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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此刻的感受无法形容。庆德皇帝十四岁时才算真正走进先皇的视线,才有了跟着父皇去狩猎的机会。
那也是他平生第一次走出皇宫,近距离的接触大自然。
那时他是那么迷恋山水、鸟兽,甚至看着皇家猎场满地枯黄的落叶都觉得心旷神怡。
只是机会很少,皇子之间的竞争激烈得很,他并不是每年秋天都有随皇伴驾去狩猎的机会。
即便这样也满足,可是到了二十岁终于历尽坎坷“竞争上岗”当上太子,他重新又圈在小小的皇宫之中学习理政。
再次能出宫就是为了那把龙椅,也不过是在京都范围内平乱而已。
登上大宝之位后,甚至连御花园都没有完整走过一圈的时候。
现在,在这片微缩的土地上,他走过了草原、踏过了河流、跨过了高山、环游了盆地、又在沙漠中跋涉;
他似乎看到风吹草低见牛羊;似乎听到山脚下雪夜狼嗥;似乎拂过胡杨的树干;似乎尝到香梨的清甜,似乎闻到野麻的花香……
一群群悠闲自在吃草的牛羊、一匹匹在风中飞扬着鬃毛的野马、空中浮现一片片绿洲的海市蜃楼、一枝枝棉花枝丫刮住孩子们的衣衫、裙角……
这是一场美妙的旅行!
楚清悄声走回小几边,端起汤碗“咕咚咕咚”往嘴里灌,口水都说干了,渴死了!
瞥见皇帝一脸沉迷而不自知的模样,不禁在心中吐槽: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云旅游”就这么陶醉了?
李公公犹犹豫豫走到皇帝身边,不想打扰又不得不打扰:“皇上,宫门要落锁了!”
“……”皇帝猛然从沉醉中惊醒,满脸意犹未尽。
胡恒秋此刻总算平静下来。
刚才皇上那睁着眼睛却不知道看进何处的样子,让他知道皇上刚才“魂游天外”了。
“派人去给两位爱卿家里传话,朕要与他们商议事情,今夜就不回去了。”皇帝说。
当皇帝真好,都不用征询他们的意见,直接就决定了。
楚清现在吃饱了犯困,一路奔波的劳累和费劲的讲述,她很想赶紧休息,但是不行,因为胡恒秋说:“皇上,咱们该说说沃斯使者了。”
闹半天刚才全是废话?
李公公伺候皇帝穿好鞋子走回御案前坐下。
“嗯,楚爱卿,你对沃斯四王子了解多少?”皇帝发问。
“不了解。”
敢在皇帝面前说不了解,这胆量!好歹你先加个前缀,比如“臣无能”然后再说“臣不太清楚”。
但这时的楚清感觉脑袋很重、也很痛,稍稍动一下就好像有沉甸甸的水泥浆在里面逛荡。
刚刚吃热乎饭好不容易暖和下来的身体这会儿又觉得冷了。
此时楚清几乎可以说是机械性地回答问题,智商在急剧消失中。
“嗯?”皇帝疑惑,却并没有不满的语气。
“我们的人很难进入沃斯王族的领地,相貌差了太多,他们都是人高马大的,而且金发碧眼,肌肤盛雪……”
“金发碧眼,看来是色目人。”
“是,我们的人沿着涂虎尔特领地分布,但是不太好往沃斯王族那边渗透,不然也不会他们的使团到了新伦州我们才能知道。
所以没见过四王子,只知道他大概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有,沃斯王的血亲不是绿眼睛,是蓝眼睛。”
这都是听甘来说的,但是楚清不打算把甘来说出来。
甘来也有一半王族的血统,容易惹麻烦。
皇帝说:“蓝眼睛就是沃斯王的血亲?朕看可不一定。朕记得哪本书上似有记载过蓝眼睛的色目人,不是沃斯国的。”
胡恒秋接话说:“皇上,那应该是孝惠帝时期的一本游记上记录的。不知这游记所写是否属实。”
“对,孝惠帝时期。说曾有几名海外之人被海水冲上岸,却因语言不通,未能有所了解,又因救治太晚,没过几日人就没了。”皇帝经过提醒也想起来了。
海外有蓝眼睛?楚清来这里几年,还没听说过大宣海外的国家。
“那楚爱卿说说帕卓这个人。”
“帕卓是个油腻的的中年胖子,这么高,这么宽……”楚清边说边往自己身周比划,好像在说一个箱子,“说话粗声大气,大宣话说得流畅……”
其实这个人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楚清也就跟他打过一次交道,其他的信息就只好照着密侦司的探子们传回来的说。
而这些皇帝已经跟胡恒秋讨论过了。
“这人似乎跟江南孟家很熟,”楚清把这次棉花涨价又降价的事情给皇帝说了说。
“这么熟,还被孟家摆了一道?”皇帝似笑非笑,语气略有嘲讽。
“在商言商呗。”楚清眼皮有点抬不起来,感觉从内而外发冷,说话时声音有些抖。
“楚爱卿这是怎么了?”皇上看到楚清脸色又白了下来,身体也微微抖着,眼皮沉重。
“那什么,你这屋冷,给杯热水呗?”楚清鼻子又堵了,说话有些瓮声瓮气。
皇帝终于认真把楚清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遍。
衣服、靴子上满是尘土,脸上也是灰扑扑的,鬓边发丝也凌乱,一看就是快马飞驰的结果。
这数九寒冬,这么折腾人……哎呀,皇帝终于良心发现了。
“传陈典御!”皇帝下令。
典御,就是皇帝御用医生的最高长官,是专门给皇帝看病的大夫。
李公公和胡恒秋眼睛都瞪大了:皇帝这是给天大的面子啊!
皇帝只不过是顺嘴就说了,没别的意思。
楚清被安排到偏殿接受治疗。
陈典御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冻着了,再把把脉确认下就准备写方子。
“大夫,甭开药了,直接给我来几针。”楚清说道。
现在喉咙也开始发痛,直接针灸,退热也快。
不然今晚不回去,明儿带着药回去或者再发热打摆子,该被小宝“骂”了。
陈典御想想就同意了。
楚清运气好,这大夫是皇帝最信得过的大夫,一般人可没这待遇。
楚清直接脱了外衣让扎针。
习惯性伸左胳膊,结果不止胳膊,连后脖颈子也挨了两针。
大椎穴用三棱针给放了点血,楚清瞬间觉得脑袋不沉了,神志也清明起来。
“国医圣手啊!”楚清赞叹一句。
“你这是箭伤?”陈典御指了指楚清肩头的疤痕和手臂上长长的几道子。
肩头的增生疤痕经常发痒,楚清说道:“是箭伤,下面那几条是狼给挠的。总发痒,有办法没?”
不用花钱就能看专家号,得抓紧机会。
陈典御也给扎了针,又开了些外敷的药膏,让等针眼全部消失后再涂抹,还说:“全部去除是不能够了,但能变得不明显。”
这是陈典御自进入尚药局以来看病最爽快的一次,因此也很尽心。
给皇家看病顾忌太多,又是上下尊卑又是男女大防的,给楚清看病没那么多顾虑。
其实大夫眼里无男女,楚清又是现代思想,只要不是看妇科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把个脉、看看舌头、脱了外衣扎几针,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楚清放得开,陈典御也治疗得畅快,顺便还给开了几张调理的方子,让楚清回去好好喝药,把气血调整调整,以防以后不能生育。
呵呵。旌表节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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