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孟知葡愣了一下,旋即惊声道:“你要把私生子带回来?!”

    他被她吓了一跳:“你想到哪里去了。是……是我朋友的孩子。”

    “你朋友的孩子干嘛要跟着你?”

    他只好说:“他去世了。”

    “他的家人呢?”

    他沉默半天,还没想好怎么说,她就很大度说:“算了算了,想带就带回来吧。”

    邰鸣东有些意外:“你同意了?”

    “是啊,你都开口了,我当然要同意啊。”

    “你不生气?”

    她哼一声:“有什么好生气的,就是没想到,你胆子很大嘛,要是被你爸爸知道,邰鸣东,我看你肯定要被老爷子揍。”

    邰老爷子戎马半生,打孩子从来不客气,光孟知葡小时候看到的,为了打邰鸣东就打断了五六根鸡毛掸子,后来邰妈妈有意见,觉得天天买鸡毛掸子很费事儿,老爷子就换成了皮带,质量倒是很好,后面再也没有抽断过。

    她心里认定了,这就是他的私生子,忍不住还替他操心:“你要是现在态度好点求一求我,说不定挨打的时候,我还能帮你美言两句。”

    他反倒拿了乔,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爱答不理说:“不劳你费心。”

    孟知葡就翻个白眼:“不识好人心。”

    他又问她:“你这么大度?”

    她看着他,若有所思,邰鸣东有些期待,以为她要发火儿,可她又嗤的一声笑了:“好你个邰鸣东,我说怎么这么好心,带我和邬导一起吃饭,原来是先扬后抑,给点蝇头小利就想堵我的嘴。可我本来就心胸宽广,你真是以你的小人之心,度我的君子之腹了。”

    他没想到她居然想到这里去了,她却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你现在很失落。但我先和你讲好了,你带就带回来,我可不帮你看孩子。”

    他嗯了一声,孟知葡准备下车,掰了掰车门把手,却发现还没解锁,他正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孟知葡喊他:“开门啊。”

    “你真的不生气?”他看过来,很深沉地问,“其实如果你反对的话,我也可以不带回来。”

    她理解不了他在想什么,忍不住骂他说:“你是不是有病啊?邰鸣东,你弄出个孩子就算了,你把他带回来,孩子妈妈不会舍不得吗?还在这里问问问,我看你问问自己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吧!”

    挨了骂,他总算闭上了嘴,神情很古怪地看着她。

    孟知葡怒气冲冲瞪回去,他欲言又止,片刻,忽然伸过手来,替她把门给打开,又对着她冷冷地摆了摆手——意思很明白,让她赶紧闭嘴滚下去。

    孟知葡懒得和他多说,拎着包就下去,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拿包往车玻璃上重重砸了一下,这才趾高气昂地走了。

    她喝了酒,第二天就起得晚了,日上三竿才爬了起来。

    楼下的电视机开着,孟知葡打着哈欠下去,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个小孩子,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剪了个瓜皮头,齐刘海笼着圆溜溜一双眼睛,正专心地看电视。

    沙发高,他腿短,脚碰不到地,可是很规矩地并拢在一起,一晃不晃,两只小手搭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背影看去,像是一只乖巧懂事的小浣熊。

    电视里放的是《名侦探柯南》,孟知葡看了一眼,是《山庄绷带怪人杀人事件》。这一集她也看过,并且记忆犹新,走过去,很没素质地剧透说:“杀人的是那个胖子,他把人头藏在自己衣服里,伪装成啤酒肚。”

    又问冯姨说:“他这么小,你怎么给他放这个看,晚上做噩梦怎么办?”

    冯姨正在厨房里做东西,闻言端着一盘小蛋糕出来,没搭理她,先蹲在那里,笑眯眯和小浣熊说话:“乖乖,尝尝姨姨的手艺。”

    小浣熊就乖乖说:“谢谢姨姨。”

    他手小脸也小,拿了那么一块曲奇饼干,像是只花栗鼠似的慢慢啃。孟知葡在他旁边坐下,问冯姨:“这是谁啊?”

    “邰先生带回来的。”冯姨看她一眼,欲言又止,“这是……这不会是……”

    孟知葡心胸宽大:“是,就是你猜的那样。”

    冯姨不敢相信:“这种话可不好乱说的。”

    孟知葡看她不信,对着小浣熊嘬嘬两声,小浣熊应声转过头来,孟知葡拿手指头戳了戳他饱满的脸颊,笑嘻嘻说:“你看,和邰鸣东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嘛。”

    她没有见过邰鸣东小时候,可这小孩子,有邰家人必备的丹凤眼,细眉秀目,鼻梁挺直,鼻尖翘出一个可爱的弧度,不言不语时神情严肃,不像是个啃饼干的小孩子,倒像是在为了祖国的未来深思熟虑。

