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儿——”

    一声凄厉的痛呼划破长空,惊起归巢的兽鸟,打碎林中的寂静!苏锦疯了似的扑到小女儿身边,抱起血淋淋的孩子,几乎哭哑了嗓子。

    可凤戢羽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无情地将哭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拉开,也不顾她如何挣扎,硬是叫那说话结巴的铁锤人上前来,将小小的凤思语像个被宰杀的动物一样,生生装进了麻袋里。

    “不!”

    看着鲜血慢慢浸出,然后像下雨一般的滴滴落到地上,苏锦几乎痛到了极点!她不顾腹间隐隐传来的痛苦,狠命哭喊着“不要、不要”,她不能让女儿就这样被丢在森林里,叫野兽分食。她拼命扑上前,想要追赶那恶人,夺回女儿的尸身,可凤戢羽却仍死死抓着她的手臂,丝毫不肯放松,那力道之大,竟将她的手腕都捏出了红痕。

    而那个可恶的黑衣人,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若无其事扛起袋子,大摇大摆走入了树林深处!

    不,不!

    眼看女儿的尸身被人带走,渐渐消失在了黑暗里,无能为力的苏锦,几乎到了发疯的地步。她用力的吼叫着,拉扯着,想要挣脱开那铁钳一样的手掌,“凤戢羽,你这个混蛋,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凤戢羽压根无动于衷。看着几乎失去所有理智的女人,他竟然有了一种微微的快感。相信只要他再逼进一步,这个女人就会彻底崩溃,然后绝望地全盘托出。

    “大嫂,只要你交出麒麟符,我就留你女儿一个全尸!你也不想,让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被野兽吃得骨头也不剩吧?”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淡,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叫人无比寒冷。

    哭得浑身颤抖的苏锦,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突然迷茫的怔住了。“麒麟符”三个字,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她瞬间惊醒。

    看样子,凤戢羽会在崇安寺出现,根本就不是因了什么李灵芝,也不是巧合——这个人本就是怀着目的而来!没错,那目的,就是她从苏家带过来的麒麟符,是她的父亲用生命护下的那一半枚麒麟符!

    原来如此!

    凤戢羽见她愣住,还以为她是要妥协了,“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嗯。”苏锦轻轻点了点头。

    凤戢羽不由暗喜,松手道,“识实务者为俊杰,大嫂果然是……”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苏锦突然拔下头上簪子,转过身直直朝他刺来!凤戢羽大惊,一时不防被锋利的簪子扎在了肩膀上!

    是的,苏锦想清楚了,她要保护她的孩子,她要杀了这个恶魔!她的语儿虽然已经死了,可是惜儿还活着,她不能让惜儿出事,她要让凤戢羽,死一千次一万次,她要和他——同归于尽!

    “贱人!”

    凤戢羽顿时大怒,一掌打退苏锦,然后狠狠一脚踢在她柔软的腹部……

    可怜一个弱女子,怎生受得了如此一脚?只听她低呼了一声,身子一软,当即瘫倒在地,与此同时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肚子,脸上也瞬间失去血色,整个人一下子扭曲了起来。

    凤戢羽却已经恼羞成怒,他愤怒地拔掉肩上的簪子,上前将痛苦不堪的女人提起,正欲下手,忽一转眼,就见一股一股的鲜血从这个女人的裙角流出,滴到了地上!

    她——竟然小产了!

    凤戢羽呆了!

    他的眼里,竟然闪过了一丝怜悯和惊诧。仿佛想起,那时李灵芝也曾梨花带雨的告诉他,他们的孩子,没有了!可想而知,一个父亲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是这慢慢溢出的血让他想到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凤戢羽,居然有些愣了。他突然想起了——就是因为凤敬良的出现,他才失去了骨肉,而他心爱的女人也不得不离开他,嫁给了他的亲哥哥!

    这都是报应!

    风水轮流转,老天也让凤敬良的孩子,死在了自己的手里。想来,他那个好哥哥,连做梦也想不到吧!

    凤戢羽的面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寒冷的笑意。

    可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冷语,“呵,有什么可笑的,她又不爱你……”

    什么!

    凤戢羽的笑容瞬间凝固!因为说话的人,正是苏锦。

    此时她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身体一直在颤抖,可她却还是强忍住了。另外两个黑衣人都不敢相信,这个女人都小产了,血流了一地,怎还能如此坚强?

    月光下,只见这个女人用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抬头看向天空中那一轮晧月,她仿佛在和谁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好孩子,娘就要走了,走向远远的地方,永远也回不来了。可是,娘是爱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坚强的长大。记得,要实现娘和爹的愿望,当惜倾城时光,莫负……绝世韶华!”

