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如铃,细水声潺。
一个身着花青长袍、看上去五十上下的男人,端着盘子匆匆走入飞流居。刚进院,就见两个暗卫抬着一具死尸满脸苍白从屋里退出来,暗卫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副惊魂未定模样。
这一定是萧恕干的。再瞧那死尸,一对手僵硬地握在自己的脖子上,表情扭曲可怖,看来,萧恕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他体内的六道内力了。近日莫闲发现,萧恕对修习六道似乎太过急功近利,甚至不惜亲自跑出去抓人饮血,如此疯狂的举动,表明他已经开始狂躁难安!
想着,莫闲再不敢耽搁,端着盘子朝萧恕的卧房走去。
谁知,还未进门,就听屋里传来一声怒吼,“滚,滚出去。找不到人,一个也别回来!”
“王爷,是我,莫闲。”
莫闲小心翼翼说着,一进屋便见屏风前坐了一个披着黯青色袍子的男人。男人里衣大开,外衫不整,一头散发如茅草般盖住一半近乎癫狂的脸——这,这是南平王萧恕?他心下不由暗惊,怎么才一日不见,堂堂一个王爷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王爷,您没事吧?”
萧恕慢慢抬起头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莫闲手上端着的那一碗“天水”,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嗜血的渴望。
莫闲赶忙恭恭敬敬将天水奉上,还不及开口,萧恕便伸出两指快速夹起碗沿,放到唇边一饮而尽,接着又“砰”一声,将碗狠狠摔了一个粉碎。直到血腥的气味于屋中慢慢散出,他才满意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若有享受的回味起天水迷人的味道来。
莫闲忙作恭敬之态,抱拳道:“恭喜王爷,您在这么短时间内武功如此精进,大有独步天下之势,只怕当年的惠圆大师复活,也要忘尘莫及。佩服,佩服!”
萧恕拿鼻子用力吸一口气,“这还不是多亏了莫师父。”
莫闲连连摆手,“岂敢岂敢,我一个画师,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有幸得知一些口诀,若论武功,莫说王爷,便是手底下随便一个暗卫,我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王爷就不要取笑我了。”
萧恕方又睁开眼来,此时,眼里的血红已慢慢退尽。他站起身一面踱步,一面整理衣衫。
“本王近日需要很多天水,劳莫师父想办法弄来。如需帮忙,天云楼的宋统领你可以随意指挥。”
“是,是。”莫闲后退两步,恭敬说道。
其实,宋仁一直都是他的人,只是萧恕并不知道而已。不过,如今洛京发生了那么多事,城里早已人心惶惶,孟汉忠又怀疑上了观月楼,使得行动十分不便,加之今日萧恕又放跑了一个女人……现在要他去弄天水,一时半会儿,谈何容易?
想着,他又向萧恕道:“王爷,您武功大进固然是好,可强大的内力若操控不当容易使得气血混乱,若一时没有天水在侧,万一走火入魔可是极为不妙。容我说句不该说的,若论京中天水最多之地,莫过于……”
“你的意思本王知道。”
萧恕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如今有些东西还未齐备,须且静待几日。好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本王自会叫你。”
“是,那我就退下了。”莫闲笑说着,慢慢退出屋去。
他知道萧恕在等什么,放眼看去,整个洛京都已如囊中之物,一切莫过于“麒麟符”三个字。
他这里刚退至门口,一转身,迎面就看见军师褚文机领着一个身穿禁军铠甲、腰悬禁军军令、脸上留着髭须、手上拿着□□的中年将军走了过来。那将军一脸傲气,根本不看莫闲,只有褚文机握着书卷向他抱了抱拳,莫闲也向他笑了笑。不过三两步之间,二人便自错开了。
“楚白找到了吗?”
莫闲刚抬脚,身后就传来了萧恕的声音,竟不觉轻轻放慢了脚步。
这时,屋里传来褚文机的声音,“回王爷,那小子好像一直没有回楚家,属下安排在齐国公府周围的暗卫,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倒是,暗卫回报,楚邺近日加强了府内戒备,想来,料是防着搜查七公主之事。”
萧恕冷声道:“无论如何,都让人盯紧了楚家,楚邺活了这辈子,就剩下这么一个亲孙子,楚白一定会回去。对了,白将军,不知你那边可有七公主的消息,宫内情形如何?”
白石群忙抱拳道:“回王爷,宫内一切照旧,至于七公主,尚未回宫。”
“安桂呢,这几日还在病着吗,总让他那个徒弟刘启来见本王,本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王爷放心,延合宫有禁军守着,太垣门有末将守着,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白石群自信地说着,又道:“不知王爷今日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萧恕摸了摸嘴上的胡须,“有件事,本王需要你去办。”
“但凭王爷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白将军,本王要你今夜入宫,叫安桂拟旨,说皇上龙体大安,明日文武百官照旧早朝。再让他亲自跑一趟齐国公府,务必让楚邺进宫面圣,一旦百官入殿,立即派人封锁城门!记住,没有本王之令,不许任何人离开天辅殿,明白吗?”