    孟知葡忍不住又戳了戳他,他的饼干正在左边腮处慢慢咀嚼,被她一戳,从嘴角里吐出个泡泡来。

    孟知葡哈哈大笑,他涨红了脸,悄悄地往旁边移了移,妄图躲避孟知葡这个怪阿姨。

    还是冯姨看不下去,把他揽到怀里:“你别欺负人了,当心惹哭了。”

    孟知葡说:“我看他不会哭,邰鸣东从小就不爱哭,总是嬉皮笑脸的。”

    冯姨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抽了张纸,替小浣熊擦了擦嘴角,很爱怜说:“唉,看年纪,是和你结婚前就有了的。男人年轻时候爱玩也正常,小孩子总是无辜的,既然送过来了,总得好好照顾。只是以后你可得管束好了,别又弄出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被长辈们知道,你们两个都得挨骂。”

    “他乱搞为什么我还要挨骂啊?这种事儿也搞连坐吗?!”孟知葡很不服气,忽然又笑了起来,“邰鸣东小时候天天爬高上低的,就没有多久安安稳稳坐着,这一点上,他们父子倒是不像。”

    小浣熊半天不讲话,听她这么说,突然发言:“他不是我爸爸。”

    孟知葡问:“那你爸爸是谁啊?”

    他一脸严肃说:“妈妈说,不能告诉别人。”

    “那你妈妈是谁?”

    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黑色的鸦羽,遮住黑白分明的眼睛,平白无故显出几分伤心:“也不能告诉你。”

    孟知葡看他这样,也不逼迫他——实在是根本不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随手摸摸他圆滚滚的小脑袋瓜,夸奖说:“保密工作做得不错。等下让冯姨给你做一碗菜脯蛋吃。”

    菜脯蛋是冯姨拿手活,孟知葡从小就吃,提起来也馋了,缠着冯姨替她也做一碗,冯姨向来宠她,连忙起身去做,客厅里就只剩了孟知葡和小浣熊,孟知葡问他:“你叫什么?这个总能说了吧。”

    可他还是不说话,孟知葡就说:“你不说我就自己瞎猜了。小浣熊、小西瓜、小包子……”

    她是欺负小朋友,没猜三个,小浣熊就投降了,有点气呼呼地说:“昭昭。”

    “邰昭昭?”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就叫昭昭,妈妈说,大名要等上学了再起。”

    电视机里还在放柯南,国语配音,显得热热闹闹,可他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一片饼干,这么小的年纪,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经要离开了妈妈,像是一片小叶子似的,孤零零落在了人间。

    孟知葡一时有些同情他,向着他伸出手来:“我叫萄萄,因为我妈爱吃葡萄,生下我后,大家又都夸我眼睛大,像是黑葡萄。”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眼睛眨了眨,半天,也说:“我妈妈也说过,我的眼睛像是葡萄。”

    “那咱们就算是认识了?”

    他歪着头想了想,伸出手来,却又缩了回去,认真地将指头上沾着的饼干渣拍掉了,这才和她握了握手:“认识你很高兴。”

    孟知葡憋着笑:“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两人说话功夫,冯姨已经将早饭做好端上桌来。昭昭吃饭很秀气,小鸟似的细嚼慢咽,孟知葡替他把面包涂了果酱,他很有礼貌说:“谢谢姐姐。”

    孟知葡和冯姨嘻嘻哈哈说:“看来我还挺年轻,邰鸣东儿子管我叫姐姐。”

    冯姨不明白她乐呵什么:“那你不是和他差了辈了?他平白比你高出一辈来!”

    她居然忘了这个!

    孟知葡一脸严肃,教昭昭说:“你还是叫我阿姨吧。”

    不然净帮着他老子占她便宜了。

    昭昭虽然不懂是为什么,还是听话地改了口。他长得可爱,又不上蹿下跳,是个无比乖巧懂事的模样,孟知葡闲着无聊,居然和他相处得挺融洽,等邰鸣东回来,就看到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玩球。

    秋高气爽,天高而广,蓝得像是一面擦得澄澈剔透的镜子,院子里的银杏树枝繁叶茂,从树梢开始,像是镀了一层金,被风一吹,叶片就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因为孟知葡特意叮嘱,园丁没有去扫,厚厚一层铺在地上,倒像是一块织得细密紧俏的天鹅绒毯。

    在家,孟知葡就随便穿了一件套头毛衣,毛衣毛茸茸的,远远看去,她好像也毛茸茸的。

    邰鸣东本来行色匆匆,忽然脚步就慢下来,站在远处,静静地凝视她。她没有察觉,正在开心地笑,眼睛都弯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从邰鸣东的角度看去,她的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唯独侧脸,干净雪白,被日光照了,面颊被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边,漂亮到几乎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也露出个笑容,就看到那边,孟知葡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个球,向着远处用力一扔:“去,捡回来。”

    邰鸣东一时还以为她在训狗,下一刻,就看到昭昭一张小脸上面无表情,可身体十分积极主动,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把球给捡了回来。

    邰鸣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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