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个,智深似海、性狠如狼。”
道观主人伸手一指,落在墙壁左下角的某张面孔。
这张面孔棱角分明,双目明亮,眉头紧皱。
“他用了三天时间,将龟息功修行大成,却在最后关头,看出我的用意,硬生生刹住进度。”
“这孩子甚至猜出,只要折损躯体,就能让我无功而返。”
“道观里没有铁器,他就用门闩,将胳膊夹断。”
说到这里,道观主人反问王福,“你扪心自问,能不能做到?”
王福摇摇头,“做不到。”
“可惜,我让他哀嚎七天七夜才惨死。”
道观主人惋惜摇头,“一个天才,将自己折腾成废物,还指望什么好下场?”
“再看那个?”
第二张面孔,仅仅从凝固的表情,就让人看出满溢的智慧。
“这位男童不到十岁,计谋百出,入门第一天,就看出我的用意。”
“他故意放慢修行节奏,暗中筹谋反击的手段。”
“道观中没有铁器,他就捡木棍烧得碳化,磨得尖利。”
“他懂得摘毒蘑菇,熬炼毒汁,下在我的药罐中。”
“他还在身上,藏了几张符,一直贴身保管,洗澡的时候都不曾露出来,直到最后关头才用。”
“你信么,我没有传授他半点法术,这孩子却能无师自通,从龟息功中,领悟到吐纳清风,撕裂布帛的本领。”
道观主人呵呵笑道,“我最中意的躯体,就是他的了。”
语气变得漫不经心,“可惜,当时试验不充分,夺舍失败,一株上好的苗子废了。”
王福听得不寒而栗,内心恐惧之余,升起一股愤怒。
老鬼恶贯满盈,害了这么多孩童少年,还有脸向他炫耀?
“小福儿,你天赋虽然出众,但在这些孩子当中,不过中庸层次。”
道观主人反问他,“难为你了,上山数年,最后才撕破脸皮。”
“你选在此刻动手,可有把握么?”
他说完了,接下来轮到王福。
王福深吸口气,“老鬼,数年相处,至少我知道,你不是个啰嗦的人。”
“如若有把握,应该半句废话没有,直接夺了这幅躯壳。”
“之所以啰啰嗦嗦,只怕连你自己都没把握吧!”
他长叹口气,“你老了,也弱了。”
鬼也会老吗?
七八十个试验品,即便里面有天才人物,平均下来每人也要几年,加起来至少两百年。
老鬼若非自身出问题,为何要借尸还魂?硬是拖了这么长时间,只怕早已虚弱得不成样子。
“小福儿,我看走眼了,你虽然其他方面不如其他,可有一点,却冠居众人之上。”
“那就是你的定力。”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如此过人的定力,至少花甲老人历经半生波劫才会有,你一个小小道童,竟然有如此造诣。”
王福笑而不语,两世为人,这般瑰丽玄奇的经历,当世没有第二人能有,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惊慌失措?
“难为你有此定力,可惜,大势之下,你注定要成为我的庐舍。”
道观主人正要动手,却听到王福开口。
“观主可不知道,我还有一样优势,更胜他人。”
道观主人笑了,我对你的了解,比你自身更全面。
“说来听听。”
“我运气比他们好!”
这句话刚落地,道观主人笑出声了。
“小福儿,你若非伶人,必定能让所有人开怀大笑。”
运气好?也不知是谁,这段日子,放屁砸脚后跟,吃口饭差点噎死。
王福渡送厄运蜡珠,自身也受到影响,还要多亏道观主人暗中守护,否则,期间几次遭遇危机,险些非死即残。
“亏得你有脸说这句话,小福儿,你脸皮之厚,也是数一数二。”
王福大方看他,你瞧,我在说实话,你偏偏不信。
待会儿,你别后悔。
“时间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道观主人还不忘戳心,“你这副身躯,我会让他功成名就,替你孝敬父母家人。”
咚咚!
王福听到心跳声,这幅身躯的执念还在。
小福儿是灾年逃荒而来,途中与父母失散,在山上时,一直想着回乡,与父母团聚。
道观主人的话,明显刺激到这副身躯的原主儿了。
“乖乖上法坛!”
道观主人话音刚落,白影一闪,原来是屏风划破空气,朝王福面门撞来。
原来不是普通屏风,他早该想到。
王福踉跄后退几步,见屏风来势汹汹,似缓还急,别说他血肉之躯,连一块岩石都能撞碎。
他的背后,是法坛,道观主人这是硬逼他主动走上去。
“拼了!”
王福一转身,从地上捞起某个金器,抡了几下,发现是个烛台,插蜡烛的地方尖锐能伤人。
“去!”
屏风冲到面前。
王福挥动胳膊,烛台往前猛刺,正中屏风。
一阵鬼哭狼嚎声,掀起阴冷风浪,对王福面门席卷而来。
烛台刺中屏风,浮现一圈圈扩散的涟漪,看似纸糊的屏风,比牛皮更加坚韧。
更加惊悚的是,原本空白无一物的屏风表面,开始浮现接二连三的鬼头。
鬼头狰狞,以水墨写意的手法绘就,技艺高超,却如同浮雕般细节分明,仿佛随时挣脱屏风表面,飞到半空。
“五颗!”
屏风上,一共有五颗鬼头,微微散发的阴风,就挡住烛台的刺击。
道观主人,双手束在身后,站立于屏风后方,影子投落在上面。
王福急了,若不能打破屏风,就会被逼到法坛,落入道观主人的陷阱中。
“给我碎!”
王福热血沸腾,体内法力乱窜,最终汇聚在右腿上,朝屏风猛地踹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角看到,右腿浮现类似龟甲的光纹。
“咚!”
一脚正中屏风,随之响起道观主人惊呼声。
轰!
屏风当场倒地,后方的道观主人,惊愕呆在原地。
“哪里走!”
王福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对方衣袖,就要往回拽。
没想到,出乎意料轻松,撕拉一声,整件衣袍都拽下来。
“嘶!”
王福倒吸口凉气,果然是个空架子,衣袍之下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咳咳!”
背后响起熟悉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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