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犯起懒,这个家便运作不起来了。
段汁桃昨夜睡得并不好,梦里一会是已故公公婆婆的笑声,他们微笑的抱着婴儿时期的单星回在金黄色的谷地里,抚摸着饱满的庄稼穗子,孩子和穗子一样都是胖乎乎令人满意的;一会场景又变成了公公出殡的那天,婆婆伤心成泪人,一面喊孙子星回扬好灵幡,一面双手一抽一抽地拍打在棺材上,鼻涕眼泪在送灵的路上洒了一地。
迷迷蒙蒙间,天边翻起了紫靛色的白,段汁桃才彻底踏实睡着。
再醒来就是单琮容已经从食堂打好早饭回来,父子俩已经吃过早饭,没了段汁桃的安排,他们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各自窝在沙发和板凳上看报发呆。
洗了脸,享用了豆浆和油条,段汁桃这才精神起来,提议道:“今天起晚了,上午就在家里,吃了午饭我们再出去转一转,晚饭就在外面吃吧,明天我们再去t·安·门和故宫。”
“妈,我想吃铜锅涮羊肉。”单星回说。
“你这张嘴倒是见多识广,才来北京几天就知道铜锅涮羊肉。”段汁桃睨了他一眼。
“班上同学说的,回民街上的烤羊肉和羊肉火锅味道最正宗。”
“这么快就交上朋友了呀?”段汁桃为儿子的社交能力感到惊奇。
“坐我前排的陆威说的,我说刚来北京,他给我介绍北京美食。”
“行吧,晚上就去那个什么回民街吃火锅,不过下午我打算先上衣服市场去给你爸买几件毛衫。来之前光顾着给我们俩置办了,天马上变冷,你爸衣服太旧了,穿了十来年还舍不得丢。我看见合适的,再给你姑家的明明表弟买几身小孩的衣裳邮回去,来之前你姑和姑丈给了你五百块,总不能咱们一点回礼都没有。”
单琮容却道:“给你就收着呗,还回什么礼。琮玉也算你拉扯大,上大学也是你供,现在她过得好,孝敬你也是应该。”
他们男人哪里知道人情往来的重要,姑娘出嫁了,又不是和娘家再不相干了。
人家愿意给五百那是抬举你,看得起你,你要是一味只知道收进来,没有贴出去的,反倒叫人家看轻了,觉得你不识抬举一味小吝。
有来有往才是长久的经营,再说,娘家人把琮玉放心上,在婆家琮玉便也受尊重,她过得好了,自己这边也没有后顾之忧。
男人直来直往,根本不晓得这里头的门道,段汁桃也懒得和他解释,只吩咐他有空多和琮玉还有妹夫联系,别让人家以为他们一家鸡窝飞到凤凰巢,攀了富贵不认自家亲戚,把他们冷落了。
单琮容处置起家庭关系很有一副油腔滑调的门道。
在妻子面前,从不护自家人的短,毕竟这么多年,自己那点工资大部分折在给爹妈养老看病还有供妹妹读书出嫁上了,但他的嘴巴紧,从来都只把这些功劳算在妻子段汁桃的身上。
就像刚刚他说单琮玉上大学,也是段汁桃供的。
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劳动力在外上班挣钱,妹妹读书出嫁的钱能从哪来呢?还不是他挣来的工资里划拨出来的。
但他却把这样的功绩推给段汁桃,回乡也是逢人便说是段汁桃照顾伺候他们一大家子,就连妹妹上学和出嫁的嫁妆,都是段汁桃劳心劳力一手操办。
这叫钱实实在在地花在了自家人身上,也哄得妻子任劳任怨,对他这么多年没攒下一分工资没有半句怨言。
家属院里和他类似的家庭不是没有,家中只有一个劳动力在外挣钱,兜里几个子儿全消磨在了一家老小上,一年到头攒不下半个子儿,因此媳妇们总为着钱这件事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今天算计你爹妈看病用了多少,明天盘着你兄弟姊妹人情花了多少。像他这样把妻子哄得服服帖帖,全是靠前人磋磨实践,自己察言观色得出来的经验。
出门在外,总有人对他说,女人么,总是嘴硬心软,听上几句好话,便也死心塌地了。
说好话又不需要什么本钱,况且男人确实需要对女人说好话,你要是见天跟自己娘们吵,这家里准能吵出一个比你还厉害的母夜叉来。
拌嘴,从古至今,都是男人矮上一头,真要与女子斤斤计较,这样的男人便会被人耻笑娘里娘气,登不得台面。
世俗里,就连骂人,用的都是:娘炮。
可见男人真不能与女子一般计较,有失身份。
所以单琮容在与妻子争辩吵嘴这件事上很想得开,做男人无非就是:嘴要甜、心要实、还有下面那东西要硬。
把老婆伺候好了,哄得她每天心情美滋滋,男人便也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像刚刚那样,他不护短,哄得妻子心里舒坦,妻子又实实在在地为妹妹家的孩子去张罗新衣,这钱花出去的效果,谁心里都好受,谁都满意,何乐不为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疼我、我疼你,你哄我、我哄你,你让我、我让你,大家和和气气,才能把日子过到一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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