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三炷香快要燃尽的时候,小姑娘们便陆陆续续交卷子了,每交一张卷子,那侍女便用一张纸把名字糊住,然后交给夏夫子。等到香燃尽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交了卷子。
从考室出来的小姑娘们因为一起“战斗”过,觉得彼此亲近了不少,便忍不住议论纷纷,互相讨论起刚才的考题来。和语嫣一起讨论的就是刚才坐在她旁边的女孩,比她大几个月,姓刘,父亲是京兆府的主簿。她问到:“王妹妹,你写的什么?我看你一直在写呢,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
语嫣对这个圆圆脸,长相很讨喜的姑娘很有好感,回答到:“刘姐姐别提了,我这人一紧张动作就停不下来,我写的是‘苟不教,性乃迁’这一句,至于写了什么,这会儿我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了。”说着拍拍自己的脑门,语嫣倒没有夸张,她对于写古文作文,真的是不擅长,她是一边在脑海里想现代文,一边尽量用古人的语气说出来,真是累死人了。
刘姑娘心有同感:“就是就是,我写的是‘教之道,贵以专’,但是这会儿愣是不记得自己写了些什么。”语嫣一挽她的胳膊,说:“刘姐姐,咱们反正已经写完了,不去想它了,把结果交给菩萨吧!”说着还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俩人相视一笑。
正在这时,夏夫子旁边的那个侍女出来了,朗声说到:“请姑娘们移步左边的教舍,稍后礼仪考核便开始了。”女孩们便停止了议论,一同往左边的屋子走去。
进了教舍,发现这个教舍和刚才的那个不同,这个教舍用一个落地的菱花格子木隔断隔成一大一小的两套间,里面隐隐绰绰的看不太清楚,外面放了几排绣凳,看着像是等待的区域。果然,那侍女对着众女孩说:“请各位姑娘在此等候,奴婢叫到哪位姑娘哪位姑娘便请进去。考试结束的姑娘请自便,只不要误了下午的考试便可。”
女孩们各自找了个位置坐好,待大家坐定,那侍女便进屋子拿了一本名册出来,开始按照名册上的名字点名。她叫了四个名字就停住了,看来一波是四个人,很快就有四个女孩站了起来,略显紧张的进去了。剩下的人全都朝着格子那边望去,只恨自己没有透视眼,可惜格子太密,什么也看不见,而且,里面相当隔音,静悄悄的,啥也听不见,也不知道这隔断是怎么做到的。
大约一刻钟左右,里面的人出来了,四个女孩都是一脸茫然,显然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考的好不好,四人略一思索,便各自回原位子坐下,想看看再说。又有四个姑娘进去了。
等到第五波儿的时候,终于轮到语嫣了。
她和其他三个女孩一起掀帘子进去了。里面的屋子大概有三十多平米的样子,西边有一个茶几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同夏夫子同样打扮的女子,只她的襦裙是绿色的,她的皮肤很白皙,五官不是特别漂亮,算是中人之姿,但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空谷幽兰的气息,让人心生喜悦。她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儿,却让所有人第一眼就看向她,而忽略了旁边站着的比她还要漂亮许多的侍女。屋子的对面摆了两张茶几,四把凳子,每个茶几上都摆着一套茶具。
见四人进来站好,那夫子开口道:“姑娘们,我姓李,负责大家的礼仪考试。礼仪考试是每两人一组,分别扮演主人和客人,内容是去别人家做客,两组轮流扮演。扮演结束后站到这个位置。”她用手指了指她面前不远的一个地方。
四人对视了一眼,互问了大小,很快分成两组,和语嫣同组的女孩姓贾,比她略大,她先开口说:“齐姐姐,赵妹妹,我和王妹妹先扮演客人吧!”那两个女孩点点头,反正都是要扮演的,无所谓先后。
她俩先走过去,在座位上坐下,语嫣和贾小姐一起微笑着走过去:“齐姐姐(赵姐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见两人走来,齐小姐赵小姐赶紧站起身来,向前迎了几步,互相见礼之后,请她们俩上座,然后上茶(没有实物的那种),几人热络的聊了几句,表演结束。然后是交换身份,语嫣演了一那半才悟过来,合着这是表演戏剧呀,欧了!
