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面子的事儿不愿意继续再想,皇帝干脆转移话题:“你都研究明白了?”



    指的是那些图纸。



    李公公摇头:“那个地雷、手雷,还有那个炮弹,只画了外面,里面啥样也不知道呀,倒是那个铁丝网看明白了;不过……”



    李公公咽了咽口水,犹豫了犹豫,还是说道:“就算有这些东西,这仗打得也不易啊,死了七十多个百姓呢!”



    “嗯?”皇帝抬起一边眼皮:“七十多?沃斯王又没在临洋县,怎么死的比马达那边还多?”



    李公公:“在开战之前还死了好几十呢,伤得更多……”



    皇帝:“怎么回事?”



    李公公把有死伤人数的两页纸抽出来放在上面:“具体何故,奴才也不知,只是刚才找说明地雷杀伤力的文字时,看到了这个。”



    皇帝终于把奏报拿起来看。



    沃斯人霸占县衙粮仓予取予求,百姓不忿与之冲突,被沃斯人刀兵相向、死伤无数;楚清之子恰好逃回此地,带领百姓与沃斯人对抗……



    沃斯人正好接到沃斯王令、趁势发兵,楚清之子组织民兵拼死抵抗……沃斯人鸣金收兵……



    再看下去,竟是楚清的大管家、工部尚书郑春秋的大女婿百家兴,战前数次求见薛正浩,皆不得见;战时薛正浩没发一兵一卒;战后更不曾露面!



    裴将军都有奏折上递,薛正浩就在临洋县附近,却一个字都没传回,他在干什么?看热闹吗?!



    皇帝看不下去了,“啪”一声把奏报拍在御案上,呼呼直运气。



    “皇上,您喝口茶,消消气!”李公公抖着声音快速奉上茶水:“保重龙体呀!”



    “抖音”加“快手”,是侍候皇帝发怒拍桌子时的“标配”。



    “念!”皇帝下令。



    哦,您看生气不看了,让我念,那和您自己看有啥区别?不还得接着生气?李公公腹诽。



    刚才蹲地上研究图纸时,这份奏报上的内容李公公就大体浏览过了,只是出于“安全习惯”,凡是文字性东西看过就算,不敢走心,但是皇帝既然发怒,李公公大体也知道皇帝看到何处了。



    “请皇上示下……奴才该从哪儿读?”李公公“抖音”问道,就跟不知道一样。



    皇帝没好气地用指头戳了下大体位置,李公公就读道:“……直至此时,奴才午饭都吃完了,仍没有看到薛将军的任何指令下达;



    楚大人带领民间志愿兵还在搜山,可是,据统计,逃进山里的沃斯士兵不下万人;



    且此地山脉相连、虽不高却很远阔,以当下这些疲惫至极的人力、农具为主的武器,实在难以展开大范围搜捕;



    楚大人既然为此次交战的先锋官,理应获得当地驻军支持;



    鉴于一直以来与薛正浩将军沟通不畅,且奴才仅为楚大人先锋部队的监军,无法直接督导薛将军;



    故奴才请旨:请皇上下令薛将军派兵配合扫荡此处山脉,就算不能尽剿敌军,也要把他们驱逐回沃斯;



    但时不我待,为免旨意传达耗时,奴才写罢奏报就去找薛将军言说此事;



    倘若薛将军仍不配合,奴才斗胆,将以圣上口谕的形式命其出兵;



    届时,奴才将犯下假传圣旨的欺君大罪,请皇上容许奴才归来后再治罪……”



    “啪!”皇帝又一巴掌拍在御案上,怒喝:“朕的一个内侍,都比他边疆守将有担当!”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呀!”李公公再次抖着声音快速奉上茶水。



    ******************



    “啊嚏!啊、啊嚏!”薛正浩打了一连串的喷嚏,让幕僚的话都说不下去。



    薛正浩此时病恹恹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一块帕子,旁边桌子上的奏折只写了个开头,此时却被汤药打湿,还在滴滴嗒嗒掉水珠。



    喷嚏打个没完,震得身体撞倒了桌边的药碗,污了奏折,不过好在上面也没写几个字。



    之前是想吃屎都没赶上热乎的,现在是凉的也吃不着了。



    本想装病蒙混过去,想以因病未能及时支援临洋县战斗为借口,谁知病这种东西不能装,敢装,就敢成真。



    “唉嗨嗨嗨……”薛正浩叹了口气,连叹气声都被抖得稀碎,真有些气若游丝、命不久矣的样子。



    “将军,”幕僚甲见薛正浩总算不打喷嚏了,赶紧继续刚才的话:“还是先把请罪奏折写完、下达完围剿沃斯残兵的将令再休息吧;



    再拖延下去,就更会让皇上……”



    “唉嗨嗨嗨……”薛正浩又是一声稀碎的叹息。



    幕僚乙见此情景,心中懊悔当初为何会投靠薛正浩门下,真是眼光不好,不由得抱怨:“当初我就说,要见一见那个百家兴,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代表楚清来的。”



    幕僚甲皱眉不悦:“都什么时候了,再说那些有何用?”



    幕僚乙想说,当初你倒是别反对啊,现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可是没等说出,就被幕僚丙截住话头:“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事情已然如此,争吵也无益;



    现在唯有先请罪才是正途,但一定要写明,楚家组织的那些民众,并非兵士,将军备战繁忙,没有接见也是情有可原。”



    幕僚丙在三人中学问最好,也隐隐为首,他只要开口必然引经据典,所以他的话成功地把其他两位幕僚的争吵扼杀在萌芽状态。



    薛正浩精神了些,因为幕僚丙给他的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



    幕僚甲马上附和:“就是!他们又不是士兵,有事去找知县啊,找将军作甚!



    再说了,谁让他们跟人家打起来的?他们那是不听指挥、一意孤行!”



    薛正浩拿下额头上的帕子,坐了起来,气息也不那么弱了。



    幕僚乙不知该骂点儿什么合适。



    什么叫“不听指挥、一意孤行”?人家求见你,你不见,人家听谁指挥?知县吗?他在哪儿你们不清楚?



    沃斯人都要冲击县城了,你们在干嘛?你们什么也不做,人家阻击抗敌还不行?



    只是,三个幕僚中,幕僚乙是最不受薛正浩待见的,因为他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也因此,他的意见,薛正浩很少采纳。



    幕僚乙紧抿着嘴不言语,现在他不能说话,他一开口,没准儿薛正浩又要“唉嗨嗨嗨……”地躺平。



    幕僚丙最后总结:“楚清自请为先锋官,要去的是北境,并非我南境,我想,她要做什么,应与将军牵扯不上任何关系,再说我们还没有伤亡。”



    薛正浩下了地,他准备开始写奏折了。



    这不废话嘛!你都没出兵,能有伤亡?幕僚乙想着:就这些人,犯了错误不积极弥补,不积极降低损失,竟还想着找各种借口,骗谁呢?



    最后还不是骗自己?早晚得把自己玩儿死!



    不行,一会儿散了会,我得赶紧收拾包袱请辞!他们爱咋地咋地,我得给自己降低损失!



    唉,用个什么理由好呢?这月俸银还能不能全额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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