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支羽箭迎着冬风之冽破空而来,射穿城门上的“凤”字大旗,直直穿透护旗士兵的头颅。

    西城门外,此时已是混乱一片。

    堂堂洛京西城门,兵力防守最多的地方,却在临天亮之际被人突袭,眼看戒备森严的高墙,到处都是利箭“嗖嗖”声和士兵中箭倒下的惨叫声,他们却连对方人在哪儿都不知道,除了伤亡躲避毫无还手之力,负责指挥的都尉吓得面无血色,连滚带爬扑到门营禀报。

    “将军,不行了,不行了,西城估计扛不住了!”

    营中将领正自焦急,见他慌慌张张跑进来,铠甲歪斜、披风破洞、连头盔都给射得没了影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勃然大怒,“废物,都他奶奶的是一群废物!”

    “卑职该死,是卑职无能。只不过,这些人的箭法实在是太过可怕,那箭跟长了眼睛似的追着人跑,我等除了躲就是躲,稍有不慎,露头便死。要不是,要不是卑职腿脚快,只怕脑袋早就搬家了。”

    将领怒道:“他奶奶的,城外的路分明都被阻断,这个萧决,到底从哪里找来的救兵,难不成,他妈的还能从天上掉下来?”

    “将军说的是,卑职也想不明白,这外头尽是高山悬崖,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按理说此处应当易守难攻才对。”

    “你到底探明白没有,这帮孙子到底有多少人!”

    “这……”都尉尴尬地摇了摇头,“卑职等只瞅见了箭,没见到人,而且在外的暗探一个都没回来。剩下的,出城即死……”

    “他奶奶的,老子堂堂守城禁军,竟被人按着人头杀,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将领恨恨一拳砸在案上,“凤将军呢,凤将军又到哪儿去了?”

    都尉先瞅了一眼暴怒的将领,见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道:“凤将军听说李猛在东面大开城门、临阵倒戈,刚刚带着一队兵马,奔皇城去了。”

    “什么!”

    将领一脚就给都尉踹了个四脚朝天,“这都他奶奶的什么时候了,他妈的还把兵马带走,也不给老子说一声,他这是打算不顾老子死活呀!”他怒火当胸,无处发泄,踢翻都尉后又猛砸桌案,三五拳下去,将好端端的一张桌子砸成了几大块。

    都尉慌忙爬起来,“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卑职猜测,大约,大约凤将军是忧心王爷……”

    “忧心个屁!”

    将领气得脸青面黑:“他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自己先跑了,老子是上了他的当!他奶奶的,还说什么按常守城、以防万一,凤戢羽这个狗东西,居然给老子下了这么大一个套,老子若是不死,日后定亲自去取了他的狗命!说,咱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都尉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回话了,可他没有办法,只能哭丧着脸支支吾吾道:“这个,加……加之小的与将军,不……不出百十。”

    “什么?”

    “将军,将军,不如我们弃城吧。再这么打下去,还不等援兵到,只怕你我都性命难保!”

    “奶奶的弃什么城,老子本来就是守城的,怎么弃,弃了往哪儿逃?再说,老子的家就在这里,老子跑得了,家中妇孺怎么办!”将领暴立青筋,怒目圆睁,恨不得把凤戢羽抓过来生吃下去。

    “那……那我们总不能就这么替他们白白送命吧?”

    听着外面呼啦啦的惨叫声,将领两个拳头怒颤不止。他知道现在已经容不得他思考,遂用力哼了一声,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恨恨道:“既然李猛那头暴牛都能临阵倒戈,老子难道还不会举旗反水?你速去给五殿下通风报信,就说本将军接到错误军令,上了凤戢羽的当,如今要投诚。再带一队人赶往西街阻截凤戢羽,他奶奶的,本将军现在就弃暗投明!”

