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骁跟着婆子走过来的时候,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有一点微微的紧张。他穿着一身米色圆点暗纹直,腰上的海沫绿绸缎腰封上缀有铜质雕花扣饰革带,外穿一件腰带同色的海沫绿轻纱外袍,外袍的胳膊上还有银线祥云纹团花刺绣,头发用一支白玉扁发簪高高束起在头顶,他的长相吸取了王雅和郑姑父的优点,越发显得眉目如画。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在座的人心里不由得都冒出来这句话。
语嫣见到郑泽骁也吃了一惊,花朝节那天晚上他穿着五城兵马司的服装,颇有一股英武之气,没想到今天看起来倒成了谦谦君子的模样,果然是可盐可甜啊!
苏氏心想:看今天骁哥儿这模样,他八成也是乐意母亲的选择吧,不知道闺女见了骁哥儿这模样,会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其实这倒是苏氏想岔了,王雅到还现在也摸不清自己儿子的真实想法呢!
苏氏暗自瞟了自家姑娘一眼,见她果然两眼放光的看着骁哥儿,心里叹了一口气:年轻的小娘子们果然难过“美色”这道关呐!自己的傻侄儿,恐怕要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喽!
要是语嫣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笑她多虑了:现代的姑娘天天对着爱豆们帅气的海报流哈喇子,难道是为了嫁给他们?美丽的东西人人爱,纯欣赏而已啦!
郑泽骁迅速地打量了一圈人群,竟然在众人中一眼就锁定了语嫣:她穿着粉红色齐腰交领窄袖襦裙,头上带着同色的荷花华胜,华胜上的荷花芯是一颗璀璨的深红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和耳坠遥相呼应,使得打扮素雅的她瞬间光彩夺目起来,让人过目不忘!
郑泽骁生怕别人发现他的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他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到苏氏前面,郑重的行了一礼:“四舅母,好久不见,您一向可好?”
苏氏赶紧拉起他,笑着回道:“都好都好,你上回去天津卫,你四舅也没有抽出时间,好好陪你逛逛,正懊恼呢!回头什么时候你有空了,再去一趟,好让他弥补弥补!在衙门里可还好?干的顺心不顺心?”
郑泽骁一一作答。
就在俩人寒暄的时候,王家几个姑娘也在暗中观察他,除了语嫣,语婷语霞是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他,没想到当年那个讨厌的表哥变的如此温文尔雅。
语婷倒没什么,她只是感慨了一下士隔三日之类的,语霞的心里却霍然一动:姑姑一直有想和娘家结亲的打算,会不会……她暗中观察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猫腻:姑姑一直顺着四婶的话,明里暗里夸表哥。
真相了的她黯然又愤然: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都怪嫡母,平时不知道和姑姑打好关系,看四婶多会做人,把姑姑哄的服服帖帖的。都是庶女,凭什么所有好的都便宜了老六?从平时的吃喝用度,到现在说亲,老六处处不输老二,哼!老天爷就是不公平!按年纪和脾气秉性,分明是自己更合适!
语霞内心的愤然没人知道。
王雅正笑着说道:“四弟那么忙,能抽出一点时间陪他就不错了,哪计较的了那么多。这孩子从西南回来,总算是长大了。现在也知道在衙门好好干了,弟妹,你是知道的,从小我不知道为他操了多少心,现在也算能略略放心一点了……”
见郑泽骁面露一点尴尬,苏氏打断了王雅的话:“姐姐也真是的,男孩子小时候哪有不调皮的?锐郎小时候不也是一样吗?我看呐,外甥仿舅,没准骁哥儿就像他四舅呢!”
大家都笑起来。
王雅说:“弟妹说的是。来,骁哥儿,和你表姐表妹们见个礼吧,你回来还没有见过她呢!”
郑泽骁一一和表姐表妹们见了礼,看起来谦和有礼,哪有小时候那人见人厌的熊孩子模样?
正在这时,一个夸张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姑姑,我好想你啊!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不是宁哥儿是谁?他边说边乳燕归巢一般扑到王雅怀里。
王雅搂着他心肝儿肉的叫起来,要说王雅在众多的侄儿中最喜欢谁,那必须是宁哥儿啊!首先她和王锐的关系最好,宁哥儿是最像王锐小时候的;其次,宁哥儿出生时她刚好送走了骁哥儿,感情上处于“空窗”期,一腔慈母心瞬间寄托在了他身上,而且宁哥儿刚刚会说话的时候,她刚好给霖姐儿相女婿,经常回娘家和母亲商量,每次商量完,她都会去碧梧院问问苏氏的意见,几乎算是参与了宁哥儿的每一步成长,再加上宁哥儿的甜嘴巴,她不喜欢才怪呢!
“宁哥儿,你今天不是该上学堂吗?怎么过来了?”王雅问。
“唉!别提了,姑姑,为了能来看您,我今天上课可认真了,每次回答问题都积极的要命,夫子这才同意放我半天假。咱们姑侄俩现在见一面,太难了!”宁哥儿叹气回道。
大家被他逗笑得前仰后合。
“嗯嗯,就是,太难了!”王雅强忍着笑说,“要不,你住姑姑家一段时间得了,这样咱俩娘见面就容易了!”
