有钱有女人就能哄着他到处玩,上天入地都老老实实听他安排。自然,如今的楚渔儿不比往日,因犯了家事被老国公打了一顿,而萧琮让他寻找麒麟符也毫无着落,就更不要说现在楚家正经有了一位“家主”,便是他想来,萧琮也不大乐意了。

    好在新任的督察院御史李知远的长子李鹄燕,新提了天辅殿书史,是个极好的苗子,且又是李家长子,若是拉拢了他,也正好可以把那个脾气古怪的李御史给拉到自己这边来,遂以设宴为名给李家兄妹下了帖子。现在突听得李鹄燕开口,自然是和了他的心意。

    连忙也站了起来,举起酒杯道:“李书史少年有才,年纪轻轻就做了天辅殿书史,本王早就恨不能一见。今日有幸得会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前途无量,本王敬你!”

    “多谢殿下!”李鹄燕满面春风,笑出了一排后槽牙。

    “李书史才名了得,今日大殿下设宴青尘居,书史何不赋诗一首,让众人品鉴品鉴。”坐中有人见不得李鹄燕得意的样子,借机说道。

    李鹄燕回头一瞧,见说话的是他原来的一个同窗,心中便是一阵不悦。

    他如今虽做了书史,但文采却是不高,若非得了高人指点,只怕一辈子也只好做他爹手下的一个录事罢了。即便如此,到了现在他也时常被人诟病,说他是借了父亲的权势才进的官。而他这个同窗,就正好知道他的软肋,故意要让他做什么诗,想让他在大殿下面前出丑,他自不能让他人得意。

    于是道:“这个怕是不能,李某今日已然微醉,实在不敢有辱殿下清听。更何况,这舞跳得这样好,兄台就不想多看一会儿……”

    他刚说到这里,突听外头有人传报,“五皇子到!”

    “五殿下来了,五殿下来了!”

    一句话,让堂中小姐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站起来,眼睛直往门外瞧去。生怕慢了一刻,那位五殿下就被人“看跑了”似的。

    跳舞的几个姑娘,听见这话也不由停了下来,萧琮一挥手,她们便规规矩矩退了下去。

    “今日这里好生热闹,皇兄想必是得了什么好玩的,不然如何这样急着叫萧决过来。”话音未落,就见萧决披着一件玄青色麟纹大氅,迈着步子从大堂之外走了进来。

    光线之中,他穿着一身深松色玉带长袍,头上金冠贵重,脚上长靴有力,眉若剑、鬓如锋,举措之间好不潇洒倜傥,令人着迷。他一面笑一面走,引得堂中众女子欢喜不已,那眼睛里,都要冒出光来了。

    “一个个都是狐狸精!”

    凤芷容在心里咒骂了一声,面上却装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只是微微浅笑,目光温柔看着萧决。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温柔的笑脸也在一瞬之间变成了狰狞!因为,她突然看见萧决的身后还跟了一个女子——一个和她穿着一模一样斗篷的女子。

    是凤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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