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听完陶奕的话,忽略掉在听见大白时的怪异感,她忽然对陶奕感同身受起来。
人间很大,却也很空,如果一直孤身一人的话,她能走下去吗?这是不是她答应与莲生同行的原因呢。
可这一瞬间真的就只是一瞬间,阿善在旁人处的感情总是十分淡薄。
不过,从陶奕的话里却得到了不少的信息。
比如狐妖会再次来找他,只要在陶奕身边一直潜伏着,总能逮到他们一直寻找的兔。
将两人的来意告诉陶奕,并表示只要抓住狐妖陶奕就不用被狐妖杀死后,陶奕犹豫了一番。他不怕死,人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眷恋的了,可他的祖母不能有任何意外。
如果那狐妖将他杀死,那祖母该怎么办?
想到这,陶奕欣然同意了阿善和莲生的办法。
于是阿善和莲生便跟着陶奕一起向陶奕家行去。莲生脱掉自己的披风,披在了陶奕身上,陶奕侧头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陶奕家很破,没有院子,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就只有他和祖母一人一间房。在他的屋子里,地上放着厚厚的旧衣物做成的毯子一样的东西,想必是大白和小白的窝。
衣服很旧,但狗窝却很厚实,看得出垫了不少的东西,也许在别人眼里,这只不过是两条喂了久点的牲畜而已,可在陶奕看来,这却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家人。
跟着陶奕见了他的祖母,老太太躺在床上睡着了,阿善看了眼老太太,偷偷对着莲生摇了摇头。她的生机已经很弱,她快不行了,只不过一直撑着一口气罢了,而她为了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陶奕坐在床边,握着祖母的手,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阿善在旁边静静观察着,她没有父母,也许是有的,只是她从未见过罢了。
她理解不了人的情感,她的喜怒哀乐都很淡薄,她看起来是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竭力在扮演一个人。
同时,她对莲生的情感也很奇怪。她对莲生带着一股天生的亲近与信任感,而在接触中,这种奇怪的情感好似又再往更复杂,更陌生的方向演变。
奇怪到有些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能理解这种情感,并能说清楚这种情感产生的原因。可事实是,她并不能。
就好像此刻,她观察着陶奕和他的祖母,他们之间的感情让阿善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当她把这种感觉带入到自己和莲生身上时,她又感到了一丝怪异。
那她对莲生到底是什么什么关系?她对莲生产生的,那种更更复杂的情感又到底是什么呢?
阿善想不出来,所以她决定先暂时放弃思考。
就这样,阿善和莲生暂时留在了陶奕的家中。
有了阿善,陶奕和祖母的伙食也跟着改善了不少,城内食物难寻,但阿善不同于常人,她有自己寻找食物的办法。
祖母这几天面色也渐渐红润,看起来精神不少,她笑眯眯的看着阿善和莲生,不断询问两人与自己孙儿的关系,在从莲生这得知他们是很久之前结识的旧交,并且交情很好后,她不断的拍着陶奕的手,满是皱纹的脸上挂上了欣慰的笑。
陶奕看着祖母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一直低沉的心终于照进了一些阳光,他更尽心尽力的照顾祖母,每天变着花样把阿善寻的食物做成更合口的饭菜给祖母吃。
看着陶奕高兴的样子,阿善心情却有些烦躁,除了祖母以外,最了解她身体状况的估计就是阿善了。
祖母虽看起来有所好转,但内里的生机却一日比一日少。
阿善莫名的烦躁,她不想再看陶奕那张带笑的脸,她能想象到不久之后,陶奕绝望哭泣的模样。
这些本来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可也许是阿善曾经一瞬间对陶奕产生了共情,她有些厌恶这个时刻的到来。
索性眼不见为净,阿善有意的避着陶奕,实在避不了的时候就对他冷脸相对,愣是吓得心情好转的陶奕都有点对她退避三舍。
莲生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一门心思的思索如何对付那狐妖。
他到惨遭狐妖毒手的人的家中看过,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好推断出狐妖的具体实力,但一无所获。
据阿善所说,两尾狐妖十分罕见,这说明这只狐妖已具备了成为九尾狐妖的潜质,现在虽只是两尾,但实力显然不低。
再加上这狐妖害死城中那么多人,想必修为又精进不少,莲生担心他与阿善不敌。
可还不待莲生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那狐妖却悄然而至。
这天晚上,月光如练,四处寂静无声,莲生,阿善和陶奕如前几日一样正襟危坐,精神紧张。
忽然,“来了。”阿善低声提醒。
陶奕连忙躺在床上,试图装成正常熟睡的模样,阿善则身手捏了个术法将自己和莲生的身形隐去。
一股暗香袭来,连香气都是蛊惑的味道。
鲜红的长裙落在地上,那狐妖身姿懒散的倚在墙上,神情餍足,好像刚刚才吃了一顿满意的大餐。
她随意的勾着手指,陶奕瞬间跌落在地。
再顾不得装睡,陶奕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我原以为你真能救下那幼崽的性命,可如今看来也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比本人更懒散的声音响起。
