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被宁太后嫌弃的姜皇后却觉得自己很幸福,作为一个小家碧玉,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到现在她依然记得命运改变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家门口,下来了一对对的仙女姐姐们,平时趾高气昂的县令大人跟在一个据说是很大的京官后面,殷勤小意的和她父亲母亲说话,这些人竟然是来接她们去京城的!原来母亲失散多年,自己从没谋面的大姨母竟然是皇后娘娘!她晕乎乎的像踩在云彩里,直到回了京城姨母准备的漂亮房子里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
后来,她父亲升了官,家也搬到了京城,住在了那个处处好看的宅子里,她也从一个乡绅之女成为了人人羡慕的贵女,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渐渐地退去胆怯,每天开开心心的跟在母亲的后面去参加京中各种各样的宴会,听那些出身比她高贵的多的多的小姐夫人们委婉的夸赞她……她觉得她的人生已经到达了辉煌的极点。
直到那天,母亲忽然晕倒了,太医走了之后,她听到母亲坚定的对她说“娘一定要让你成为姨母那样的人”的时候,她觉得母亲简直是异想天开,怎么可能?姨母那么雍容华贵,像天上的明月那样高贵典雅,光芒万丈,怎么是自己这样的荧光之辉可以奢望的呢?但母亲显然是说真的,她开始频频的出入宫廷,为她请来各种各样的教养嬷嬷,其实她虽然每天都在刻苦的和母亲请来的那些嬷嬷们学习宫规礼仪,但她的内心依然是不信的,只是她习惯了听从母亲的吩咐而已,而且,她还有个隐秘的小愿望,她希望自己能离姨母更近些。
直到不久之后,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最后竟卧床不起,她才知道原来太医查出母亲患了绝症,已经药石无医了。母亲一日日消瘦的厉害,看着母亲躺在床上咳的惊天动地的模样,她难过极了,宁愿什么也不要,只要母亲能好起来。她日日守在母亲身边,衣不解带的侍奉汤药,随着母亲的病一天天地严重,她心里也一天天地恐慌起来:怎么办,没了母亲她该怎么办?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习惯了处处听母亲的话了。她那段时间天天乞求老天爷,只要母亲能够好起来,哪怕自己少活十年她也愿意。
最终,老天爷没有听到她的祈祷,母亲还是走了。除服以后,姨母立刻把她接到了宫里,和雪表姐住在一起,一应吃穿用度皆和表姐一样,除了那些代表身份的份例,连后宫的皇子公主们也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表姐是宁熙朝最尊贵的长公主,怎么金尊玉贵都不过分,而自己不过是个外臣之女罢了。后来她才知道,母亲临终前把自己托付给了姨母。再后来,父亲续了弦,又生了几个异母的弟弟妹妹,那个家母亲留下的气息越来越少了,继母和弟妹对她始终恭敬客气,就是没有待家人应有的亲切,她觉得那里已不再是她的家了。反而是姨母待她如表姐,姨夫待她也很亲切,表姐待她像亲妹妹,宫里的嬷嬷们知道她的喜好,宫女们知道她的口味,皇宫更像她的家。
再再后来,她成了姨母的儿媳妇,姨母待她始终如一的好。虽说,建平帝待她一直淡淡的,宠爱的人一换再换,却始终不是她,但她该有的尊荣一点也不少,她的儿子也成了太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不能太贪心,不然老天都看不过眼的。她有时觉得,姨母仿佛就是她另一个母亲,于是,她更加恭敬的侍奉姨母,打心眼里敬爱她,二十几年如一日的晨昏定省,从不间断。虽然姨母早已说过,后宫的事情由她做主,但她从不擅专,像对待母亲一样,事事都和姨母禀报,听姨母的意见,当然,姨母也很少拿什么意见。
意外的是,她居然获得了朝臣们的一致赞扬,说她至纯至孝,堪为天下女子表率云云。那些朝臣知道什么,她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虚名,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姨母的。姨母为了宁熙朝牺牲了两个儿子,太宗一生对她敬爱有加,便是朝中阁老,提气宁太后来,谁不真心赞一声奇女子?
