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无雪策马离城后,一路往东,走了半个时辰改小路前往凤凰山。一行几乎看不到一个人,连沿途的树木也稀稀攘攘,仿佛都城的繁华与这冷清的驿道,相隔的不只一座城墙,而是不同的天下。

    寒风阻前路,日暮人已稀,更何况是偏僻的小道。无雪马不停蹄,一直走到山脚下。

    这里似乎已到了头,抬眼看去,远远的前方尽是高高的悬崖,雾蒙蒙的一片如入云端,显然已经没有了去路。况且笔直的一道悬崖峭壁,看着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不是说,这里有一支隐藏的驻军吗,是皇帝记错了,还是说祖父也跟着哄骗于他?总不见得七公主这样辛苦送他出城,只是为了让他来这里扑一个空吧?

    时间,又倒回至无雪持令牌进宫的那一天……

    ……

    “这,这真是皇上的金令?”

    值守西宫门的是两个看起来有些困倦的官兵,此处平日里不怎么见人来,二人少不得看着无雪手中金牌,眼里露出惶恐之色。

    无雪脸上戴着面具,手里拿着金令,声音严肃,“在下齐国公世孙楚白,奉皇上之命进宫面圣,极有要事耽误不得。其他三宫都已换了值守,想是还没调换到你们西宫,所以人就已经如此懈怠,连陛下令牌也不认得了!”

    原来,他和大贵连夜赶往皇宫,正好看见凤戢羽带着几队禁军离开,而此时太垣门已被调换成萧恕的守卫,由白石群坐阵,严防死守,连一只蚊子也不让飞进去。他自然不能冒然过去,若此时拿令牌出现,定然会被抓个正着。

    好在,还有一个西宫门因为原先的将军告假,士兵还不曾拿到调令,算得上是唯一的突破口。于是,两人只好往这里来想办法。

    这两个官兵原本就听说近日很多守卫都被调换,生怕自己也会被换走,心中早七上八下。现下又听见无雪说了这话,慌忙告罪,两人又暗暗转头商议。

    一个道:“这的确是陛下的金令,天下只此一枚,错不了。”

    另一个想了想,道:“可不是,能拿这块金令的,自然不是平常人,万一真的得罪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日后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嗯,两人一合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在这时候多得罪一个人。齐国公世孙嘛,今日卖他一个人情,日后说不定还能找回来。于是恭敬奉还令牌,打开宫门,让无雪一人进了门去。

    殊不知这二人看似奸滑,有讨巧之嫌,却因此阴差阳错挽救了自己的性命,在后来皇城的乱战过后,二人凭借此功还做上了武官,每每与手下吹嘘,言自己如何深明大义,如何不畏强敌等等,以此为荣,为后话不提。

    无雪进宫之后,又发现一个怪象:宫中巡逻的官兵几乎全部聚集于天辅殿和延合宫两处,而其余诸如嫔妃之类的住所却寥寥无几。虽皇帝后妃并不多,可徐贵妃也不是身份低微的,如何也不见有人巡守?

    这让他更加觉得事有蹊跷,说不准,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

    趁着夜色隐蔽,他本想用轻功翻跃到延合宫里看一看。奈何巡逻之人实在太多,根本就无法靠近,慌乱之下为了暂避一队士兵,无意闯入角落的一处院子。当时他也是为求躲避,顾不得多想,打开院门就闯了进去。然因他过于关注前方,他并不曾留意后头,一个不小心,进门便与一小太监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

    “哎呦,嘘!”

    无雪大惊,还未怎样,对方却先做出了禁声的动作,还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直到听见外面巡夜的人走远了,那小太监才从地上爬起来,一会儿紧贴在门背后,一会儿匍匐在地上听着什么,像极了小偷行径。

    然后,他突然向无雪发出一声鸟叫,“布谷,布谷。”

    无雪脸上的白玉面具闪着微光,全然不知对方在干嘛,只好愣愣看着他。

    寂静的夜里,一盏宫灯在小太监头顶上摇来摆去,身后一道虚掩的宫门,隐约可以看到对面硕大的“延合”两个字。

    小太监见他瞅着自己直直发愣,急急凑近道:“喂,今天怎么戴了个面具过来,暗号呢,暗号。”

    无雪不知他在玩什么,依旧静静看着他。

    小太监竟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只好又叫,“布谷,布谷。”

    “那个,我……”

    无雪正想开口说他可能认错人了,谁知这时,门外头突然传来两声,“噫幽,噫幽。”

    小太监的眼神瞬间由亲近变为惊恐,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无雪,仿佛在问——你是谁!

