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渐凉。
农谚有云七月秋风起,但那也只是早晚,白天秋老虎依然厉害。中午的时候大家就不太愿意出来了,都躲在放了冰山的教舍里,闲聊写字或看书。
语嫣却喜欢沿着林荫小道去博雅堂后山上脚下的小池塘里摘荷花,然后去找刘夫子研究各种美食。
博雅堂的厨艺课被语嫣拖到了不得不结业的境界,毕竟,博雅堂不是培养厨子的地方,很多姑娘上厨艺课,只是为了学一些养生饮食的知识,多了解一些食物相克的原理,知道品鉴美食的标准,最多学一两个拿手的好菜,将来去了婆家展示展示,哪里像语嫣,上厨艺课是出于“吃货的本能”呢?
于是她上到第四年的时候,刘夫子就从暗示改为明示:姑娘,你将来又不打算做厨子,再不结业,山长就怀疑我的教学能力了!
她只好恋恋不舍的从厨艺班结了业,但依然保留每天下午上课之前找刘夫子“切磋”厨艺的习惯,语嫣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常常对美食有“超凡脱俗”的见解,刘夫子也乐得和语嫣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吃法,俩人从师生换成了忘年交。
现在正是莲子清甜的时候,语嫣天天中午去摘了回来折腾,崔雨婷跟着去了两天就不愿意去了,语嫣的皮肤属于不怎么能晒黑的那种肤质,崔雨婷就不行了,一晒就黑,她可受不了那大太阳,反正语嫣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拿来给她和乐姑娘吃,她又何必去找罪受呢?是的,她们的二人团加入了乐姑娘,原因就不言而喻啦!
博雅堂后山脚下的池塘里种了不少的荷花,而且奇妙的是荷塘上面有很多的栈道,在栈道中穿行,没有一朵莲蓬能逃出她的魔爪,语嫣严重怀疑当初这么设计荷塘的人也是个超级爱吃莲子的,这么做就是为了摘莲蓬方便。这么些年了,她每来采摘荷花莲蓬一次就要感谢一次最初的设计者——采下每一朵“相中”的莲子的感觉太爽啦!
语嫣到的时候,发现前几天还微嫩的莲蓬已经熟透了,可以做更多的美食啦!她四下望了望,荷塘基本上没有人,干脆放下小篮子,一边走着一边挑着熟透的莲子采,采下来的莲子就直接撩起裙子兜起来,他妹的,来久了,都忘记裙子是最方便的兜子了。“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她高兴的哼哼唧唧起来。
荷塘另一边的树荫处,宁太后指着语嫣问宁嬷嬷:“雪菲,那个小姑娘是谁呀?看着和哀家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呢!”
宁嬷嬷看了一眼,凝神想了一会儿:“哦!应该是王小玉郎的闺女,闺名叫做……嗯……王语嫣的,这小丫头还真有点像您,听说经常来这里摘荷花莲子倒腾吃的,阿青给昨天给您做的那道咸蛋黄焗鲜莲子就是这个丫头倒腾出来的。听阿青说,这小丫头特别喜欢倒腾吃食,赖在她的课堂好几年,才被她赶出来。出来后还黏着她,时不时和她一起‘切磋’厨艺。阿青说的时候一脸的嫌弃,但看的出来,她很喜欢这小丫头,不然她有一百个借口不搭理这小丫头呢!”
宁嬷嬷不愧是宁太后的“人事部长”,博雅堂里所有有可能和宁太后有交集的人的资料都在她的脑海里,她说起来如数家珍。
“哦,她就是探花郎相中的人啊!”宁太后恍然大悟。
“太后娘娘好记性!”宁嬷嬷恭维了一句,然后说:“听阿青说,那什么花茶也是她和李茹倒腾出来的呢!”
宁太后看了宁嬷嬷一眼,嗔怪道:“你呀!有心了,走吧!听你说这小丫头挺好玩儿的,咱会会这个小丫头去!”
宁嬷嬷大喜过望:“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娘娘请……”
原来,语嫣随意的玩笑话还真是无意中猜测到了事情的真相:这荷塘设计成这样还真就是为了方便采莲子!