曾经有个嫔妃,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建平帝连着五六天都去她哪里,深觉自己得宠,说皇后是为了虚名讨好太后娘娘才日日晨昏定省的,言语间影射姨母把持后宫大权不放什么的。第二天,那妃子就被建平帝以御前失仪,不敬太后之名打入冷宫,再也没出现过了。她听了之后,大大的吁了一口气,说她她可以忍受,皇后么,总要受些委屈,但言语涉及姨母,那是她是断不肯忍的,还好建平帝出手了,她自己出手恐怕不能惩治得这么彻底。
姨母生性淡泊,那件事后,便下懿旨说自己是喜欢清静,除了自己,哪个妃子来请安也经常不见,就是自己来,姨母也只是和自己说些家长里短,自己和她汇报,她也不多嘴,从不干涉宫务。建平帝无论多忙,几乎每天都差人去向姨母问安,每隔几天总是亲自去给姨母请安,陪姨母吃顿饭。有时建平帝也和姨母说说朝事,姨母也只是开解开解他,让建平帝自己拿意见,从不插手朝政,这哪里是专权的模样?从那以后,后宫再没有人敢对姨母不敬了,她才能管理好一个安静祥和的后宫。
宁太后暗暗做了一个深呼吸:罢了罢了,和什么都不懂的人置什么气?至少,这孩子对自己是一片至诚之心。她温和的等姜皇后说完“每日汇报”,照例笑着说:“你这孩子,自己都是当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什么事情都和姨母说,也不怕儿孙们笑话你?我早说了,你是后宫之主,后宫的事情你拿主意就是了。”
“不管什么时候,姨母都是儿臣的主心骨,母后可不能不管儿臣。”姜皇后照例笑的真诚温婉。
“你这吃了蜜的巧嘴!”宁太后笑着打趣了一句,“皇上呢,下朝去哪里了?这一个多月皇上也辛苦了,我前几天看着他都有些消瘦了,今儿听说忙的差不多了,我就特地让寿康宫小厨房的嬷嬷做了皇上爱吃的芝麻酥,还熬了一些补汤,回头给皇帝送去。”宁太后不动声色的问道。
“皇上刚才让林贵妃叫去瑶华宫了,说是内书馆的太傅说臻儿这一个月来的字很有进步,让皇上要是有空就去看看。母后倒不用特意送去,皇上临走时嘱咐我给母后带句话,说他晚上来母后这里吃完饭,他好久都没有吃寿康宫的饭菜了,有些馋嬷嬷们的手艺了。”姜皇后回话道。
宁太后眼光一闪:林氏?她果然是个不省心的,不过,以林氏的聪慧,这次倒要帮着东宫了。她按下心思吩咐宫女到:“去小厨房一趟,说皇上晚上要来用膳,多整治些皇上和皇后爱吃的菜,婉儿,一会儿也留下来用膳吧!”宁太后吩咐完宫女,对姜皇后说了一句。姜皇后虽不聪明,但也知道建平帝因为汛期,好久都没有和太后好好说话了,母子俩肯定有很多贴心的话要说,有些话自己在,也不方便说开,就推辞到:“儿臣先谢过母后的关心,只是今天儿臣还有些事,改日再来叨扰母后!”
宁太后点点头,刮了刮茶盏,喝了一口茶,状是无意的问道:“玲儿这孩子向来喜欢和你一起来,怎么今天没有过来?”宁太后喜爱清静,是以寿康宫的位置有些偏远,东宫离寿康宫比离昭纯宫远很多,乐太子妃遇到紧急事情让姜皇后带话比派人上寿康宫方便,也更不易招人眼。姜皇后笑着答道:“儿臣来前,玲儿就派人来告罪说,今天东宫有点事儿,她忙完了再带宁儿来和母后请安,宁儿想□□母了。我让她忙去了,母后一向疼晚辈,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儿,母后这里我就做主给她讨个情面,有我侍奉母后就好了。”姜皇后是个省心的好婆婆,乐太子妃也很尊敬她,事事都会以她为先,至少姜皇后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宁太后点点头,看来太子妃堵漏洞去了,这么一来,就不急了,等她见了太子妃再说,拿定注意,宁太后就和姜皇后闲话起来。
东宫。
半个时辰之前,太子妃乐玲收到上书房传来的消息的时候,气的险险没有吐血,每一次她觉得太子已经蠢到家了,太子却始终能刷新自己蠢的下限,在太子的身上她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没有最蠢,只有更蠢。这一个多月来,她时时提心吊胆,生怕太子出丑,总算是老天保佑,没出大事儿。眼见着就要结束上书房的“集训”,她也小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昨天她一个小疏忽,就出了这么大的差子。昨儿,她一收到祖父派人送来消息,就打发人去寻太子了,没想到李氏那个蠢妇处处阻拦,她一想,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今天说也一样,她也懒得看太子那付看透了自己吃醋的得意的样子,就作罢了,谁知道太子竟然……想着李氏今早来耀武扬威的样子,她好不容易压下的心头血又翻滚了起来:她不知道李氏从哪只眼看出自己在和她争宠了?处处想法子让太子去她哪里,可真是多谢了,她巴不得太子多去别人哪里,如果没有急事,她何时在意太子去了哪里?没脑子的东西,难怪和太子能臭味相投了!
太子妃压下火,迅速的发出一连串指令:“坠儿,你立刻去趟昭纯宫,告诉母后殿下在上书房……”她顿了一下,苦笑一声,婆婆确实敦厚,但也只是敦厚了,这事儿还是别让她掺和了,又接着道:“告诉母后殿下在上书房说错了话,惹陛下生气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事了,让母后告诉皇祖母一声,让她老人家不要挂念,并替我告个假,说这边有点事儿,一会儿办完我带着宁儿去看皇祖母,宁儿想□□母了。”
“是,奴婢告退!”坠儿麻利的出去了。“雪儿,你立刻开库房,找些养外伤的良药补品,一会儿随我去趟大皇子府;晴儿,迅速的召集太子属官和幕僚在书房等着太子,柳儿,密切注意府里的动静,一切等我回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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