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怒气冲冲的温如瑾,520显得很淡定:“呼嘶,别生气别生气,不就是换个任务嘛~”

    它说话的声音甚至有种“呲溜呲溜”在嗦面条的感觉。

    温如瑾:“不就是……换个任务!?”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520的狗头给打爆,如果它有的话。现在这是换个任务的事情吗?这是他劳碌了一万个世界才等来的一次休息!

    520“咕噜咕噜”地喝着汤,原来它真的是在吃面条???

    喝了好几口汤,520还发出了一声“啧啊”的享受的声音,然后打了个嗝,说:“诶~老温,你已经不是新手宿主了,咋还那么暴躁呢?这不得淡定点吗?你好好反思一下。”

    上来就扣一个“反思文学”的锅,温如瑾真的感觉要被气死,他一下一下地戳着那透明的任务版面,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的休假世界,休假世界!还有,你在吃什么东西?我快被你气死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吃东西?你良心不会痛吗!?”

    “休假?老温,不是我说你,你这么执着休息干啥,有句话说得好: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啊。我在吃螺蛳粉呢,双份酸笋的,还有螺肉,你要来一口吗?我就一系统,哪来的良心呀,你不得早知道了。”

    “问题是我不会死啊你个孽障!”暴躁的温如瑾毫无形象可言,他疲倦至极地遮眼,“不了我不吃,现在没心情。”

    生活就像拆盲盒,处处都是“惊喜”,尤其是和520这个狗币当搭档,那“惊喜”是能当饭吃的。

    温如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了自己,木着脸说:“算了,我不追究了,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认识的稳如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温如瑾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他忍住了。

    又听到520叹了一口气说:“万玉书快死了。”

    温如瑾的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是小问题,位面意识会自己修补这种漏洞的。”

    天选之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绝处逢生逆风翻盘是他们的天赋buff,就算世界崩得厉害,真死了,那也很快会重新出现新的天选之子。

    “问题是,这个位面完全崩了。”520唏嘘,“我们被困在这里面了,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就把接下来这个拯救世界的任务给做了吧?”

    “你在说什么猪话,嗯?你以为我脖子上的那玩意儿是拿来增高的吗?”温如瑾出离愤怒。

    不为别的,就因为520这话真的是漏洞百出。

    天选之子死了不要急,位面意识会自己解决这些小毛病,它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偶尔会出现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却绝不会轻易崩溃。

    当然,位面崩溃了也不要急,轮回司总系统下无数分系统,多的是宿主专攻此道,让那些深谙如何从细微之处下手,让脱轨的世界重回轨道的宿主接手继续完成拯救世界的任务就行了。

    眼看着再胡搅蛮缠下去,温如瑾真的有可能会掐断自己的脖子,520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坦白:“嗐,就是,就是,我刚刚瞅见这个世界的拯救任务是sss级的……”

    温如瑾面无表情:“所以?”

    “咳咳,也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和其他臭不要脸的系统打赌,哎哟我说,可气死我了啊宝儿,它们居然说你这个执行者根本完成不了sss的任务,我寻思着这不是瞧不起你吗?它们侮辱我不要紧,但是我就是见不得它们污蔑你!”

    温如瑾咬牙切齿:“说真话!”

    “……我和我的死对头系统打赌,赌谁的宿主先完成十个sss级的任务。”

    “啊你这个狗日的系统,你怎么不去死!”

    520硬的不行立马开始来软的:“那人家本来就好面子嘛,争强好胜也是错吗?嘤嘤嘤~你也不可怜可怜我,我就你一个宿主,苍天啊大地啊,难道你要抛弃我吗,呜呜呜~那我不活了!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一哭二闹三上吊。

    温如瑾冷漠无情:“你死吧,我保证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你死。”

    事实证明和这个狗日的没脸没皮的系统扯皮是没有任何用的,温如瑾果断放弃了鞭尸系统的无用功。

    他不再理会520的插科打诨,冷静地调出了位面地图的版面,一下子就圈选出了万玉书所在的地方,然后他身影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

    不过刹那,周遭的场景突变,由那个栽种满了竹林的半山腰上风雅至极的庭院,变成了一处绿植茂密的山谷。

    黑黝黝的山谷,冲天的杀气,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下雪天最适合杀人,因为厚重的积雪会掩盖一切痕迹,可是在这片小小的琅琊偏僻的山谷中,遍地都是凌乱的尸首,千疮百孔,死不瞑目。

    此处在不久之前,发生过一场血腥的激战,死的人很多,多到纷飞的大雪都来不及完全将其覆盖,那些杂乱而血腥的尸体一路蔓延到山谷深处。

    温如瑾那双眼瞳,无机质地转了转,蓦地选中了一个方位,那正是山谷深处,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径直向前走去,跨过了无数支离破碎的死尸。

    “我现在就去救万玉书,让偏离的轨道回归正位,”温如瑾说,“你和其他系统的赌约,想都不要想,给我立刻取消。”

