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摇摇头:“别问了。”

    一想到青鸢,他就满心的牵挂。连忙朝着这个问东问西、叽哩哇啦的小女孩摆了摆手:“这是私事,我不会告诉你的。”

    家雀儿脸色一僵:“好、好的。”

    ——

    村民们热火朝天的干活,苏云河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打了个哈欠,眼前是白净纤长的人手。她早就适应了白天是人,夜晚是猪的生活,咂么了两下嘴觉得口中干渴,从干草堆上爬起来了。

    苏云河掀开帷帐,被面前的场景给吓到。

    “这地上都是啥?”

    地上铺满了红色的大蘑菇。伞盖张开,一个个就像硬疙瘩一样在地上冒出来。桃枝木娃娃在上面蹦跶着,它只有一只脚,但是却很快乐地哼着歌儿,手中拿着水壶,在给红蘑菇浇水。

    苏云河:“你在干嘛……”

    杨思思回头:“种蘑菇啊。”

    苏云河拉开帷帐,将两边帷帐用绳子系在庙宇的木柱子上,阳光照进来,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蘑菇就跟鲜艳动人。

    苏云河无语:“你种这里干嘛,弄得满屋都是还得我来收拾。”

    简单用瓦罐里的水洗了一下脸,自从荒木山降雨之后,水就不再是问题。可一年后要将潢河牙还回去,她想想就头疼。

    杨思思很不满:“不种这里,种哪里?”

    杨思思魂体从桃枝木娃娃中脱离,飞在半空中。

    “外面到处都是人,哪有地方种蘑菇!自从我被你从梦境带回,一直在庙内游荡,无聊得都快发霉了……如果你不让老娘种喜欢的蘑菇,那等到晚上,老娘就变成女鬼去吓人!”

    赤果果的威胁。

    苏云河叹气:“行吧,你种吧。”

    杨思思得意极了。

    苏云河:“就是别总种毒蘑菇,种点能吃的。”

    杨思思:……

    洗干净脸,简单收拾了一下帷帐。苏云河看着庙里的一切,还有点伤感。等房屋建成之后,她就要睡到新房子里了,这个帷帐会被废弃。庙里也会增加供奉和祭祀的设备。

    曾经,她、谢天,帝江和青鸢四个人,围着火堆吃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荒木山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一切却不像曾经那么温馨热闹。

    “不好了!”

    “快来人啊!”

    正想着,外面突然有人大喊。

    苏云河赶紧擦脸:“发生什么事了?”

    杨思思摇头;“不知道。”

    “我去看看!”苏云河在供桌上抓了个白面馍馍咬在嘴里就跑了出去。外面阳光刺眼,人群骚乱,有一个人晃晃悠悠冲了过来。

    那人脸上带血,一双眼睛惊恐地在周围扫视,像是寻找什么。被人搀扶住,脚一软。

    “是五叔!”

    “武家娘子快来!”

    “发生什么事儿了……”

    村民纷纷聚拢过来,把武大力围在中间。

    武大力双目被血染透,视野不清晰,好在意识还是清醒的。紧紧抱住武双双,惊慌道:“猪神大人呢。”

    武双双在看到自家男人满脸是血,立刻嚎啕大哭:“到底怎么了?”

    武大力说:“村里出事了!”

    村民们原本在旁边围观,一听说出事了,立马炸开了锅!方家的女人,方翠英叫嚷得最厉害,她挤到前面,揪着武大力的领口大喊。

    方翠英急切说:“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清楚。”

    她为了方便干活,早上给孩子喂了奶就将她哄睡了裹在襁褓里放在炕头,本想着中午抽空回去一趟再喂奶、换个尿布,结果这中午还没到呢,村里倒出事了!

    “别、别……”

    武大力被晃得头晕,闭上眼睛脸色越发苍白。

    武双双立刻阻止方翠英发疯,将她拦下来:“方姐,别冲动。你这样晃他,他一会儿晕过去了咋办?冷静点。”

    方翠英急得满脸是汗:“是,是我莽撞了。”

    退到人群中,焦急的在武大力脸上打量。生怕自己真用力过猛,给他整晕了。方文星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母子对视一眼,暂时镇定下来。

    武大力:“朝阳城寨的人来了。”

    武双双拍着他的胸口:“慢慢说。”

    武大力咳嗽:“他们在挨家挨户搜刮,嚷嚷着说‘还钱’。若今日还不上,就把村里的房子拆了,鸡鸭牛羊全部抢走,小孩……”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小孩抓去做奴,女人卖去当妓。他们言语嚣张,我实在忍不住就冲了上去。要不是村从中长斡旋,就被打死在村口了。”

    武大力的话,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村民慌乱不已,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不安。他们跟朝阳城寨签了对赌协议,一只羊羔、两只成羊……

    如今债主来势汹汹。

    “这太突然了!”

    “是啊,不是说好的年末还账。”

    有的家庭富裕一些。有储蓄,但储蓄不多。凑在一起愁眉苦脸的商量:“今年没挣多少,远远不够还啊。”

    有的人家根本一穷二白,像方翠英。

    方家生了二胎,月子都不敢做久便下地干活。男人也是,在外地一个人做三个人的工。养鸡的钱和寄回来的钱,勉强够娃儿的开销和老人的药费。

    方翠英头疼:“这可怎么办!”

