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这声音好熟,孟知葡抬眼看去,居然是邰鸣东。
他站在人群后面,开了口才往前走了几步。
和他一个包厢的都替他让开路,还有个喝多了,醉醺醺地问:“邰二,这是你哪位红颜知己啊?”
他笑骂一声:“滚蛋。”
另有人替他介绍说:“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嫂子。”
那人才恍然大悟,立正敬礼说:“嫂子好。”
倒把孟知葡弄得啼笑皆非,在心里猜,有正儿八经的嫂子,那是不是还有不正经的嫂子?
邰鸣东嘴里叼着烟,大概也喝了酒,衬衫解开了几颗扣子,可看起来并不讨人厌烦,反倒自有种浊世翩翩佳公子的风流不驯。
看她不回答,又问了一遍:“你来这儿干嘛?”
可孟知葡早就看多了他的真面目,翻个白眼说:“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的。”
他嗤笑一声,视线在她身边的jack身上扫了一圈,吓得jack连忙站得离她远了点。
他这才说:“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当心我告诉你妈。”
他又拿她妈来压她!
孟知葡气不打一处来:“我还告诉你妈,你天天在外面鬼混呢!”
大家本来都竖着耳朵听他们小夫妻吵架,闻言哄堂大笑,有人说:“邰二,这可不得了,被人赃并获了吧?”
还有个人说:“这事儿本来就是邰二不对,自己来,凭什么不让嫂子来?嫂子,我站你这边!”
一时间热闹非凡,倒把打架那两个人给扔到了一边,还有人嫌打架的两个人碍事儿:“你们能不能出去打啊?耽误我们邰二公子哄媳妇儿了。”
这两个人能在这儿打架,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闻言骂道:“操丨你妈的,谁碍谁的事儿了?”
邰鸣东这边的人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被骂了,个个摩拳擦掌的:“你要操谁的妈?”
本来只是两个人打架,弄着弄着打的人更多了,只有邰鸣东站在原地没动,看孟知葡还一脸感兴趣的样子,过来拉着她的手说:“走了。”
孟知葡不肯跟他走:“我还没玩好呢。”
“有什么好玩的?”邰鸣东转头看她,昏暗灯光下,一双漂亮凤眼明亮睥睨,“这儿都是什么人,你也不怕上当受骗。”
他一副教训小孩儿的口气,孟知葡把他手甩开:“有你珠玉在前,他们再怎么骗我,也不过如此了。”
“我怎么骗你了?”
她哼一声不说话,那边,吕微还站在包厢门口:“萄萄,你这就走啦?”
孟知葡说:“不走,我正要回来……”
她话音未落,就看到前面有个人,不知道是被人推了还是怎么,向着她扑了过来。
孟知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向后一拽,重重地扑入了邰鸣东怀中。邰鸣东抱着她,皱眉问她说:“没事吧?”
她惊魂未定,伏在他怀中说:“没事。”
邰鸣东一脚把刚刚那人踢开,揽着她不由分说往外走。
他脸色太臭,孟知葡一时没敢反抗,只小小声说:“我的包还没拿呢。”
“明天给你买个新的。”
他语气淡淡的,可是不肯看她,将她带到大门处,像是要开车。
孟知葡连忙说:“我也喝酒了,不能开车!”
他说:“那咱们走回去。”
孟知葡以为他开玩笑:“行啊。”
没想到他真的带着她向外走去。
外面下了雨,路上湿漉漉的,有的地方积了水,被路灯照了,映出五彩斑斓的影子。他腿长,步子迈得很大,孟知葡被他裹挟在怀中,脚下还踩着高跟鞋,走得跌跌撞撞,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推了他一把:“你还真要走回去?!”
他反问:“你不是也同意了?”
孟知葡一时语塞:“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他冷笑一声,把她松开了。
正下着雨,风也是凉的,孟知葡从他怀中离开,一时有些冷,还没说话,他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丢了过来,劈头盖脸地罩在她身上。
孟知葡莫名其妙被砸了一下,一把扯下来丢在地上:“邰鸣东,你别在这儿耍酒疯!你能出来喝酒,我就不能跟朋友聚聚?”
他说:“我可没喊个陪酒的跟在我旁边。”
孟知葡下意识问:“怎么可能?”
他又好气又好笑,拿手点了点她,到底没说什么。孟知葡就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一点吧。”
“刚刚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狐朋狗友。”
孟知葡不高兴道:“跟你说认真的,你又敷衍我。”
他刚刚根本不肯拿正眼看她,闻言反倒是笑了:“我说实话,你倒不信了。我家老爷子都发话了,‘邰鸣东这小子不学好,身边净是狐朋狗友’。老爷子发话总不会是敷衍你了吧?”
孟知葡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也笑,拿手机发了消息,跟她说:“等等吧,马上有人来接。”
过了一会儿,郜白开着车过来,邰鸣东替她把车门打开,却不上车。
孟知葡问他:“你不回去吗?”
他说:“还有事儿,你先走吧。”
孟知葡不乐意了:“你把我赶走,自己回去玩?邰鸣东我告诉你,没有这样的好事情!”
她把着车门不准他关,横眉冷对,一脸决不善罢甘休的表情。
他没办法,反手也上了车,她还在车门边坐着,被他挤了进去,哎呦一声:“别挤我!”
“不是你让我上来的?”
