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村民们都坐在大树下休息。别说,这棵藤蔓巨树乖巧的很,还会主动抬高藤蔓、伸展枝叶给他们遮阳扇风。

    方翠英哄着孩子,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襁褓,目光温柔的看向婴儿的面庞:“咱村子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嘬嘬~”方文星上前逗弄年幼的妹妹,手指放入婴儿嘴中,等伸出来的时候指尖已经被她舔得干净濡湿。

    方翠英一下将他拍开:“脏不脏?”

    方文星吃痛,挠头傻笑着。

    旁边的家雀儿双手捧着茶碗,原本在一口口喝水,看到方文星被他娘打了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立刻笑出声。嘴中的茶水喷了出来,溅了旁边的武双双一脸。

    “……”

    武双双撸了一把脸。

    武大力连忙扯衣服布角给她擦拭。他干了一天的活,衣服早就沾满黑灰。没想到这一抹,水和黑灰混在一起将武双双擦了个大花脸。

    “啊!”武大力惊觉不好,干净停下擦拭的动作。

    “……”旁边的家雀儿一看惹祸,也不敢吱声。

    方翠英一抬头,瞧见这一幕笑得嘴都疼了:“哈哈哈哈!”

    怀中襁褓的婴儿原本睡着都被她吵醒,哇哇大哭。她这个娘笑得开心,顾不上哄孩子,哭声和笑声杂糅成一团。

    方文星没忍住“噗嗤”一声。

    家雀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双手捂住嘴巴不笑了。还朝着小女孩摇了摇头,一副怂巴巴的样子。

    武双双被所有人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淡定的抹了把脸。手掌上黑灰擦出来的痕迹,让她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不恼,大大方方回应:“笑就笑吧,确实如同方家娘子所言,咱们村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之前都是各自疲于奔命,各扫门前大雪。”

    说完,武双双看向神庙。

    所有人像是被触动了一般,不约而同看向庙宇。

    夜色逐渐变深,面前生起的篝火跳动着橘红色的暖光。他们同时露出了笑容。

    帝□□神疲惫,今日不能见客了。”

    方翠英:“没事吧?”

    武双双关切:“苏姑娘身形柔弱,双手白嫩,一看就少吃苦。今日做了这么多活计肯定累坏了吧。我明日带解乏的凉茶来。”

    大家纷纷站起来,表达自己的关心。

    帝江:“我一定如实转达。”

    武双双在帝江身上打量了一番,笑着打趣:“苏姑娘身边,到底是靠谱的人多。瞧瞧小哥这面相,白若冠玉,我都不知道咱们村还有这么俊的人呢。我们家雀儿长大了,嫁给你做妻啊?”

    家雀儿:“娘,你胡说。”

    方文星往前站了一步,被方翠英拦了回去。

    方翠英瞪他:“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人家公子俊俏,你就不挺拔了么?不如好好种地,多看点书长长脑子。”

    帝江在旁边听着,一个头比两个大。

    又嘈杂了一阵,众人纷纷离去。

    “呼。”老村长之前一直没说话,就静静喝茶。

    大家都走了,他是最后一个走的。

    喝完茶,将搪瓷碗倒扣过来放在石头上。仰头

    看了一样天空,有些欲言又止。朝周边望了几遭,仍没看到心中挂念的人。抓着歪歪曲曲的龙头拐杖,佝偻腰、蹒跚离去。

    赤风躲在阴影处,直愣愣看着他。

    “父亲……”他们的关系尴尬。

    甚至,年龄差距也大。榕树精赤成和小狐狸赤风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不会觉得他们是父子,而是祖孙。

    赤成天资差劲,修炼的根骨不佳。受人间寿数影响,变得越来越老。老态龙钟,一副被人轻轻推倒就会死掉的样子。

    赤风觉得,这样的爹丢人!

    而他……

    不仅继承了母亲衣钵,修炼得道。此时又托神明大人的福,得了口封。只要继续潜心修炼、等待机缘,他不日便可飞升成仙,去往天界与娘亲相会了!

    赤风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光亮,他咬住下唇一声不吭。手指扣紧树干里,绿色的汁液四溅,将他整只手都弄得脏泞。

    小萝一声尖叫:“啊,你干嘛挠人!”

    赤风错愕:“我、我没想……”

    小萝举起藤蔓巨枝,愤怒至极:“如果不是阿花收留你,我早就把你胖揍一顿赶出去了。如今你竟然欺负到我的头上,真是好大的胆子!”

    赤风一直隐忍,无论对谁都克制恭敬。

    可现在心中烦躁,小萝尖叫着声音尖锐,他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一株草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

    庙内点亮了两点烛火,烛光跳动。

    入夜,苏云河躺在蒲团上哼哼唧唧的叫唤。她现在是小花猪的样子了,嗅觉变强,味觉变强。慵懒的躺在供桌上,摇晃着小尾巴。

    外面正打得热火朝天。

    小萝挥舞着藤蔓,鞭子一样抽打。

    “呀屎吧你,骚狐狸!”

    赤风孩童之体,身形灵活的躲闪,用狐火烧它:“你还想怎么样?我都道歉了,而且也被你扇了巴掌,你别太过分。”

    小萝:“你吃屎,我便罢了。”

    赤风愤怒:“你才吃屎!”

