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嫣觉得自己仿佛在黑暗的海面上飘呀飘的,什么也看不见,一点也动不了——这是在回去的路上呢还是往奈何桥去?可是为啥心口这么疼呢?她皱着眉头疑惑地想。
就在这时,崔嬷嬷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嫣姐儿……嫣姐儿……你醒醒!”原来,崔嬷嬷见她表情痛苦地微微扭动,以为她是被噩梦魇住,赶紧叫醒她。
语嫣睁开眼睛,崔嬷嬷和冬灵关心的脸庞映入眼帘,她吁了一口气——这是回来了。她满怀希望地看着崔嬷嬷,虚弱地张口问道:“嬷嬷……我梦到……玉表哥不认识我们了,是不是假的……”声音沙哑粗噶难听。
崔嬷嬷心酸难抑,冬灵背过脸去擦眼泪……
崔嬷嬷强压住心中的酸楚,问道:“嫣姐儿,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冬灵,给姑娘倒杯蜂蜜水来润润喉……”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语嫣把脸扭过去,任眼泪洗刷脸庞,声音哽咽:“冬灵……要白水……什么蜜都甜不了了……”
崔嬷嬷心疼的要命:“好好好!都依你……冬灵,给姑娘倒杯白水来……”
语嫣喝完水,崔嬷嬷说:“嫣姐儿,你想吃点啥,嬷嬷一会儿亲自给你做去,还有,让冬灵去四殿下和泽哥儿那里说一声,好让他们放心!”
语嫣点点头:“嬷嬷,你安排吧!我脑子里乱乱的,什么也不想吃……”
崔嬷嬷好说歹说,语嫣才喝了两口粥。
她沉默了一会儿,对崔嬷嬷说:“嬷嬷,我想见见一元,他现在在哪儿?”
“姑娘,你歇歇吧!明天再见可好?”崔嬷嬷怕语嫣再伤心,劝道。
见语嫣倔强的看着自己,她叹了口气:“唉!嬷嬷拗不过你,四殿下怕你醒来要问玉哥儿的事情,就把一元带回来了,他现在就在隔壁帐篷里等着呢!我叫冬灵去叫他!姑娘,非常时期也管不了那么多礼数了,就在里屋见吧,你要是不答应,嬷嬷就不让你见。”
语嫣点点头——她才不在乎呢!要不是这狗屁的礼数,她和苏子玉早就……
裴铮听到有人出来,赶紧躲到墙角,他本来是要来问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的,但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犹豫间就听到了全部的对话。他真不是故意的——他有着超乎常人的耳力,方圆一里之内,只要他愿意,他连虫鸣的声音都能听见呢!
语嫣粗噶的声音“刮”着他的耳膜,他坚信自己一点也没有错的心又动摇了一下,可是,怎么安慰一个“连蜜都不觉得甜”的姑娘,他真的没经验啊!他忽然就没了进去的勇气!
冬灵板着脸走进隔壁的帐篷,一元见冬灵进来了,巴巴地问道:“冬灵姐姐,表小姐醒了吗?”
冬灵脸一寒:“谁是你姐姐?我们很熟吗?姑娘叫你问话,你最好小心回答,再伤着姑娘……呸!跟你主子一样,不是好东西!哼!”说完扭头就走了。
一元一瘸一拐的赶紧跟上,一边走一边解释:“冬灵姐姐,真的不怪少爷,当时的情况很……”
说着就到门口了,冬灵住脚:“你跟我解释不着,跟姑娘解释去吧!我警告你,姑娘今儿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小心着点回话!”说完根本不等他,直接进去了。
一元苦笑一下,冬灵姑娘到底还是迁怒他了,他叹了口气跟在后面,进了里屋,刚站定,就听到语嫣轻轻地问:“一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元根本不敢抬头,盯着地砖回道:“表小姐,不是我偏向我家少爷,我真的要给我家少爷喊声冤枉啊!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一元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晰,说到最后,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扣头道:“表小姐,当时少爷问我他有没有‘心悦之人’,如果我说出您来,少爷就要活活地疼死啊!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少爷疼死在我面前,我……我就骗了他……那禾卡妮就成了少夫人啊……呜呜……”他只是个小厮啊,就算是他有些聪明,但为啥要用这样的事情来考验他的能力呢!
“呸!屁的少夫人,沒媒没聘地!”冬灵气的脏话就出来了。
语嫣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任眼角泪水流淌,好一会儿,她才道:“一元,你做的对!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冬灵,你不要怪一元,带他下去休息吧!他还受着伤呢!”
许久许久,语嫣笑着对崔嬷嬷说:“嬷嬷,我不怪他!他没有背叛我!有了那句‘若有心悦之人’,他宁愿疼死也不解毒,就知道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君子。心悦一个值得的人,是人生一大幸事儿。只要他过的好,又何必在乎他和谁过的好呢?您说是不是,嬷嬷?”
崔嬷嬷不敢多看一眼语嫣满脸泪水的微笑,她擦着眼泪:“姑娘说的都对!”