听那狐妖提起小白,陶奕忍不住红了眼眶,“我既与你做了交易,便不会言而无信,我这条命你拿去便是,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你慈悲为怀,可以应允…”
“呵”,好似听到什么可笑的事,狐妖冷笑起来,“慈悲为怀,我可不是慈悲的人,我作恶多端,便是无边地狱,也是下的得的。”
不知想起什么,狐妖目光变得悠远,“我本以为世间真有一命换一命的奇事,才暂且饶你一条性命,可如今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狐妖再次盯着陶奕,目光变得狠戾,五指成爪,狠狠向陶奕抓去,“你便去死吧。”
陶奕眼睁睁的看着锋利的狐爪离自己越来越近,身子却好像钉在原地一般来不及反应,在狐爪落在他脖子上取他性命之前,“铛~”的一声响起,狐爪被一把利剑挡住,顺着剑看去,是莲生映着剑光的冷厉的脸。
接着,好像被人踹了一脚,陶奕不受控制的飞向一边。
莲生再也支撑不住,利剑和狐爪一起往下劈去,刚才陶奕若是不让开,这一击估计会让他当场毙命。
狐妖见一击不成,另一只手握成爪,直往莲生脖子上招呼,可还不等靠近莲生,右后方猛然出现一道长鞭,缠住她的手腕向后拽去。狐妖一时身形不稳,被鞭子拖拽着狠狠砸向身后的墙面上。
阿善也现了身,站在狐妖面前,不带丝毫情感的看着她。
狐妖双手撑地,嘴角溢出一抹鲜血,即使这样狼狈,却丝毫不损她的光彩,一双眸子蒙上一层水雾,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可惜的是,她面前没有一个正常人,陶奕缩在角落,不敢往这边看一眼,莲生则担忧的是不是瞄一眼阿善,看她有没有受伤。阿善站在最前面,丝毫不被她这幅样子蛊惑,反而杀气腾腾,满脸要取她狐命的样子。
真没意思。
狐妖收起自己故作的柔弱模样,伸出手指轻轻抹去嘴角的鲜血,眼里流光溢彩,在莲生和阿善身上大量着。
自地上一跃而起,狐妖又看了一眼阿善,眼中意味深长,“想不到在这竟然还能遇上同类,你们既。要救那少年的性命,那便让给你们便是,何必如此伤了和气。”
声音妩媚,又带上了一点娇娇弱弱的退让意味。
阿善彻底没了耐心,这狐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灵力注入灵鞭,溢着光的鞭子凶猛的甩向不远处的狐妖。
狐妖一惊,没想到阿善出手这样迅猛,连忙侧身险险的躲过了这道鞭子。察觉到阿善的实力不低,狐妖再也没了继续纠缠的心思,纵身一跃,从窗户逃了出去。
阿善见那狐妖要走,迅速也从窗户跃出跟了上去。
旁边的屋子里传来祖母的□□,莲生不过犹豫了一瞬,再抬头看去已没了阿善和那狐妖的身影。
陶奕听见祖母的声音,从角落里冲了过去,莲生只得一起跟过去看看。
阿善追着狐妖一路向西,然后又向北,在跑了约一刻钟后,那狐妖终于在一处树林中停了下来。
树上没有树叶,只有光秃秃的横斜的树枝,天上没有云雾,于是月光更盛,照亮了此刻的树林深处。
在如练的月光下,那狐妖坐在一根树枝上,斜斜的倚在大树枝干上。双脚下垂,落在虚空中,阿善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鞋子。
见阿善果然追了上来,狐妖嘴角扯起一抹笑,不继续逃,却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她看着阿善,撤去了一贯魅惑的伪装,就像一个美艳的,普通的人间姑娘。
“你为何要杀我?若是为了那少年,我已经说过要饶他一命。”狐妖单纯的好奇,发问道。
“因为你作恶多端。”阿善言简意赅。
“哦?”狐妖感到很新奇“你在为那些凡人打抱不平,他们跟你有关系?”
“没有。”
“那你为何…”好似想起了什么,狐妖带上了一点笑意,“是为了跟你一起的那位英俊公子。”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阿善想了想,确实是因为莲生,她点头:“是。”
狐妖起了兴致,“你们是什么关系?是夫妻?还是你自己单相思?”
想起莲生看阿善的眼神,倒也不像是这小蛇妖在单相思。
“什么是夫妻?”
听到阿善疑惑的问,狐妖笑弯了眼,在月光下就像是足以祸国的妖姬。
“那你们便不是夫妻了。”真是有趣,两人互相心悦对方,却没有一人察觉,狐妖想着两人,只觉有趣极了。
狐妖饶有兴致的看着底下那蛇妖皱眉思索的样子,抬头看了眼天空,她没时间跟这蛇妖耗了。
“喂,看在我们俩差不多的份上,我给你一句劝告吧,你要记住,人妖殊途,在自己没有深陷其中的时候,还是尽早脱身为好,莫让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说完,狐妖就要离开。
阿善犹豫了一下,将她刚才说的话抛之脑后,就要继续去追,这狐妖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只怕她日后还要害人。
可还不待她去追,狐妖却突然从半空中径直摔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身体,然后猛然掼在了地上。
“噗”,一大口鲜血喷出,狐妖眼中充满了惊恐。
接着,在阿善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狐妖挣扎着跪在了地上,身子完全伏在地上,那是一个极其卑微的姿势。
“大人饶命!婢再也不敢了!”
是狐妖卑微求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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