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子,你这么无/耻你家人知道吗?”一声清脆的质问打断了黄杰的“诚挚”和窦梦雪的“悔之晚矣”。
“照你的说辞,窦梦雪是拿着巨资对你投/怀送/抱,她投资你的感情,投资你的前程,然后就为了换一个被你‘鄙视’且未来被你的妻子‘揉/搓’的机会?她为了从被夫君疼爱的正妻变成命系他人之手的侍/妾,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贪/污/赈/灾/粮/款,她得多傻多贱哪?或者你得高贵到什么份上才值得她如此巴心巴肝?你确实应该瞧不起她!裴兄,这么高贵的黄公子我是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了,你告诉他我们的身份吧!”
“黄公子,我们是金山寺的,窦姑娘给你的银子是她挪用的赈/灾/粮/款,你是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如果传出你挥霍了赈/灾/粮/款……呵呵……”裴铮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
“什么?她怎么这么糊涂?这是能动的?”黄杰“嚯”地站起来,失声叫了出来,随后又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是真不知道……我以为这是粮行的……她怎么这么蠢啊……这是能动的吗?”
“看来黄公子是明白人了,那么就请回去好好想想,那钱在什么地方,听说令娘子家法颇严,我想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惊动她了,你说是吧?”裴铮笑眯眯地道。
黄杰一惊赶紧说到:“不必!不必……我拿……拿……麻烦叫一下我的小厮……”
“不必了,你跟我们的人亲自去拿吧!”语嫣再也不想看黄杰那张脸,打断他的话,示意芡实跟着他去拿/赃/款。
黄杰垂头丧气地走了,同时心里暗暗庆幸:幸亏他怕娘子起疑心,没敢用多少,不然,他这辈子就甭想混仕/途了,都怪窦梦雪那个蠢女人!
不得不说,黄杰的人品和长相真的成反比啊!
窦嬷嬷扶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窦梦雪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后面跟着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的戚掌柜,见这一幕,语嫣倒是对戚掌柜刮目相看,看来他是真心稀罕窦梦雪,连窦梦雪的背/叛都没能改变他的深情,傻归傻,但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
窦梦雪连着喝了好几口热茶,才缓过来一些,她慢慢地开口说:“小时候,我家里的条件是窦家村最好的,那时母亲最喜欢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带到城里去看戏。母亲给我梳洗打扮的时候,父亲就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我们,说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大小仙女。其实,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只有母亲,母亲也一定会抬头朝他浅浅一笑,然后俩人的眼睛里都只剩下对方。我虽小,不懂情/爱,但也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画面之一吧!那时,母亲常叹:易得千金宝,难得有情/郎!从那以后,这句话就刻在了我脑子里。有一年冬天,罕见地下了大雪,天特别冷,东山的红梅开的漂亮,母亲就想去看,可是她唯一的那件裘衣早几年已经卖了,父亲怕母亲冷,本不想让她去,可是又不忍让她失望,结果……母亲这一生,是最幸福的。她去的时候,家境已经很不好了,可是父亲说母亲那么爱漂亮,怎么能走的狼/狈呢?就与我和弟弟商量,把家里最后一块地给卖了,买了当时最漂亮的寿/衣,剩下的钱,给我们一人做了一身的好衣裳,说让母亲看着我们整整齐齐地送她走……”
语嫣瞠目结舌了——这窦秀才两口子真是脑回路清奇啊!一个“死于”浪漫,一个“贫于”浪漫,难道“浪漫”比生存更重要?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浪漫,毋/宁死”?怪不得能养出窦梦雪这般“爱情至上”的闺女了!
只听窦梦雪接着说:“小时候,姨母时时带表哥来窦家村,那时候,姨夫家只有一个小杂货铺子,我家的条件比她家好,一年四季,姨母家的菜都是从我家庄子上拿的。小时候表哥待我很好,给我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每每他来的时候,我就特别开心。姨母那时候还开玩笑,等我们长大了,就给我们定亲……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姨母就来的少了……”
“姑娘,我知道为什么?”窦嬷嬷打断她的话说,“当年,老爷还没有和小姐成亲的时候,姨太太向老爷表达过倾慕之情。那时候,老爷家是十里八庄有名的殷实人家,老爷又中了秀才,大家都说老爷将来是要做官的。有一回端午节,姨太太在窦家村过节,她趁着老爷喝醉了酒,抱住了老爷,被老爷一把推开,老爷将这件事委婉说给了小姐听,小姐一怒之下才不许姨太太上门的。后来,姨太太又厚着脸来了几次,小姐都不冷不热的,再后来,咱们家败落了,姨太太就不来了。”
语嫣恍然大悟——原来黄公子的无/耻是有家学渊源的呀!