    520沉默了,如果它有实体,估计这时候应该疯狂地嗫嚅着嘴唇。

    穿过那幽深且阴冷的狭隘的山谷,豁然开朗处,竟然是悬崖。悬崖的边上还有很多身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衣衫的人,这些人还蒙着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明晃晃地做贼心虚,生怕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此刻,他们正有序地处理着堆积在这周遭的其他尸体,那些尸体都穿着皇家近卫的衣物,应该是万玉书的护卫。

    一部分人在处理着此处暗杀的痕迹,另一部分人在吊着绳子跳下悬崖,追踪着最重要的刺杀对象的痕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很显然,这群蒙着脸,不敢漏出任何马脚的人,就是万英豪安排的。

    温如瑾径直穿过了忙得热火朝天的人群,奇怪的是,这群警惕着一切风吹草动的人,却没有任何一个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就这样走在了最前面,走到了悬崖边,像是一阵悄无声息的晚风。

    然后,这股晚风施施然跃下了悬崖。

    温如瑾最终在悬崖脚下,丛林深处的隐秘处停下了脚步,察觉到就是此处,他挥手布下禁止,隔开了搜寻的人,之后直接刨开了被人有意覆盖上的积雪,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万玉书?”他垂眸看着地上这满面血污的少年。

    他死了,没有了任何呼吸,中箭太多,像是一只奇怪的刺猬。

    温如瑾鸦羽般的睫毛动了一动,有种不妙的预感,但是他还是他伸出了手,覆盖上这个本来将能力挽狂澜,成就霸业的少年的额头,手背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灵光,蓬勃的灵力像是奔腾的海浪,涌入了少年的头颅。

    可是少年依然一动不动,尸体都开始僵硬了。

    温如瑾晃了晃对方:“……万玉书?”

    他又尝试了几次,一边疯狂灌输灵力,一边企图唤起他求生的意识:“万玉书你不能死,你还要结束割据一统中原成就盛世的!”

    然而灵力如石牛入海,都是无用功。

    520:“救不了了,他魂都没了,死透了,你现在是不是很伤心?”

    “呵,”温如瑾垂下了眼眸,看不清情绪,“你说呢?”

    他没理会心虚不吭声的520,抬头仰望着万里星辰,很快,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究竟和这个位面达成了什么协议?”

    凌乱的天象,让他惊觉重点并不是万玉书死了,也不是这个位面崩了,而是这个位面的生机——断绝了。

    位面意识已经无法阻止万玉书的死亡了,甚至虚弱到无法自行运转,排列规则秩序,弥补缺漏,它只能困住温如瑾这个执行者,试图让他留下来给它打白工,为它续上生机当个救世主?

    当然这样的操作是不合规则的,规则很死板,一啄一饮,平衡之道。通常情况下,这些位面意识“灵活”地搞这些小手段,都会被系统察觉,继而被挡回去,现在这样的情况……

    很明显他家狗币系统是合着这个位面意识来坑他啊!

    “咳咳咳,那什么,赌约是一部分原因,至于另一部分,”避无可避,520终于开始说实话,“虽然说现在这个位面意识完全支付不起救世任务的报酬,但是通过我的计算,只要你为它续上生机,它扛过这一波起死回生后,那点小报酬不是洒洒水?”

    温如瑾:“……”所以说,灵活的也不只是位面意识,还有520这样狗的很的系统。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就算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位面也不例外,多的是宿主能够救它,只要它支付得起报酬,如果它不能……要么它绝地逢生自救,要么它就此湮灭化作最高法则“道”的营养,要么它能找到免费的外援。

    当然,赊账也不失为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但问题在于能够接得起这个任务的宿主是没有必要冒风险,这个风险包括但不限于被赖账以及因为“灵活”避开轮回司的生硬规则而带来的各种弊端或突发情况等等,而想要冒这些风险的宿主却不一定能完成这种难度的任务。

    且接受任务不只是宿主个人的选择,还得系统风险评估后的决定……

    总而言之,这是挺麻爪子的一种情况。

    “这是投资学啊宝儿,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先给它续命,这咋就是打白工呢?这是高利贷,到时候它得还我们百倍的功德值,还让你享受千年香火,这都是信仰值啊!”520仿佛看到了财源滚滚的前景,整个系统都飘忽了。

    “呵,倘若在我给它成功续上生机之前,它自个儿撑不住溃散了,岂不是要拖着我一块儿死?”这话虽然有道理,但是也夸张了一点,续一个位面的生机,确实是很困难也很危险,不过这是对于普通宿主而言的,对于温如瑾这样的执行者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更拖不死他。

    但主要是这个位面暗搓搓的骚操作,让温如瑾怀疑它可能不只是付不起报酬,还有其他骚操作。

    520是当真没心没肺,听到温如瑾的吐槽,它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激动到撕心裂肺:“富贵险中求哇老温!!!”