    小萝:“我本来就吃屎,土里全是腐烂的养分。我能吃十斤,你能吗?我能脱裤子放屁,因为我是一株草没人会发现,你能吗?”

    赤风:……

    庙内却一片温馨。

    谢天挥着白扇,扇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毛笔字“哭”。

    苏云河早就对这个好奇了,一直没好意思问。此时烛光跳动,室内气氛愉悦。它这只小花猪躺在蒲团上,伸展小蹄子。

    小花猪:“这把扇子上为什么有个哭字啊。”

    谢天似乎没想到它会问这个问题,折扇拿在手里,白皙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哭”字上擦划了一下。

    他道:“很小的时候,我做了两把扇子。一把扇面写‘哭’,一把扇面写‘戒’。”

    苏云河:“?”

    谢天表情坦然,笑容大方:“小时候,我嫌山上修炼枯燥,经常哭闹不满。帝江就用小竹条抽我……”

    小花猪耳朵竖起来,迈着小蹄子凑近了试图听得更清楚。

    谢天:“那时我年幼,不明白为什么要每日修身养性、粗茶淡饭。不明白为什么要渡化飞升、修仙成神。我喜欢在山林间摸鱼爬树,喜欢吹落叶采蘑菇追鸟雀,人间四季分明,喜怒哀乐百态,一切都那么吸引我。为何要舍弃人间,而去往天界?那岂不是本末倒置,岂不是……”

    谢天露出了一种怀念的神情。

    小花猪凑得更近了,歪头小豆豆眼。

    他叹气:“可帝江不许。”

    谢天将它拎起来放到供桌上,继续道。

    “帝江说,将我捡回来的时候,本以为是个普通娃娃,百岁之后,一抷黄土。他出于无聊、打发时光的心思,收养了我。可日日夜夜,年年岁岁,我非但没有变老,还越发灵气十足。他说,他此时才明白过味儿来,惊觉惹了大祸。”

    小花猪:“哎?”

    他:“我不是个人类。”

    谢天摸它脑袋轻轻揉了几下。

    “收养,是很沉重的责任。帝江愁眉苦脸,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将我养大。天高海阔,他自己都没活得明白,又怎能耽误我?于是,他便带着我在荒木半山腰的小院子里修炼,还拿着竹条监督我不许偷懒,不许贪恋人间繁华。他说,等我长大了,等我有了自己的天地,自会明白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唯有修仙长寿,才能给我一个答案。”

    小猪点头:“嗯。”

    谢天不知想到了什么,闷笑了一声。

    “他打得极疼。打一次,我哭一次。后来的某天,他打累了,我也疼麻、不肯哭了。我红着眼睛做了两把扇子。一把写上‘戒’字给他,一把写上‘哭’字给自己。戒哭,戒哭。从此以后,再痛再苦,我都没留过一滴眼泪。这两把扇子,就一直在我们手上,算是一个幼时的念想。”

    苏云河沉默了。

    这个故事没有波澜起伏,却让她意识到一件事。

    谢天……原来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啊。

    她想:他骨子里虚无,无欲无求。所以才给她一种缥缈易碎之感。就好像他随时都会消失。而且……他并不抗拒消失。

    “哎!”小花猪在供桌上点起后蹄子,两只前蹄搭在他胸口。踮脚站立,对于人来说跟呼吸一样轻松,可对于一只小猪来说确实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小花猪努力站立,甩了甩尾巴,用猪鼻子拱他的身子。

    谢天低头,目光被烛火映照得平静。

    她:“谢天,你真坚强。”

    谢天似乎诧异她会这样说,用手揉了揉猪耳朵:“嗯?”

    她眯眼道:“我从小到大没挨过打,三四岁的时候爸妈离婚,谁都不想要我。我一个幼儿,饥渴难耐,渴了喝井水,饿了啃草啃树皮……坚持了几天,直到爷爷找到奄奄一息的我……苏云河福大命大,有了爷爷谁还想要不靠谱的爸妈。所以,我没被打过,爷爷一直都是鼓励我甚至说得上溺爱。”

    小花猪不好意思的眨巴眼睛。

    “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笑。”

    她认真道:“我其实挺羡慕你幼年挨打的。我小时候没挨过打,长大了,没了爷爷的庇护,却挨了不少隐形的毒打。帝江是为了你好,没想到他还有如此靠谱的一面。怪我眼拙,看人只瞧表皮。”

    眼见小花猪两只蹄子颤颤巍巍,它白而卷翘的睫毛扑闪得越来越快了。谢天心里笑着说了一句小傻瓜,面上却不动声色,单手掐住它的腰肢往上一捞。

    小花猪立刻露出惊恐的神色,弹哒着四肢,被他掐在手中。

    苏云河紧张:“谢天,你吓死猪了!”

    他:“你不是经常这样。”

    小花猪一愣:“什么?”

    谢天摇摇头:“经常把我拎到半空中示众,丝毫不理隐秘被暴露的尴尬和难堪。现今只我一人在看,应该无碍吧。”

    苏云河听了这话,羞得脸发烫。在他怀中剧烈挣扎,可谢天搂得紧紧的,还在它粉嫩的小猪鼻子上亲了一口。

    它挣扎无果,只能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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