轮到她们当主人的时候,语嫣煞有介事的对着那赵小姐,推了推空茶杯说:“赵姐姐,这是我新窖的菊花茶,您尝尝,是不是别有一番味道?”时下并没有花茶,赵小姐先是微一愣,便很快明白了语嫣的意思,她揭开茶盖,假装喝了一口,微一品,点头道:“这个倒是别有一番味道,绿茶的清香中微带有一种菊花香,妹妹真是心灵手巧。”这也是个聪慧灵活机变的姑娘。于是俩人就如何做菊花茶讨论了一番,主要是语嫣说做法,赵小姐请教,俩人说的热热闹闹,连李夫子和其他两个考生都被她们吸引了。
四人表演完毕,齐齐的走到李夫子指定的位置。李夫子微微一笑,端起桌案上的一杯茶猛地向她们的脚下一泼,真是奇怪,明明是很无礼的动作,被她这么一做,不仅不粗俗反而有了点洒脱的味道。几个小姑娘吓了一跳,齐小姐和贾小姐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赵小姐和语嫣反应慢一拍,只是身子微微动了动,不过四人很快都镇定下来,依然微笑着站立不说话。
李夫子微微点了点头,问到:“王小姐,怎么想到用从没见过的菊花茶待客?你不怕客人不喜欢吗?”语嫣回答说:“回夫子,赵姐姐来我家做客,我自然是对她比较了解,猜出她的口味并不难,我最珍贵新奇的就是这菊花茶了,待客自然要用最好的。即便是我猜错了,稍后我肯定会换上大家都比较喜欢或者熟悉的茶,也不至于让赵姐姐难受许久。所以,菊花茶就是我的待客诚意了。”
李夫子不置可否,接着问赵小姐说:“王小姐用了从没有见过的茶待客,若是你不喜欢,你会如何?”这问题可真刁钻!赵小姐微微思考了一下:“我依然会赞美这茶叶,但是我赞美的是王妹妹待客的真心,她想与我分享美味的真心,如果我们是泛泛之交的话,我下次大概不会有机会再品尝了。但如果我俩是深交,回头我会找个机会委婉的表明自己的态度,想来王妹妹也是个冰雪聪明的,定会理解我的。”好答案!语嫣在心里给这个小姑娘喝彩,这简直是天衣无缝的回答啊,既不让主人下不了台,也不过分委屈自己。真是不能小觑了这些小姑娘们呐!
李夫子依旧不置可否,而是接着问齐姑娘和贾姑娘“你们是否会用新奇的吃食来招待第一次上门的客人”和“如果你去别人家做客,别人极力向你推荐你不喜欢的吃食,你会怎么办”这样的问题。两位姑娘的回答也都可圈可点。
问完问题,李夫子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王姑娘,你说的窖茶的方法是否可行呢?”问题一出,大家都把目光转向语嫣,看来好奇的不只是夫子一个。语嫣看着永远优雅不变的李夫子,玩闹心顿起,她冲着夫子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夫子,您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我是吃过菊花的!”李夫子瞬间愕然,不过只一瞬,她就优雅的一笑:“有道理!反正霜菊所的菊花此时开的甚好!”这个夫子真有趣!
语嫣考试结束之后,没有在外面继续等待,每一组出来之后的表情基本上都差不多,李夫子的表情也不会让她们看出自己到底过没有过,等也没有啥意义。反正那侍女说了随意,她看了看屋里的滴漏,离和姐姐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干脆去参观一下博雅堂吧。
语嫣就顺着石子路随意晃悠,这里到处都有人,也不怕迷路,就当逛公园了,这里比公园也不差什么。逛到霜菊所的时候,看到那片灿烂的菊海,语嫣想起李夫子的话,不由得猜想:“李夫子会不会试试呢?”看着那红的,黄的,绿的,大的,小的,单瓣的,复瓣的菊花各自鲜妍着,语嫣口齿生津了!估摸了一下时间,该吃午饭啦!
语嫣来到约定地方的时候,四人早已经到了,正望穿秋水的等着她呢。
王语婷最沉不住气,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的问道:“六妹妹,怎么样怎么样,你有把握吗?”语嫣看她的样子,忽然想逗逗她,她苦着脸摇摇头。王语婷急了:“怎么,你没发挥好?”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惹得旁边的人看了过来。
王语凝拽了她一把:“你吼什么?人家都看过来了,六妹妹还没有说话呢!”语嫣见她们如此急切,也不敢逗她们了,赶忙说:“不是不是,是不知道结果,夫子啥也没说呢!”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王语茹说:“好了好了,现在急也没有用,我们去找四婶吧,一会儿让六妹妹把她考试的情况说说,我们和四婶一起斟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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