    无雪自是一头雾水,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见门外一个大太监撅着腚倒退着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道:“噫幽,噫幽。殿下,奴才来了……”

    无雪对面的“布谷”已是慌得一动不敢动,直到“噫幽”靠近,三个人六只眼睛就这样齐刷刷在灯下相会。

    “呲”——

    “布谷”和“噫幽”禁不住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共同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向无雪,哦不,是无雪的白玉面具。

    “刘公公?”/“楚公子?”

    无雪和那个“噫幽”几乎同时低呼出声。与此同时,门外突然“哗哗”走过来一队巡兵,吓得他们三人噤若寒蝉,不敢动作。

    待得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白石群不是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吗?”刘启无比惊讶地看向无雪,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毕竟这是在延合宫。

    无雪亦低声道:“公公不在天辅殿,如何在此与……”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小太监。只见这孩子约莫不过十三四的模样,生得倒是白白净净,这样小小年纪就进宫当太监,未免有些可惜。

    他心里正想着,便见刘启指着小太监恭恭敬敬低声道:“楚公子,这一位是咱们的七公主殿下!”

    “七公主?殿下?”

    无雪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男孩模样的小太监,这竟然是当朝公主?虽不敢相信,却有刘启为证,也只好向她躬身行礼了。

    “布谷”羞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不,不用行礼,特别之时见面,不必太过拘礼。”

    无雪也只好点头称是。

    只见七公主又暗瞧了他一眼,道:“原来公子就是京中近来传言甚广的齐国公世孙楚白,久闻了。不过我瞧这白玉面具,好像一只鹰呢……”

    她一面说,一面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无雪的面具,似乎很感兴趣。

    无雪又岂敢抬头,只忙将手上令牌举起,恭敬道:“公主殿下,小民有要事须面见陛下,不知可有办法。”

    七公主见这令牌,一把夺在手里,惊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一个“这”字还没出口,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慌得她连忙禁声,只好用口型对问无雪。

    于是,待巡兵走后,无雪大致将皇帝如何赐下令牌,以及自己此番为何进宫的来意说了。

    刘启听了,只是摇头道:“罢了,公子且回吧,现在陛下究竟如何莫说是您了,便是公主殿下和小人,也是一无所知……”

    原来,萧琮出事那一晚,皇帝突然引发旧疾,卧病在床,宫中一夜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先是延合宫里所有禁卫军,不知怎的就突然全部被换掉,事先也没有个旨意,只有安桂出来说是传了皇上口谕,为的是加强巡视,连执掌内宫事务的徐贵妃也在旁边默许。然后,就是皇上突然要求召见南平王萧恕,并把太监宫女都赶了出来,只留下安桂和二殿下在内。接着,查抄忠武侯府的圣旨就这样从延合宫中传了出来。

    一切来得很突然,萧决得到消息后连夜出宫去找凤惜华,而宫中皇帝的变化,也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皇帝以生病为由下令文武百官免朝,无诏不许任何人进宫,七公主在他生病之时还去看过一次,之后却再也不让人进去看望。太垣门更索性将宫门紧闭,着人守着,门也不开了。

    这样一来,里面外头完全不能通消息,如同与世隔绝一般。

    七公主玉幽从小就跟着大殿下和五殿下出宫游玩,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如今这情形连宫外的消息也听不到,无论如何直觉当中必然有事。也曾跑去千福宫求徐贵妃劝谏皇帝,也曾怀疑过延合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奈何徐贵妃却像是早已知晓一般,非但不以为然,反喝斥她不安分,说她可是想要学从前的长公主,不肯听话,往后一辈子连死了都只能葬在淮北那样的地方,进不了皇陵。

    无雪听到这里,心知延合宫中必定有变。于是,便在心中想了一计,三人共同商议后,表示同意,予以执行。

    是夜,正值三更时分,七公主的《子辰殿》里忽然冒出一片一片呛人的烟味。虽然只有浓烟不见火焰,但当班的太监宫女们都被呛得喘不过气来,只有七公主一个哭着说她宫里失火了。

    于是,宫人们奔走传言,都说子辰殿走了水。子辰殿可是紧挨着福宁宫的,宫里头挂得有萧氏各朝太后的画像,这要是烧着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说不准,连皇帝也要自请罪责,让位已谢天下。

    在延合宫和天辅殿巡逻的禁军闻听后宫走水,少不得要赶过去救火,一时巡兵一大半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往《子辰殿》方向跑去。刘启也在帮着侧应,故作自己有重大消息要出宫报信的样子,几次于太垣门对宫人言说,“宫里丢东西了,公主和娘娘正找呢,好像说丢的是禁军的令牌!”

    反正萧恕不就是想让皇宫混乱吗,如他所愿,他们三人就让宫里先乱作一团。而无雪,也正好趁此机会潜入延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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