    说完,苏锦无力地看了看凤戢羽,轻轻摇头道:“你真可怜,可知她根本就不爱你,她爱的,只有荣华富贵。你无用,还像个看门狗一样替她杀人放火,你以为,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就会感激你吗?可笑,你妄自身怀一身绝学,却做了个无知的蠢人。”

    凤戢羽脸都变了,怒吼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好可怜,爱了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你的人。放手吧,你这一辈子,永远都别想得到她的爱……”

    一语未了,突听“咔嚓”一声,怒极的凤戢羽,竟生生将这个美丽女人纤长的脖颈,折在了手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凤戢羽到底听到了什么。只见他拧断了女人的脖子后,轻描淡写的一松手,苏锦便如同被折断的树枝一般倒在了地上。

    ……

    凤惜华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她睁大着颤瑟的双眼,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就这么突然的在眼前发生,无能为力,不敢相信!

    她知道自己错了,她不该为了炫耀自己的能干而留下那样的书信,也不该为了满足自己在妹妹心中的位置不顾所有人的安危;更不该,把妹妹和娘亲,引到这样的山林里来,掉入别人的“陷阱”!

    她不该的事太多了……

    她不该因为害怕而松手,不该让妹妹跑出去,不该这么胆小懦弱的藏起来,不该让娘亲如此悲伤哭泣。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事!

    是她错了,是她害死了妹妹,害死了娘亲、以及娘亲肚子里的小弟弟!

    都是她的错!

    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滚落,凤惜华的四肢像是被什么人定住了一般,麻木得没有了知觉,脑子里只有一片“嗡嗡”之声。渐渐的,她的眼睛也开始模糊,开始看不清这个世界,只觉周边的一切在一瞬之间突然就变成了黑色!那一种,她从未遇见过、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死亡的颜色!

    终于,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苦,猛地从草丛里冲出,发出了凄厉的撕喊——“娘!娘!”

    一阵夜鸟惊飞,凤戢羽闻声抬头,看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穿着梅染裙袄的小女孩,当即命令黑衣人道,“快,抓住她,不能留下活口!”

    可凤惜华却丝毫没有听见,她已悲痛欲绝,只想跑向她的娘亲!

    幸好,刚才救她的少年耳力灵敏,骤然听见凤戢羽的命令,慌得赶紧一把将她拽回来,用力握住她的手臂,也不等她反应拉着就往后跑。

    “你……你是谁,放开我!我要我娘,我要我娘……”凤惜华又惊又怕,一面挣扎、一面哭喊。

    少年急道:“不能回去,他们是坏人,会杀了你的!”

    “我要我娘!你放开我,放开我……”

    少年不语,只是再次加快了速度。其实,他本可以自己逃走,以他的身手,在这黑漆漆的树林里,未必逃不过黑衣人的追捕。可是不知为何,他却放心不下这个小女孩,她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亲人,而身后的恶人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若不带她走,岂非要她白白成为他人的刀下亡魂?

    不看其他,只看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便算是朋友,也不该如此抛弃!

    风,呼呼的刮着。两个孩子,也在拼命的跑着。

    无数的树枝打在凤惜华的身上和脸上,又疼又灼。拉着她狂奔的少年,似乎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们才跑了一会儿,她的腿就像要断掉了一般,疼得难受。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不行,后面很危险!”

    “我不要跟你走,我要见我娘,我要见我娘……”

    少年的心,似乎疼了一下子。他迟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想见她,等我们躲过了这些人,再回来好不好?”

    “可是,我娘她死了……”

    少年握着凤惜华的手,不觉紧了两分,然后,大声道:“喂,你可听见了,你娘刚才对你说的话?”

    “什么时候,我娘说了什么?”

    “她说,她会永远爱你,要你一定坚强,实现她的愿望。”

    凤惜华的喉咙,忽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哽咽了!半晌,才努力道:“什么愿望?”

    少年道:“当惜倾城时光,莫负绝世韶华!”

    凤惜华的眼眶,不禁湿润了。隐隐的月光里,看着前方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她的心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虽然我不知道你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你一定要活着,她才能放心!”

    “谢谢你!”凤惜华拼命点头,眼泪滚滚而下,“谢谢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楚白!”少年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凤惜华一愣,难道就是刚才在厨房里,替她偷桃花酥的楚白吗?

    谁知刚想到这儿,忽然感觉身体失去了平衡,面前的少年,不知何时突然转身一把将她扑倒。而同一时间,一枚暗针流星般从他们头顶飞过,“当”一下重重打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原来,竟是凤戢羽追了上来!

    可是,她还来不及庆幸,接下来的一刻便惊住了——她看见,黑衣人正将一枚暗器朝着少年直直打过来!

    刹时,凤惜华的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然后……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当时喊了一声“小心”,便完全没有知觉的就倒了下去。在最后的视线里,她只看见了,少年那一双惊惶失措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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