她看着他眨巴眨巴眼:“谁知道你真上来了?”
又把邰鸣东给气笑了。
在她面前,他总是占不了上风,仔细想来,是心甘情愿让着她。
因为从小就被耳提面命,她是妹妹,不可以欺负她,要哄着她,要逗她开心。
她气鼓鼓的坐在那里,因为是出来玩,做了发型,理发师拿卷发棒替她把头发给烫出了卷,蓬松地垂下来,挡住她雪白的面颊。她从小就有点婴儿肥,追在他屁股后面,他看着手痒,就捏她的脸,她有时肯让他捏,可捏的多了就翻了脸,哭着找他妈妈告状。
因为这个,他挨过不少次打,可从没生过她的气,因为她总眼巴巴看着他,眼睛又圆又亮,很谄媚地喊他说:“二哥,你可真厉害。”
他就问:“哪厉害了?”
她想不出来,眼睛又眨巴眨巴的,到底说:“你是我见过,最能挨打的人。”
把他气个半死,可她不知道,又来抱着他的腿,缠着他带她去骑自行车。
他拿她没办法,从小就这样,哪怕到了现在,也改不了。
邰鸣东望着她,唇边露出个笑容,拿手指缠着她的头发绕了绕,她没好气说:“别动我头发?”
“怎么做这样的发型?”
“现在流行呢。”她像小狗,脸色变得很快,已经又开开心心和他说,“显得头发多。”
“本来就够多的了。”
她和他没有共同语言:“你不懂。”
她这样,总有种小孩子装深沉的味道,邰鸣东轻轻拽了拽那一缕头发:“下次别来这种地方了。”
“为什么?”
他说:“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她就笑嘻嘻地看着他:“被人欺负,我就报你邰二少的名字,他们一听,吓得腿软,我不就横着走了?”
她马屁拍的不到位,可是因为说的情真意切,算是勉强过关。他弹了她脑门一下:“你要是嘴巴一直这么甜就好了。”
她捂住脑袋:“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咱们这会儿去哪啊?”
“带你去吃宵夜。”
她很惆怅地唉了一声,似乎十分不满意,邰鸣东刚要说话,忽然说:“你把手放开。”
她不明就里地放下手:“怎么了?”
邰鸣东说:“你没发现,自己流鼻血了吗?”
一条鼻血顺着她的鼻孔流下来,孟知葡下意识拿手指头蘸了一下,看到血迹,二话没说就软了下去。邰鸣东差点被她吓死,连忙把她抱住,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给抬高。
半天,她才睁开眼:“还流吗?”
“流。”邰鸣东拿纸巾替她把鼻孔堵住,“看你还喝不喝人参茶了。”
“再也不喝了。”她哼哼唧唧说着,又闭着眼睛把手举起来,“二哥,你快帮我把手擦干净呀。”
邰鸣东这才想起来,她好像是晕血。
他没忍住笑了,要是平常,她一定要和他吵架,可现在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像是小小的一只鸽子,被风吹了、被雨淋了,变的又乖巧又无助。
车子掠过一盏盏的路灯,灯光照亮车内,她仰着头,一张小脸像是小小一团的云聚在一起,又好像是童话故事里说的,像雪一样透明。路灯亮起复又被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的脸一下一下地亮起熄灭,那大而妩媚的眼睛紧紧闭着,因为害怕,睫毛颤抖,邰鸣东心痒,疑心自己是一只猫,因为想要像猫一样,碰一碰那颤抖的眼睫。
他握着她举起来的那只手,轻轻地替她把指尖沾着的一点血渍给擦掉了,她就躺在他的腿上,不敢睁眼,又问他说:“流这么多血,我会不会死啊?”
“你身强力壮的,还能再活五百年。”
她说:“那我不成了妖怪了。再说,一个人活那么久也挺没意思的。”
邰鸣东露出个笑容来,替她捋了捋蓬乱的鬓发,她的头发软软一捧,没有染色,黑得像是缎子,轻轻一碰,就从指间滑了出去。她又扭来扭去,邰鸣东问:“怎么了?”
“这样躺着不舒服,二哥,我想再往上躺躺。”
邰鸣东没说话,她就自己往上挪了挪,邰鸣东刚觉得不对,她又一转头,指挥说:“你搂着我点,别让我摔下去了。”
她说话时,唇齿间呵出热气,又因为转了个头,面朝着他的小腹方向,是个万分亲密无间的姿势。离得太近,她说话时,如同在亲吻他的肌肤,夏日的衣服本就单薄,隔着布料,几乎有种灼烧的感觉。
他一瞬间,全身都紧绷起来,喉咙像是被一只小手攥住,竟发不出声音来。
她没得到回应,自己闭着眼睛去摸索他的手臂,头动来动去,每一刻都行走在危险的边缘。
邰鸣东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她的手臂不准她乱动:“别说话了,老老实实躺一会儿。”
她哦了一声,乖乖躺着不动了。邰鸣东闭上眼睛,在心里想工作报表,想了不知道几张,终于平静下来。她半天都没说话,邰鸣东以为是自己刚刚语气有些凶了,就问她:“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慢吞吞地睁开眼,他一时没有预料,同她四目相对,她对着他露出个笑容来,邰鸣东也要笑,却听到她不解地问道,“就是刚刚,你身上怎么夹枪带棒,硌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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