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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凌空飞泻而下,砸落在湖面,琼浆飞溅,碧玉粉碎,溅出的水花形成大片水雾,像一团乳白色的轻烟薄云。
谢清舒此时正浸在水中,背靠岸边大石,微凉的清水漫过凝脂肌肤。
而大石的另一侧则是正襟危坐的柳清歌,他盘腿而坐,双手抱剑,此时正闭目养神,完全没有因为大石背后的场景而感到慌乱。
明明是如此葳蕤潋滟的场景,两个主角却无任何旖旎之心。
“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
听到谢清舒说话,柳清歌睁开了眼睛,他思索片刻,答道:“……我不知道。”
“那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
柳清歌这次没有犹豫。
谢清舒的声音轻的仿佛听不见:“……谢谢你。”
又是一柱香的时间,淅淅索索的声音后,谢清舒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得披在肩上,有几缕青丝紧紧地贴在她的脸颊,看起来好不可怜。
柳清歌轻叹一声,还是找到附近的驿站租了一辆马车。
这几日的奔波下来,谢清舒也很累了,为了放松心情,她默默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越看越不对劲:“这不是回苍穹山的路吧。”
柳清歌:“嗯,回柳府。”
谢清舒点点头,原来是去柳府啊,柳府……柳府?!
“等等,哪?!”
柳清歌简明扼要:“我家。”
“等等等等,这么突然见家长不太好吧,我还披头散发的……”
谢清舒一下子慌了,她开始胡乱地抓弄自己的头发,企图捋顺一些。她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对着柳清歌还好,毕竟他是自己师兄,但是对着他父母就不好了啊啊啊啊啊啊!
柳清歌瞥了她一眼:“你想多了。”
听他这么说,谢清舒放松多了,也许柳师兄就是单纯的想家了呢!
——有家可归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的路程谢清舒原本只是想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感知到车夫一勒缰绳,她才悠悠转醒。
“少爷回来了!夫人知道了一定高兴!”
她与柳清歌一下车就看到原本还在门口洒扫的小厮见到柳清歌后惊喜地扔掉扫把,直直的朝大堂内跑去。
柳清歌和他的亲妹柳溟烟在苍穹山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放在寻常百姓家更是如此,谢清舒以前还想,到底是怎样的国色才能诞下这样好样貌的孩子,如今终于见到本人了。
柳母已诞育过两个子女,大儿子也已到弱冠之年,但时光好像格外善待这位妇人,她的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留下的痕迹,反而眉目常笑、风韵犹存。
见自己儿子身边还站着一位清秀可人姑娘,柳母眼底的欣喜掩盖不住:“我儿还是第一次带姑娘回家呢。”
柳母是个温婉好相处的性格,她的儿子则恰恰相反,柳清歌向自己的母亲简单行了一礼,解释道:“母亲,这位是近尘峰峰主,我们刚执行宗门任务回来,回苍穹山前先暂住一日。”
柳母善意地望向谢清舒,这孩子完全没有自家儿子女儿身为修仙之人那副淡漠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欢喜,没想到还是位峰主,嗯!不错不错真不错!
柳母微微一笑:“仙子的发髻乱了,先随我来吧。”
谢清舒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在马车上因为听说要见柳师兄父母紧张地把头发都抓乱了,现下听柳母提醒,脸刷的一红。
柳母却不介意谢清舒的失态,将她带到一处有梳妆台的地方让她坐好,随后从桌面上拿起一把木梳。
谢清舒的脸更红了:“怎么好劳烦夫人亲自动手?”
柳母笑道:“我以前也老给我女儿梳头发,如今女儿不在身边,我也手痒的紧呢。仙子不用过于在意,就当是在满足我的思女之情吧。”
谢清舒虽不好意思,却也不敢再拒绝。
柳母拿着木梳在她的头发上一下一下地梳着,手法温柔又耐心,谢清舒也渐渐放松下来。
镜中的柳母笑脸盈盈地看着谢清舒,这孩子可爱得劲,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仙子叫什么名字?”
“谢清舒。”
柳母继续耐心地给她编起辫子:“我知道仙子如今的名字是随了这届峰主的「清」字辈,仙子的本名呢?”
谢清舒一愣,已经很久很久没人问过我的本名了。
她低下头浅笑着:“……谢望舒。”
柳母了然,将辫子绑好,在末尾系上一截红色的绸带:“是月儿啊。”
谢清舒一瞬间红了眼眶。
看着谢清舒整齐又不乏俏皮的辫子,柳母似乎颇为满意,她继续说道:“仙子的衣服也有破损,溟烟有一些没穿过的新衣服,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将衣服换上吧。”
谢清舒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确实破了几个洞,这样回穹顶山也颇为不雅,于是又不争气地跟着柳母去换衣服。
衣柜里都是些大红色、明黄色的衣裙,怪不得溟烟不愿意穿,这颜色也太艳丽了,哪里还有修仙之人的素雅,不过却正和谢清舒的品味。
里面还挂着些小女孩的衣服,谢清舒问柳母:“这是溟烟小时候穿的吗?”
“不是呀,是清歌的。”
谢清舒点头,原来是柳师兄的……等等,柳清歌吗?
谢清舒睁大双眼:“啊?”
谢清舒惊恐的表情把柳母逗乐了,她边挑衣服在谢清舒身上比划,边解释道:“清歌小时候身体并不好,家里请了天一观的大师来看才说是因为这孩子八字偏弱,只能先当女孩子养着,防止被阎王爷找到。后来大了些,进了仙门,远离世俗后这身子才算是彻底好了。”
没想到自己的柳师兄还有这等过去,不过一想到他摆着张臭脸穿女装的模样,谢清舒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果以后师兄又逼着自己修炼,她就把这件事宣言出去。
柳母终于找到了一身合适的衣服,这是件白色为主,红色为辅的鹤氅。白色飘逸出尘,一点点红恰似雪中梅,妩媚脱俗,也与谢清舒头上的发带颜色相配。
换了新衣服新发型的谢清舒止不住地开心,但柳母还是看出了她有些心不在焉:“我见仙子自进门来眉间就似有愁意,是清歌那小子惹仙子生气了吗?”
“没有没有,是我的问题……”
谢清舒把自接到这个任务,到处理冥婚事件的经过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柳母。
安安静静地听她说完,柳母没有评判谢清舒做的对与不对,而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安慰自家闺女一样温柔:“我曾教导我儿,凡事问心无愧就好,这世上本没有规矩,只是人为划定了标准。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谢谢您。”
听柳母一席话,谢清舒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她抱住了这位和蔼可惜的妇人,就像拥抱自己的母亲一样。
谢清舒像个小姑娘受人欺负了似的哭的凄惨,柳母还是安慰了好久谢清舒才抽噎着止住了哭声。
她着实心疼眼前的孩子:“如果不嫌弃的话,月儿以后就别叫我夫人了,叫我伯母吧。”
谢清舒眼眶微红,重重的点了点头。
临走时,柳母还准备了一些糕点让谢清舒带着。马车上,谢清舒边吃边盛赞柳师兄的母亲,这个热情的性格和柳师兄真是相差太多:“柳师兄,伯母真好。”
柳清歌当然也有母亲包给自己的点心,不过他却放在一边没有打开,而是抱着剑问谢清舒:“心里好受些了吗?”
谢清舒嘴里塞的满满的,忙不迭地点头:“嗯嗯!”
“那就好。”
柳清歌揭开车帘向外望去,嘴角勾起一抹淡的仿佛让人看不见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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