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封后大典非同小事,可现在到底还在先皇和萧将军的丧期,顾忌种种原因只能一切仪式从简。

    萧然直到坐在坤宁宫里还处于恍惚之中,沉重的凤冠压得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偌大的殿内入目皆是喜庆的红。

    龙凤双烛燃着,不时传来轻微的烛花炸裂声,宫女静悄悄的站在一边,等待着这位皇后娘娘随时的使唤。

    萧然看着布置的满满当当的屋内,明艳的红将所有东西都衬得比以往更加亮堂,连带着那些陌生宫女的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喜庆模样,茫然的环顾四周,萧然的心里却空空荡荡,那是任何东西都弥补不了的空缺,是除了萧然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感受到的存在。

    那道空缺,像是嘶嘶往外冒冷气的万丈沟壑,冻得萧然无时无刻都在瑟瑟发抖。

    月亮挂上枝梢,外面不知不觉间就迎来了黑夜。

    姜衡站在门外,迟迟的没有伸手推开面前那道门。

    昏黄的烛光微微闪烁,姜衡的眸子也跟着动了动。

    视线好似要越过门直接落在屋内那个人身上,那是他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儿,是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可命运就是如此的喜欢戏弄于人,当他以为自己只能一生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窥视着她,想每一次放弃自己心爱之物一样放弃她时,命运却将她从那高不可攀的山巅送到了自己的面前,让她成为了自己的皇后。

    姜衡自登上皇位以来无时无刻不在为了大越国的内忧外患焦头烂额,他厌恶于殿上大臣们无休无止的争吵,厌恶周围所有人小心翼翼的阿谀眼神,他厌恶这将他一生囚禁于此的宫殿,甚至开始厌恶自己。

    也许那些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灾星,他克死了自己的母妃,被所有人所抛弃,上天为了惩罚他才将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锁在这冰冷的皇宫里。

    可现在,上天将她送到了自己身边,那个慰藉他度过无数个日夜,足以让他对一眼望到头的可悲生活产生期待的人儿,那个像阳光一样照耀着他的姑娘,现在成为了他的皇后。

    想到这,姜衡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扬起了嘴角,可很快,他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正了正衣冠,深吸一口气,姜衡伸手推开了眼前的门。

    门开间溜进来的寒风让旺盛燃烧着的蜡烛迅速的跳了一跳,萧然眼皮也跟着一跳,随即缓缓抬眼,看向了来人。

    姜衡本就生得俊美,如今在喜服的烛火的映衬下更显得眉眼如画,可萧然没被美色吸引了注意力,她注视着缓步走来的人,那颗丢了一半的心竟开始紧张。

    垂眸,萧然盯着自己泛白的指尖,只觉满嘴苦涩。

    再不情愿,萧然也不得不认清自己余生都要被眼前这人,被这冰冷坚固的城墙牢牢困住的事实。

    垂首间姜衡已经来到了近前,他注视着烛光映照下好似天仙一般的人儿,喉头微动,向来冰冷的心莫名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涨潮时的潮水,温柔的冲击着海岸,力道虽不大却轻易的将坚硬的海岸一寸寸侵蚀。

    依着规矩完成了接下来的所有事宜,姜衡挥手示意屋内的宫人退下。

    众人弯身行礼后依次离去。

    澄秋看着兀自坐在榻边的小姐心中莫名充满了担忧,再看了一眼正直勾勾盯着小姐的皇上,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贝齿咬着唇,将那原本嫣红的颜色变得惨白,可最终,澄秋狠下心转头向外走去。

    她知小姐心中的苦闷,她的心中何尝不是一样的担忧,可她能做什么呢?

    今夜不用她和重夏值夜,两人一起往自住处走去。

    见四下无人,重夏略带严肃的嗓音响起:“澄秋,你刚刚犯了错。”

    澄秋握紧了拳头,干巴巴的开口:“可是重夏,小姐她不开心,你我自幼同小姐一起长大,小姐不开心你让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你又犯了错。”重夏毫不留情的说道。

    澄秋眼泪在眼中打转。

    见状,重夏总算放缓了语气:“澄秋,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皇宫,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娘娘虽贵为皇后却同样不能有半分差错,这里不是将军府,不是由着你我无法无天的地方,你我出了问题只会连累到娘娘身上。

    重夏声音放低,接着说道:“娘娘,你我心中皆不好受,可娘娘既然作出了决定,选择用自己保全小将军和文卿少爷,那我们就更不能再出任何差池,娘娘心中沉闷,可我们不能表现出来,你我要更时刻警惕自己的言行,要为娘娘分忧,明白了吗澄秋深宫寂寥,娘娘能全然依靠的只有你我。”说到最后,重夏已然带上了哭腔。