    富贵险中求?真是,温如瑾磨了磨牙,又气又好笑,可不就是富贵险中求?

    最后,温如瑾叹了一口气:“十个3s级世界是吧?你悠着点别整这些幺蛾子了,这次就算了,我们现在说好,下不为例。”

    “好好好!”见他态度软化,520打蛇上棍,一把子先答应下来。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520狗是狗了点,可它不是什么疯狂压榨宿主的系统,相反,它是全心全意只培养温如瑾一个人的系统,是在他的魂魄碎成光粒飞散三千位面,也要硬着头皮,拼着被其他系统嘲笑,辛辛苦苦赶赴无数位面,去帮他收拢灵魂回来的系统。

    520是有些贱兮兮的,有着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好面子,爱吹牛,好攀比,嘴还欠,尤其喜欢在系统中充大款,但它也是值得温如瑾信任的伙伴。

    还能怎么样,只能忍了,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十全十美,多的是令人抓狂。

    没有再浪费时间,温如瑾就着万玉书的姿势,躺了下去,他的魂体与这身体重叠了。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嗯……怎么没感觉?

    温如瑾又坐了起来,结果却是只有他自己坐了起来,他还是他,万玉书也还是万玉书。

    顿了一顿,温如瑾皱着眉,头顶上似乎冒出了几个问号,最后他以为是系统没反应过来,于是一脸无语地又躺了回去,结果再次起来,他还是没能融合进万玉书的身体。

    520就在暗中看着他的举动,憋笑憋到系统空间都山崩地裂了:“宝,我说哈哈哈哈哈……不是,温啊,不是这具身体,哈哈哈你好搞笑啊嗝,你居然躺下去两次,哈哈哈哈我笑死了,位面安排了其他身体来着。”

    “你居然硬生生躺下去两次,真的,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你刚刚那个样子,真的好蠢啊哈哈哈哈,蠢得好可爱,不过,你都不尴尬的吗?”

    温如瑾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闭嘴吧你。”

    虽然确实有些尴尬,不过他倒是没有气恼,本来就是他自己想当然了,不是这具就不是。

    他重新站了起来,打量着万玉书的尸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原定的天选之子,他的身份就是完成任务的一大助力。

    皇室嫡系三皇子,不论是讨伐那些分裂割据的诸侯王,还是征战外族入侵,都师出有名。且这样名正言顺的人,招揽天下英才,也是绝佳的招牌。又兼之,他能够继承自己父皇的势力,自己母族的襄助……

    万玉书本人当然是优秀的,但是他的出身是一个不可否认的绝佳助力,说是少奋斗三十年都并不夸张。

    既然520说了不是,位面意识还安排了其他的身体,温如瑾只能遗憾放弃。

    他于是将这个少年原模原样地埋进了雪中,这大概是这少年死前做下的决定,匆匆埋葬他的或许是他仅剩不多的近卫……也许,他们找到援兵,还会回来寻找主子的遗体。

    很快,温如瑾就知道自己刚刚是放心太早了,能和520混在一起,搞什么先赊账再百倍奉还的位面意识,哪里能是什么好货色!

    他埋了万玉书的时候,还心想旁的身体也没关系,只要位面意识将大运聚拢过来就行,身份差点也能接受,只要别太离谱就行……

    可是现在,看着脏兮兮的巷子里,一身粗布麻衣,身上打的布丁太多,色彩斑驳得让整件衣衫像是穿着百家衣一般的,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少年,温如瑾忽然感觉有点眼前发黑,他甚至还看到了萦绕在这少年头顶的浓浓的霉运!

    而520正兴奋地介绍着:“看到了吗老温,蜷缩在腌咸菜的大缸旁的那个,对,就那个,穿得最破烂的,绕着头飞的苍蝇最多的那个,位面意识说他接纳你的心最诚!”

    温如瑾:“……”

    我踏马到底造了什么孽,和你绑在一起?

    深夜,残月光轮细碎,在青石板的小道上撒了一层薄薄的霜,小道一路蔓延到山顶的吟风亭。

    满天繁星下,有人于亭中,迎风而立。

    此人头著白纶巾,身披鹤氅裘,羽扇轻摇,寒风凌冽中其衣袂飘飘。

    许久,一声悲叹,一滴清泪。

    “北辰骤熄,天之大祸矣!”

    心太沉重,手中羽扇便也恍若有千钧之重,此人恹恹叹息,生逢乱世,偏偏身负绝学,本欲入世成就一番功业,怎料天不遂人愿,人间世,万般惨绝,竟不生明主!

    心灰意懒地拢了拢那烈烈而鸣的衣袖,鹤氅裘者正欲转身下山,回眸间,却忽然发现——

    “怎、怎会如此!?”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更加凌乱的星象,手指飞快地动着,算着什么。

    半晌过后,此人满眼复杂:“悲乎喜乎?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

    他的眼神慢慢坚定了下来,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仍有一线生机!”

    语毕,转身下山,步履匆匆,踏碎积雪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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