宁太后年青的时候特别爱吃莲子,她第一次和太/祖相见,就是因为在采莲子的时候,她不小心掉到荷塘里,被路过的太/祖撞见救了起来。后来,俩人暗生情愫,她因为身份的原因,不愿意连累太/祖,就悄悄离开了太/祖。太/祖整整寻了半年,才在寨子里寻到了她,并向她父亲坦言了自己的遭遇,直言想要求娶她。
后来太/祖取了天下,就在这西山给她造了庄子,还在后山脚专门给她挖了一大片荷塘,将荷塘设计成这个样子,从此以后她采莲就再也不怕摔倒了。
每年七八月份的时候,宁太后总会来住几天采莲子,太/祖每年都会抽出时间,陪她住一两天。太/祖来的时候,宁太后一定会亲自采莲子,给太/祖做冰糖莲子……
后来,宁太后将这个别院送给了林雅做博雅堂,林雅觉得这片荷塘很雅致,就把它保留了下来。
太/祖薨逝后,宁太后每年七八月依然会来西山住一阵子,偶尔也会来这荷塘,只是每次来这里的时候宁太后心情都会很低落,而且再也没有亲自采莲子了。
宁嬷嬷刚才看宁太后看着荷塘发愣,知道太后又想起了太/祖,她怕太后太过伤心,便极力的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便卖力的推销起了语嫣,宁太后知她心意,就顺水推舟了。
语嫣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宁太后她们讨论了,她只顾着边哼歌边低头采莲子呢!赵琳儿说等她下了学堂来找她去逛街,赵琳儿的母亲捎信说,七月底她们就能到通州府了,过两天赵琳儿就要先就过去收拾收拾住的地方了,趁着她还没有走,她俩赶紧亲香亲香,赵琳儿一走,见面可就不太容易了。
她今天多采一些莲子,给赵琳儿做个咸蛋黄焗新鲜莲子。昨天她和刘夫子实验了,外面咸香酥脆,里面莲子的清甜,简直能鲜掉舌头!得多采一些,雨婷和乐珍也爱吃呢!
“啦啦啦,一朵两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啦啦啦……没一朵能逃脱我……”她胡乱编着歌词,打算找个阴凉的地方先把这些剥出来再采,太多了裙子快放不下了,还沉的要命!
一抬头,就见不远处两个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她!
两位老夫人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多岁吧,语嫣不太确定,因为俩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的模样。其中一位气质更出众一点老夫人穿着一身米色的束腰襦裙,语嫣看了一下竟然是寸丝寸金的天罗纱,另一位老夫人穿的也是淡绿色烟罗纱的束腰襦裙。
语嫣猜想这大概就来看孙女的哪位老夫人吧!她看着笑眯眯的瞅着自己的两位老夫人,理智告诉她,她应该丢下莲蓬过去行个礼,可是……这莲蓬她摘了好久呢,纠结了一下,语嫣到底舍不得这辛苦了许久的胜利果实,她将裙子兜的更紧一点,快走几步,来到宁太后俩人面前,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福礼:“语嫣见过两位夫人,小女无状,让两位夫人见笑了。不知两位如何称呼?有什么需要小女效劳的吗?”
宁太后将语嫣的纠结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好笑:这小妮子看来是真喜欢吃莲子,连礼节规矩都顾不上了……
她哪里知道,对食物的珍爱是吃货的基本素养,也是她们深入骨髓的倔强呢!
宁太后说到:“嫣姐儿,你叫我慧祖母,叫她雪祖母就行了!”她指了指宁嬷嬷,接着说到:“我们来这里看个故人,见荷花开的不错,就过来看看了,没有打扰你采莲蓬吧!”
见宁太后如此客气,语嫣有些不好意思了:“让两位祖母笑话了。我喜欢吃莲子,见这荷塘里莲子长的好,又没有什么人来,所以……”她放下莲子,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道:“但愿没有打扰两位祖母的雅兴!”
“我看你这莲子也不是很多啊?你打算做什么?好像也不太够啊?”宁太后转了话题问道。
“慧祖母,我打算到那边的亭子里把它们剥成莲子的,一会儿我还会再采一些呢!”语嫣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亭子,老老实实的回答。
宁太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想起当初自己和太/祖坐在亭子里剥莲子的情形,忽然就来了兴趣。“哦?那走吧!我们帮你,不过,你做好了要送我们一份,我也喜欢吃莲子呢!”
宁太后催着宁嬷嬷:“雪菲,你去帮帮嫣姐儿!”
语嫣愕然:这……难道遇到了同道中人?
宁嬷嬷见宁太后兴致高昂,也不管语嫣的愕然,学语嫣那样,直接撩起裙子,捡起地上的莲蓬来……语嫣睁大眼睛:雪祖母,您的烟罗纱呀!你也太豪橫了吧!
许是语嫣眼中的控诉太明显,宁嬷嬷解释了一句:“这个能洗的!小丫头,别愣了,捡吧!”语嫣回过神来,赶紧蹲下,捡起莲蓬来,心中暗暗思忖:这两位到底是谁家的老夫人?这么豪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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