    澄秋不住地用力点头,重夏伸手抹去澄秋涌出的泪水,拉起她的手一路无言的回了房。

    而坤宁宫里,姜衡遣退了所有的宫人,萧然内心挣扎片刻只得无奈的起身为姜衡脱衣。

    忽视炽热盯着自己的目光,萧然忍住指尖的颤抖,费了一些功夫后总算将衣服脱了个七七八八。

    还有最后一层衣服,可萧然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她低着头,偷偷呼出一口气,内心努力说服着自己,萧然,没关系,这是你身为皇后身为妻子的职责,不要怕,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萧然在心里暗自为自己打着气,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眼中将要涌出来的热意,控制不住自己颤抖到近乎痉挛的双手。

    呼出一口气,萧然咬牙抬起了手,可还没碰到衣角,一声轻笑自上方传来。

    萧然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只温热的大手温柔的握住了她僵在半空中的手,轻轻揉搓了一下,那只大手引着她向床榻走去。

    熄灭了近前的蜡烛,屋内被一片昏暗的光笼罩。

    那光朦朦胧胧,在远处静静的亮着,只给身边那一方天地带来光和热,丝毫不顾及再远一些身份尊贵的两人。

    萧然被人轻轻按坐在柔软的床榻上,那双引她而来的,温柔的手正抚在她的腰间。

    她失了神,目光迷茫而漫无目的的落在了那矜持骄傲的烛光上,发间繁重的首饰早已褪去,萧然感受着那只手隐约的向上,接着有东西自自己肩头滑落,是那据说贵重无比的凤袍。

    接着,恍惚间萧然顺着腰间的力道躺在了宽敞无比的床榻上,帘子放下,那微弱的光也彻底消失不见,身前人的发垂落在她的肩头,带来星星点点的痒意。

    萧然忽然回到了某个早已被隐匿于记忆角落中的午后,天高风轻,文卿取下被她调皮着插在他发间的狗尾巴草,宠溺的扫了扫她的鼻尖。

    混着泥土气息的,早该被遗忘的狗尾巴草忽然变得无比清晰,连带着那丝丝的痒也跟着重现,萧然骤然间清醒,汹涌的泪意再也控制不住,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冲刷着她的眼尾眉梢。

    身前的人影变得僵硬,半晌,起身离去。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萧然也跟着一颤。周围变得十分安静,甚至说得上是寂静,他的离开好像没有引起一丝骚动,就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可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但此时的萧然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思考这件事情,忙碌一天的怠倦彻底席卷了她,和着眼泪,萧然沉沉睡去。

    自那之后的许多天,萧然都没有再见过姜衡的影子,他好像很忙,也有可能是不愿见她,但萧然并不在意,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中宫之主,虽然在某些方面她现在还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可在管理后宫,做好一国之母这方面萧然绝不会允许自己有半分差错。

    就这样,整天把自己沉溺于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宜之中,萧然也不觉得时间有多么难捱。

    只是奇怪的是,萧然本以为自那夜之后宫中会有人暗中嚼她的舌根,连带着轻视于她不听从她的安排,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件事就像是未曾发生过一样,犹如雨滴落于大海一样未曾泛起任何水花。

    甚至在一些连她都觉得有些过分的安排上都没有任何人抱怨过一声,萧然摸不清头脑,但也隐约猜想到可能是姜衡在背后使了些手段。

    说实话,这让她心中存了些对他的感激,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萧然只能更加用心的替姜衡管理着偌大的后宫。

    姜衡这些天忙得只恨不得再多长出几双手,眼下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折子只感到一阵头疼。

    将手中的奏折丢在一边,挥手招来一旁伺候的王公公。

    “皇后近些天怎么样?”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王公公掩住自己的笑意,圣上虽不曾亲自去瞧皇后娘娘,却每日都要问上一问皇后娘娘的情况,他当真没有看走眼,圣上对皇后娘娘是真用了心的。

    “皇后娘娘今儿一早用了膳后先去御花园消了消食,接着便一直待在坤宁宫里,说是在核对各宫里的人手,如今后宫只有娘娘一个正经主子也用不了这样多的人手,娘娘便打算将多余的宫人放出宫去,也省了后宫里的一笔花销,皇后娘娘真不愧是萧将军府里的小姐,这些天里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奴婢听下边的人说,说是皇后娘娘要为圣上分忧。”

    王公公笑呵呵的说道,不动声色的将皇后娘娘夸了一遍,圣上拉不下面子,他们这些做奴婢的自然要为主子分忧,正当他准备继续给圣上递台阶时,却不料圣上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姜衡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想起了那夜萧然哭得不住发颤的模样,忍不住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他从不是良善之辈,相反,他心狠手辣,性情阴戾,只是这些年他惯用漠然来掩饰,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处理掉所有暗地里诋毁轻视她的人,却不敢自己去面对她。

    他不后悔自己逼着她走到了这一步,他甚至还想和她之间的关系再进一步,他想要她的眼里心里有他的位置,可他知道,这比登天还难,萧然的整个身心已经全部被她心心念念的文卿占满。

    只要一想到这,他就嫉妒的要发了狂,所以他决定先给彼此一点时间,时间长了,哪怕是一块石头也总能捂得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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