    原来,那日在大殿下府,无雪早料到萧恕为了麒麟符将不择手段,于是暗与萧决会面,让他带着白玉面具出城前往凤凰山,与白家军汇合。

    自然,萧决做为一个皇子,在重重监视之下要想离开大殿下府,还要做到悄无声息,实在不易。偏在这时,萧恕又假传圣旨让他进宫,无奈之下,他只得与玉幽互换衣饰,让玉幽替他进宫。好在前来护送的是李猛,若换了旁人,只怕还不好遮掩过去。

    萧决在朱夫人的帮助下,装成车夫“暗渡陈仓”,出城之后马不停蹄赶往凤凰山。待面具合二为一,白家军当即兵分五路,各领其命、各率其部,随之即出。

    第一路由大当家谷厌子亲领,白霁岭为先锋,与萧决一起率四百骑从东城进,入城后一刻不待、直奔皇宫;第二路,让柏山松带领二百骑直接从后方攻占南城;第三路以岳山明为首,率两百人攻东南护城门,同时扫清东城守兵;

    第四路由秦山柳率二百骑,截守北城后路,以防叛贼逃脱;第五路则由二当家石震率二百神箭手,攀岩潜林、翻山跃崖,埋伏于西城之外,旦听军师入城信号,立即攻克此间至关之地!

    别看白家军加起来只有区区千数余人,还不如守城禁军的十之一二,却比传说中还要骁勇擅战。非但个个武功超绝、能以一当百,行动配合更是天衣无缝、信手拈来。他们风驰电掣入城,一路斩兵截将、清扫叛军,更令萧决惊讶的是如此势如破竹却不伤及平民百姓,简直让人敬佩不已。又因他们脸上都戴着银色面具,百姓见之大呼神明,皆以为神兵天降,不由自主沿途叩拜。

    而无雪这一边,则前往大理寺盗取仵作验尸文书,打算以此引萧恕追捕于他,再以麒麟符为诱,拖延春祭大典的时辰,给白家军进城争取时间。只是,凤惜华的突然被抓,让他不得不改变之后的计划,也才有了后来之事。

    ……

    却说凤戢羽惊闻洛京城中有变,担心南平王计划有失,遂带了五十兵马匆匆离开西城。然而,他却并没有像那都尉所说直奔皇城,而是一转头,带着人往贞津口来。

    其实,他已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李猛此人行事鲁莽,言语粗暴,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个固执非常的莽夫,这样的人轻易难以说动,又怎么可能说话就突然“倒戈”?这只能说明他或许早已经背叛王爷,投向萧决一方。

    且李猛看似于王爷大计之外,可他在京多年,对各城门的布兵情形了如指掌,一旦有人攻向西城,那么其余城门只怕也已保全不住。而他近来屡被王爷怀疑,被削之权利空剩将军之名,若王爷当真大计已失,他必然要第一个沦为弃子。

    既然如此,死守城门已是无用,与其将性命搭在此处,倒不如早做打算。

    这里他才自回到家中,一进府门就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空旷的宅子让他顿生一种似乎不太好的预感,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走到院门前,还未推门进入,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少女的声音。

    “爹,你回来了?”

    凤戢羽转头看去,只见凤芷容穿着一身大红牡丹的裙袄冬衣,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像是刚起床的模样。一见了他,便步履轻快朝着他跑过来,面上还带着点点笑意。

    凤戢羽不觉有些呆愣。

    凤芷容这样的打扮,鲜艳又不失温柔,热情而不绝灵动,甚至连微笑和走路的样子都伶俐得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恍惚中,他竟似乎看到李灵芝年轻时候的模样。

    “爹,你在看什么呢?”凤芷容已到了跟前,眨着一双秀美之眸看着他。

    凤戢羽连忙收回目光,平静地回了一句,“没什么,你怎么在这儿。”

    凤芷容撒娇似的向他扶了一扶,然后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笑道:“爹爹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朝中的事都忙完了?”

    凤戢羽不禁眉头皱起,这个丫头,又在搞的什么鬼?自他将李灵芝母女接到将军府,她不是在哭就是在闹,差点没把翠阑阁拆成碎片,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还开口叫他“爹”?

    凤芷容见他惊讶,忍不住抿嘴嬉乐,“爹,你怎么了,你不认识女儿了?”