窦梦雪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半响,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怪道父亲不喜姨母一家!几次三番告诫我,不要和姨母一家过多往来,我真傻,真的!……”
“你确实傻!”语嫣打破她的自怨自艾,“窦姑娘,买珠还椟你听过吗?戚掌柜待你如珠似宝,你偏偏不去珍惜,而是迷恋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表哥,刚才黄公子说什么你也全听见了,以不道德开始的情谊注定不会得到尊重。你说先窦夫人告诉你要珍惜有情/郎,她何曾告诉过你有情/郎一定英俊潇洒?据我所知,当年还有一个潇洒风/流的公子曾追求过先窦夫人,先窦夫人见他风/流/成/性,断然拒绝,而选择了对她极上心的你父亲。”
窦梦雪诧异地看向窦嬷嬷,后者点点头。
窦梦雪颓然靠在椅背上:“我总共贪了大约四万多两银子,想着表哥打点上司需要的多,就给了他两万两,剩下的两万两,一万两我打算以后离开时还给夫君,剩下的,各处粥棚管事封口费大约用了七八千两,还有三千多两我放着,用了一千多两吧……”她转头对窦嬷嬷说,“嬷嬷,你去把我娘最后留给我的那个小匣子拿过来,钱都在匣子里,别忘了,把匣子里的信拿出来。”窦嬷嬷点头出去了。
见窦嬷嬷出去,戚掌柜先是心疼地看了窦梦雪一眼,才怯怯地问:“王公子,如果没有我的纵容,我娘子也不可能犯下如此的大错,所以,她的错我来承担,我任凭金山寺发落,希望公子放过她……”
语嫣正待回答,芡实拿着一个盒子进来了:“公子,这是从黄公子处追回的一万八千两银子,其余的,黄公子已经用了。他说请公子宽限他一两天,他一定想法子补上,只求公子别让他娘子和学政大人知道。他还说……”
芡实不忍地看了窦梦雪一眼:“他也是无辜的,他压根不知道这银子是窦姑娘这么得来的,要怨就怨窦姑娘胆大包天,连累了他……”
窦梦雪紧闭的双眼又留下泪来:这就是自己倾心相对的“良人”!喝了自己的血还嫌/腥,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又好得了哪里去呢?一样的良心狗肺,一样的忘恩负义,他们俩确实很“般配”啊!
她释然一笑:“王公子,不必了,我造的孽,我承担!”她转头向戚掌柜,“戚郎,我对不住你,为了我,毁了你一世的好名声!若有来生,我还你……”说完,忽然站起来,头猛地向身后的墙上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戚掌柜一直用眼睛的余光看着窦梦雪,听她说“来生”就直觉不好,赶紧冲过去拉她,却堪堪只拉住她的衣角——“哧啦”一声,衣角被撕下来一块布,窦梦雪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
戚掌柜冲上去抱着她,先用手指探她的鼻息,然后颤抖着声音说:“有……有气……还活着……”原来戚掌柜这一扯卸去了不少力道,窦梦雪才逃过一劫。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在场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门口传来的窦嬷嬷的哭声把大家拉回现实:“不好了……不好了……姑娘要寻短……姑娘……”
窦嬷嬷放下盒子,冲过去哭起来,戚掌柜拉拉她:“没事儿……晕……晕过去了……”信封里放了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和一封写给窦嬷嬷的绝笔信……
语嫣见窦梦雪没事儿,松了一口气,吩咐:“窦嬷嬷,将你家姑娘抱回去,芡实,请大夫!戚掌柜,你略留一留。”
担忧地看着窦梦雪消失在门口,戚掌柜一回头,脸霎时变得涨红——戚锋带着他的三个孩子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看了看左边的屏风,戚钢什么都明白了,他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戚锋问道:“大哥,为了这个女人,你赔上一切,值吗?”
“我……”戚钢嗫喏着不知该说什么。
戚锋不再理他,对孩子们说:“你们给他磕个头把,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你们爹了……”
戚虎戚豹恨恨地看着戚钢,别着头不动,戚茹含着泪说:“大哥二哥,磕,磕完之后我们就只有二叔了!”说着噗通跪下了,戚虎戚豹也跟着跪下来,三个孩子用力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头都磕红了,磕完之后,站到戚锋后面,再也不看戚钢。
戚锋拱手对语嫣道:“王公子,我还是那句话,我愿用戚家十年的收入买这个人的命,从今之后,戚家与他再无瓜葛。这是契书!”
“二弟……”戚钢失声道。
戚锋却再也不理他,将契书交给语嫣,带着侄儿侄女们走了。
“戚掌柜,你父亲用戚家所有的积蓄买你不被官府处置的机会,你二弟用戚家未来的十年买你的命,这就是‘不爱你’的家人为你做的。”
语嫣边说边往外走,走到门边,她停住,“顺便说一句,据我所知,戚二公子的亲事是刘主簿夫人亲自相中的。因为戚二公子经常带着侄儿侄女们吃饭的那家馆子正是刘夫人的,刘夫人相中了他的厚道。不然,你以为老戚掌柜一介商贾,怎么能高攀上官宦人家的?”
屋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只留下悔恨羞愧交加的戚掌柜呆在原地……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