    “别急。”

    方文星像个小男子汉在安慰着母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朝阳城寨的人,只是撂下狠话,不会动真格的……对于他们来说,咱就是一只只下蛋的金鸡。把鸡杀了,就没金蛋可拿了。”

    方翠英诧异的看了一眼儿子,心中既欣喜又意外。这股情感替代了之前的焦虑不安,她镇定了许多:“嗯嗯。”

    苏云河在旁边嚼着馒头,把所有的话都听完。

    方文星的分析是对的,但有一点,他没想到。不杀金鸡,是金鸡没有威胁;但若金鸡反抗啄人,那他们宁愿杀鸡取卵。

    上次,朝阳城寨的人在武家讨债。领头的高个儿,被周围人称作“熊哥”,全名熊刚。矮个儿的、拿算盘的胖子,不是人,是个傀儡。

    熊刚在她的背部捅了一刀,如果不是赤风给的“狐火”,还有小萝给的一包救命灵药,恐怕她就死了。

    这个仇,一定要报。

    “都别慌。”

    苏云河走上前,拍了拍手上黏着的馒头屑。

    人群看到她来,立刻让出一条路。大家神情凝重,目光中有忐忑、有不安。她的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过一遍。像将军临上战场之时,在队伍前检阅士兵。

    有人义愤填膺:“朝阳城寨,欺人太甚!”

    也有人说:“一定要搞这么僵吗?也许是误会,误会解开就好了。毕竟老一辈人都这样过来的……”

    苏云河看向说话人的眼睛。

    她穿着浅绿色对襟长衫,浅粉色束胸襦裙,裙摆绣着一朵漂亮的牵牛花。这身衣裳不是战袍,可它在风中猎猎起舞。

    几个人停止了抱怨,和众人一起等待着。

    他们在等她开口。

    苏云河红唇微张,笑得恣意:“我们总以为,写在史书上的人,一定非常伟大。一定是历经了艰难险阻,才做出影响未来的决定。”

    “我们总以为,历史是由特殊的时刻书写,由特殊的人书写,不会是我,不会是你,不会是当下……要么是前人领头,要么是后人铺路。总归前人和后人,都不会有我们这些,所谓的故事里的‘中间人’。”

    “但,真的是这样么?”

    她看向高空,手指苍鹰:“我们以为自己置身事外,以为自己安全,以为自己平凡,以为自己没有身处于漩涡之中……而恰恰是我们的天真,我们的以为,才让压迫和剥削一次又一次的反复。”

    “害怕的人,从来不该是我们。害怕的人应该是拿着别人的血汗,吃着别人的骨肉,自己不脚踏实地,却想着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人。”

    有些话,她没有跟村民们说——应该害怕的,还有天上以为自己掌握神力,就可以操控规则,肆意惩罚,蔑视一切,忘记自己也是从万物生灵中诞生、并在终归在万物中死去的“神”。

    她朝天空看了一眼,缓缓露出一个笑。

    众人听懂了么?

    他们似乎不太懂苏云河讲了什么,神情有疑惑和茫然。

    但他们又仿佛从中感受到了力量——忐忑消失,不安消失,换来的是愤怒。是和她一样坚定的目光。每个人都热血沸腾,嘴中不再抱怨。

    武双双说:“猪神大人,我们听你的。”

    方翠英手中抓了一把锄头,高高举起来。

    “走吧,回村子里去。”

    武大力用帕子捂着渗血的额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走!”

    修房子的工具,成为了人们的武器。锄头,木棍,铲子……就连小孩子手中都拿着小树枝,大家雄赳赳气昂昂的跟在苏云河后面,朝山下走去。

    帝江担忧的看了一眼:“会出事的。”

    巨大藤蔓扭曲而成的大树摇晃了一下,落下几片叶子,风中夹杂着它的嬉笑和不屑:“当然会出事。”

    帝江觉得奇怪,它这副语气就像是知道什么内情似的。

    帝江:“你都知道什么?”

    小萝得意开口:“你以为阿花没考虑清楚,就带着人下山了么。”

    大树旁还蹲了一只红毛卷尾狐狸,听到小萝这样说也抬起了脑袋。赤风神情困惑,他本以为,这是突发事件:“难道不是上神考虑不周?”

    赤风狭长上扬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声音惊奇:“两拨人,手拿武器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帝江附和说:“流血死人。”

    但,这毕竟是凡人的事,他其实不大在意。对于帝江这个活了几万年的妖兽来说,蚂蚁、石块,沙土,除了他关心的,其余的都是蚍蜉。

    小萝嚣张大笑,风飒飒吹着树叶。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种揭破谜底的畅快和肆意:“哪里是两拨人,是三拨人啦~”

    它在卖关子。

    小萝说:“三天前,阿花让我给朝阳河谷带信。”

    帝江和赤风都竖起耳朵。

    小萝放肆大笑:“嘿嘿,我半路偷看了!”

    赤风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小萝生情更加得意了:“是一封战书。言辞激烈,全是挑衅。昨天晚上,她又交代我去探听朝阳河谷的人到了哪里。今日辰时,那群人果然应约而来。”

    帝江:……

    赤狐眼睛瞪大:“上神,竟也如此心机深沉。”

    小萝叉腰,黄色巨花人脸垂下来,笑得贱兮兮:“对嘛,所以哪里是两拨人啊,是三拨人!阿花和我,就是第三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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