“那不行,我还得替姑姑孝敬祖父祖母呢!”宁哥儿一本正经道。大家的笑声就更大了。
说笑着就到了午饭的时间,王雅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讲究什么避讳不避讳的虚礼了,中午就一块儿吃了吧!”苏氏点点头。
午饭摆在花园子旁边的立雪堂的二楼,立雪堂本就是供冬天花园赏雪时呆的小阁楼,打开阁楼的四面窗户,整个园子的景色一览无余,边吃边看,就像是春游一样,惬意极了!
坐位置的时候,宁哥儿坚持要和郑泽骁坐一起,还振振有词:“这里就我们俩男子汉,可不就的坐一起好方便交流嘛!”于是他俩就陪坐在了末座。
郑泽骁倒是很满意这个位置,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六表妹更近一些。宁哥儿左边郑泽骁,右边就是语嫣了,基本不用他怎么夹菜,好吃的就都到他碗里来了。
语嫣见郑泽骁把宁哥儿照顾的很好,就放心的大快朵颐起来,郑泽骁见语嫣看似得体的应对着众人,实则专心致志的品尝美食的假模假样,心里笑的不行: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吃的小娘子!
中午的饭桌上最受欢迎的当属火腿系列:火腿炒豆干,清蒸火腿,火腿汤……这一道道火腿菜几乎被大家席卷一空。
苏氏说:“咱们平常的时候都是习惯吃鲜肉,没想到这腌肉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吃着熟悉的味道,语嫣几乎要泪流满面了:您老人家真有见识啊!这没准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宣威或者威宁火腿啊!能不好吃嘛!
王雅笑道:“四弟妹的口味倒是和我差不多,我也觉着这火腿不错。火腿昨天才到,我还没有来得及往家里送呢,你一会儿就一并带回去点儿。还有,侯爷驻地附近有条赤水河,据说这河水酿出来的酒格外醇厚,虽不是什么名酒,但锋郎说味道确实不错,弟妹也一并带回去些吧!”
赤水河?语嫣心里一动,难道是后世驰名中外的国酒茅台?哎呦!回头必须找机会品尝品尝啊!
“我就不和姐姐客气啦!这又吃又拿的,今儿不白来!”苏氏玩笑道。
一席话说的饭桌上笑语欢声。
吃完饭,王雅安排道:“雪姐儿,你带着表姐表妹们去你的院子里歇歇吧!宁哥儿,你和你娘在姑姑院子里歇……”
“姑姑,我跟着骁表哥吧!我还没有去骁表哥的院子里看过呢!”宁哥儿时刻牢记自己的使命——看紧骁表哥。
于是大家便分拨休息去了。
郑泽雪的院子离荷风苑不远,虽不及荷风苑大方朗利风景好,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郑泽雪问大家要不要小憩片刻,大家都说,春光这么好,不如打双陆吧!双□□人玩儿最有意思,于是大家就约定,谁输了谁下场。语嫣吃饱了饭就容易昏昏欲睡,她其实很想小睡一会儿,但王语凝率先说出“不休息”的话来,她也就不好意思再反对了。于是,第一局她糊里糊涂的就输下了场,只好强打起精神在一旁观战。
正在这时,荷香来了,她是郑泽霖的大丫鬟,跟着郑泽霖去了姑爷家,现在是郑泽霖院子里的管事娘子。荷香梳子利落的妇人发髻,圆圆的脸上依然有些未完全脱落的稚气。
她向众人行了一礼,对郑泽雪说到:“二小姐,大小姐说四舅夫人给的饮食方子上有一道昆布菜,不是我们惯常见的,六表小姐知道做法,想请六表小姐去帮忙写个食谱,并且她还想问问上次的花茶方子,她特别喜欢。”
郑泽雪征询的看了一眼语嫣,见她点点头,就对荷香说:“劳烦荷香姐姐了!”
语嫣便跟着荷香来到了荷风苑,荷风苑的布局还和当年一模一样,郑泽霖刚出嫁不久,回娘家时还常来这里歇脚。
荷香一边走一边说:“六姑娘,我们家小姐正和夫人还有四舅夫人说点事儿,让您稍等片刻她就过来。”
语嫣正好走到池塘边,这时的池塘只零零星星的漂出一两片小小的圆圆的荷叶。她便停住脚,指着荷塘说:“荷香姐姐,你还记得不?我第一次来,你就领着我在这里捞莲蓬呢!”
荷香也笑了:“怎么不记得?表小姐还说小姐的院子秋天也香,是吃着香呢!”
说完,俩人就笑起来。
这时,一个婆子走过来,对着荷香耳语了几句。
荷香歉意的说:“表小姐,抱歉,我娘说找我有点小事儿,您看……”
“荷香姐姐,你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大表姐好了。”
“谢谢表小姐,实在抱歉了!这位是郑嬷嬷,您有事儿就吩咐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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