    她的声音可爱调皮,听起来竟然还带了几分乖巧,简直与前日判若两人。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凤戢羽忍不住将她的手掰开,侧身一步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等爹爹回来啊,爹爹出去一整天,难道就不想女儿吗?女儿可是很想念爹爹呢,女儿还……”

    “凤芷容,你到底在玩什么!”凤戢羽打断她,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咦?”凤芷容却像打量稀奇古怪一样看着父亲,笑嬉嬉围着他转了一圈,诧异道:“爹爹今日可是奇了,好端端的怎么叫起女儿的大名来?看来定然是在外头跟谁生了气,要不然,就是在朝上跟谁斗了嘴,嘻嘻。不过娘说了,今日叫厨房做您最爱吃的梅花糕,这样一来,您就不会生气了吧?”

    “梅花糕?”凤戢羽的眉头越发皱得紧,眼里更是露出深深的怀疑。

    “对呀,今年梅花少,还是娘亲自带着丫头们去花园摘的。哦,对了,”凤芷容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一张雪白的手绢,恭恭敬敬递给凤戢羽,“看,这是爹爹前日教我写的字,我都写好了,还请爹爹阅看。”

    凤戢羽脑中“嗡”地一下子,整个人瞬间后脊发凉。看着眼前空白的手绢和女儿笑得天真的脸,他猛地意识到,这丫头,该不会是将他当作凤敬良了吧!

    “容儿!”

    正在这时,突听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李灵芝披着一件斗篷从院里走出来。

    “哟,大将军回来了。”李灵芝朝他行了一礼,淡淡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事情这么大,只怕还要等几日。”

    说罢,径自越过凤戢羽,走到凤芷容身旁,拉着她的手道:“容儿,这么冷的天,你跑这里来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屋歇着去,不然冻坏了身子娘会着急的。”

    凤芷容却是跺了跺脚,摇头道:“娘,你不是说今日要做梅花糕吗,我也想吃,我想和爹爹一块儿吃。”

    “哎呀,梅花糕又不是只做爹爹一个人的,娘也得吃啊。再说,你爹爹这么忙,你回头再扰着他,他又该生气了。容儿乖,先回去好不好?”

    凤戢羽听李灵芝说话的语气,竟如同哄骗一个三岁小孩一般,不由心下暗暗吃惊。

    这时,又见银蝶面色匆匆跑过来,这丫头两眼通红,眼圈发黑,显然已是急的了不得。人未到声先闻,“大小姐,您怎么又到处跑呢,可叫奴婢好找。”

    李灵芝狠狠瞪了她一眼,“叫你好生看着小姐,怎么又偷懒?天太冷,还不快带小姐回去歇着。”

    “是,是!”

    银蝶赶紧上来,看见凤戢羽回来,先是吓得小脸一白,匆匆忙忙行了一礼,方才上去搀扶凤芷容。

    凤芷容显然不愿意回去,银蝶忙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您昨儿晚上不是说怕冷吗,这会儿暖间的火已经旺了,再过一会儿,还可以请老太太过来吃点心呢。”

    凤芷容听见,眉毛先是竖了竖,又觉得当着父亲母亲的面发怒不太好,只得将手绢收回,转身交给银蝶,“那好吧,这幅《梅花图》还是改日再给爹爹瞧。你小心帮我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知道了,小姐。”

    李灵芝见她不开心,笑着哄道:“容儿真乖,现在爹爹忙,回头梅花糕做好了,娘立即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凤芷容方才笑了起来,拉着银蝶道:“金蝉,我们有梅花糕了,太好了,哈哈哈,梅花糕,梅花糕。”

    她一面说一面笑,随着银蝶蹦跳离去。

    凤戢羽的神情已由震惊变成不可置信。

    李灵芝见他神色惊异,反而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开口道,“看大将军这样的反应,想来,您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凤戢羽一双浓眉已几乎皱到了一处,声音也带了质问,“她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看不出来吗,我们的女儿,她疯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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