白石群先是一惊,后闻听楚邺之名,一时竟有些失了神。
“白将军,你怎么了?”萧恕目光锐利,紧紧看向他。
白石群方才回过神来,慌忙道:“没……没什么,王爷这一招‘请君入瓮’实在高明,末将钦佩!”
萧恕这才点了点头。接着,又向褚文机道:“文机,你细查多日,依你看,凤戢羽没什么问题吧。”
褚文机道:“凤将军一直兢兢业业,今日也带人去了齐国公府,以属下之见,他对王爷的命令还算遵从,也不曾违抗。不过,还是要等着那件事过后,看他有什么反应才能知晓。对了,文机听说王爷刚刚抓住一个叫什么楚渔儿的,关进了后院,属下记得,此人从前好像是大殿下的宾客,为防有人以此作为把柄,以属下之见,还是杀了干净。”
“你说得对。不过区区蝼蚁,杀他太容易,本王现在留着他,还有大用!另外,文机,本王这披头散发……的实在是不习惯,你向来本事高超,不如就进来替本王梳一梳头吧。”
褚文机会意,笑道:“是,文机明白。”
萧恕要单独对褚文机说些什么,屋外的莫闲猜不透,好在他也不想知道,落个轻闲,坐等渔利,岂不更加自在。
……
黄昏的冬风,越发冷得让人刺痛。
凤戢羽跌跌撞撞走在大街上,魂不守舍。
楚邺没有杀他。只不过,跟着进入齐国公府的人,除了他,没有一个出来,就连府外围守的,也都全被人迷昏,送到了刑部。真是可笑,他一个将军,一个跟了南平王十年的将军,现在,居然活成一个孤军寡将!
街道上,人烟稀少,关门闭户。身旁除了风声和狗叫声,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不知过了几时,凤戢羽不知不觉走到了忠武侯府门外,走到了自己曾经的家。抬起头,朱红色的大门中间贴着交错的封条,两个官兵腰悬钢刀守在外面。
看着眼前诺大的高墙宅院,他不由咬了咬牙,南平王答应过他,待大业成日这里就是他的,他会成为新的“忠武侯”,拥有他这辈子所有的梦寐以求。
可是,他失利了。又一次,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可恶,他不甘心!
然而,即使他不甘心,心里也很清楚,此次失利王爷未必肯轻易放过自己。萧恕早就对他起了疑心,所以,接走了凤芷容不说,还处处试探,连飞流居也不让他进,内中计划也不让他知道,还重用起那个叫什么白石群的人来。
不过一个下九流的牙门出身,凭什么统领禁军!
“凤将军。”
一个瘦小的官兵见他站在门口,连忙上前抱拳道:“凤将军,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忠武侯府,将军还请回去吧。”
凤戢羽暗压怒意,“怎么,连本将军也不行吗?”
官兵笑道:“王爷说了,没有他的令牌,谁也不能进。”
凤戢羽怒道:“这可是本将军的院子!将来,这一片都是本将军的,本将军为什么不能进?”
“这个……还请大将军不要为难小的,王爷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
凤戢羽见这个小兵动不动就搬出南平王来压自己,心中顿生一股怒火,不待他把话说完,袖中无影针瞬间飞出,直中他的心脏!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听“咚”一声响,瘦小官兵竟如木头般直直倒下,前后,连个预兆也没有。
另一个高个子官兵惊见同伴被凤戢羽杀死,吓得脸都白了。好在他比较机灵,惊慌之后赶忙作出一副恭敬之态,上前道,“属下参见大将军,属下等不知大将军突然来访,还望将军恕罪。”说着,他又指着躺在地上的死尸道:“叫你别喝那么多酒,又不听,这下可好,醉过去了吧。如何不喝死你!”
凤戢羽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手指间,却已慢慢现出了一枚无影针来。
高个官兵见了,吓得半死,慌忙开口道:“将……将军慢着,小人有要事要告之将军!”
“说。”
高个官兵打着哆嗦,咽了一口口水,颤颤道:“将军被人跟踪了。”
什么!凤戢羽全身一紧,暗暗侧了侧头。
“将军别看,那人在墙头上,身手了得。”
凤戢羽不由周身一凉,这一路跟踪而不被发现,此人功夫,只怕不低。想着,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又看了看高个官兵,冷笑道,“你保住了自己一条命。那你应该知道,该怎么说话。”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凤戢羽又后退一步,故意大声道:“赶紧叫人把这个醉鬼送走,下次谁敢在班喝酒,本将军一定重罚!”
高个官兵连忙道:“是,属下知道!”一面说,一面将瘦小官兵用力往边上拖。
凤戢羽这才转身,正想看一看那跟踪之人藏在何处,却突然看见自己的管家常笙气喘吁吁朝这边跑了过来,“将军,将军,不好了。”
常笙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家里发生了什么急事。
凤戢羽忙上前道:“怎么了。”
“大小姐回府了,但是……但是……她出了事,夫人,夫人已经哭得昏晕过去!”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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