“只是,该报的仇一定要报。今天我累了,不想动脑子了。明天,我去找四皇子说话,还有些事情要确定一下,嬷嬷,给我煮碗安神汤吧!我想让您像小时候那样拍着我睡……”
“行,姑娘说什么都行……”
崔嬷嬷拍着睡梦中也缩成一团紧皱着眉头的语嫣,言语森森:“姑娘说的对,该报仇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于此同时,另一座帐篷里的苏子玉也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禾卡妮见苏子玉睡的熟了,轻轻的拉上了帐幔,放慢脚步出去了。
听到禾卡妮出去了,苏子玉在黑暗中慢慢地睁开眼睛,头依然疼的厉害,他一想事情头就仿佛要炸裂似的,前几天分明他的头疼已经缓解了很多了。
苏子玉脑海中一直循环地出现上午那个姑娘绝望地看着自己问话的场面,出现一遍,头疼就加重一分。也许那个姑娘真的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至少今晚,他一点也不愿意和禾卡妮呆在一起。
苏子玉陷入了回忆……
几天前,苏子玉浑身是血的从一元的背上醒来,他愕然发现,除了浑身疼痛,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当时,天已近黄昏,他们在陡峭的悬崖脚下,一元虽然比他好一点点,但也是浑身是伤。
“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还有你是谁?”苏子玉开口问道,细若蚊呐的声音却像是在一元的耳边打了一个炸雷。
一元的脚步踉跄了几下,险些没有摔倒。他轻轻地将苏子玉放在地上,哭着问道:“少爷,您不认得一元了吗?”
苏子玉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两拨声音:
东边的那拨人说:“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西边的那拨说:“快点……不要让他们得手……”
来不及细说,苏子玉问:“我们的身份或者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们的身份很贵重?”
“是,我们扮的是四皇子,此行是来和叛军谈判解救太子的。”一元赶紧捡重要的说。
苏子玉思考片刻,吩咐道:“我撑不了多久就会晕倒,所以,下面的话你一定要牢记,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活命,知道吗?”
一元拼命点头:“好!”
苏子玉指向西边,然后虚弱地说:“一会儿……往那边……谁问……身份……,你……一个字都不要说……他们要说我是四皇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记住了……等我……醒来……”见一元点头,他放心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苏子玉就被带到苗军叛军大营,他赌对了,这拨人并不想置他于死地。
那首领问他是谁,他很光棍地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装都不用装,那首领还打算从一元那里打开缺口,他干脆地说:“您问也没有用,为了保密,我们出发的时候都是找的底下的士兵当随从,他什么也不知道。”
一元很聪明,跟着走了这么久,小兵的模样不用刻意装装也能模仿的十成十。那首领没法子,只得找来他们的苗巫(大约就是汉人的大夫),苗巫检查了半天,认定了他的说法。
苏子玉本就气质出众,这让叛军断定他应该就是四皇子。对于怎么处置他,叛军有了分歧:有人说干脆杀了,给朝廷点颜色看,让朝廷知道他们是敢杀皇子的,为以后拿太子换好处争取更多的话语权;有人说,不妥,万一惹怒了朝廷,大军围的更紧,咱们可撑不了多久,不如和太子一样,也把他当筹码。两拨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那拨要杀他的人并不在明处。
再后来,苏子玉发现,这场叛变似乎另有隐情,叛军内部也并不团结,禾卡妮的父亲就不赞成叛乱,苏子玉成功地说服了他,并在他们父女的帮助下成功逃脱,只是不幸在逃跑的途中误中了养情蛊的蛊花花毒。一元看着浑身通红抽搐的他,问解毒的方法。禾卡妮面红耳赤地说:“要想解毒,除非十二时辰之内,有人自愿成为他的妻子,否则必死无疑!苏公子,您要不嫌弃,我愿意……”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到几乎没有。
他忍着万箭穿心之痛说:“禾卡姑娘……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交待一元……一点事情……”
他盯着一元:“我可曾定亲……可有家室……可有……”一阵剧痛传来,将他的话吞没,一元知道自家少爷的性子,少爷的意思他也明白,那就是若有“心怡之人”,就是死也不解毒。
可是,他能眼见着少爷死吗?不能!将来,表小姐若要怨,我以死谢罪好了!一元一咬牙:“没有,少爷,您原本打算是这回建功立业之后才回去定亲的!”是的,一元也会春秋笔法!
禾卡妮本就对气质儒雅的苏子玉芳心暗许,不然她也不会帮助他逃亡并告诉他解毒的方法了。当她柔软的身子贴过来的那一刻,苏子玉忽然觉得心莫名地疼了一下,好像被谁剜走一块一样,他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再醒来时,身边躺着含情脉脉看着他笑的禾卡妮。
难怪一元那天回话时不敢看他的眼睛,就是因为今天这姑娘吧!苏子玉刚一这么想,就又头痛欲裂起来,他叹了一口气,不敢再想——今生他注定要对不起这位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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