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这才声音颤颤巍巍的,低垂的眼帘下却是目光飘忽,“禀惠安公主,皇子瀛六岁与郦姬到此,郦姬被陛下幽禁,皇子瀛在一年后也禁足,不得出永延殿地界。

    郦姬幽禁三年而疯,皇子瀛……多,多在此受欺。”

    又忙为自己辩解,“都是旁的宦官欺他,奴婢不曾有!”

    “皇子瀛平日里什么性子?”楚妗又问。

    “什么性子?”

    宦人越发支支吾吾。

    商瀛曾独自杀了三个欺辱他的宫宦,尸首被割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血流在地上几乎汇聚成泊。震惊了永延殿本就不多的宫人。让吓得,至今都还绕着他走。

    他阴郁、孤僻、残忍、疯癫,杀人之后脸上身上都溅着血,却能笑意盈盈地舔着指腹上的血。

    “我以为你们的血会是腥臭的,原来还有些甜呢。”

    宦人一个激灵从回忆里抽神,他不能说,他会死的。商瀛那个疯子,会杀了他。

    他就是个疯癫,不要命的神经病。

    “奴婢,也说不清。约莫性子可欺才惹人欺,不过如今已少有欺他的了。”努力压下因回忆而生的一些颤抖,他低垂着眼心虚说道。

    又有一些愧疚,担心因说谎而害了楚妗。

    “公主您金枝玉叶,这地儿并不是个好地方,您怎得来这儿。那郦姬,宫里的主子们都嫌晦气绕着走。”

    楚妗还在思量着他的话,闻言,“郦姬所犯过错,不该牵连皇子瀛。”

    宦人无言,心知劝不住。

    陈新远远的见着了楚妗在长巷里与一小宦交谈,转身往小院去知会商瀛。

    院落里,商瀛正躺在摇椅里愣神,一动不动,若非院中草叶风里摇晃,静止的都要像是一幅画。

    “惠安公主来了。”陈新踏进院门道。

    商瀛眸光一颤,回了神看向陈新,“皇姐是来看我的?”

    “我见她在附近。”

    摇椅“吱呀”“吱呀”摇晃起来,似乎有些愉快,“那我等等看皇姐会不会过来。”

    陈新想不明白他,将楚妗来此的消息告知后就离去。

    郦姬就站在门边看着商瀛,摇椅带着他藏青的衣摆悠悠摇晃,如他的心情一般悠闲淡淡的愉快。

    “小瀛很开心?”她问。

    摇椅微微停顿,复又悠然摇晃,“自然比与阿娘在一块儿开心。”

    不多时,楚妗由陈新领着推开了院门。

    “奴婢已是为小殿下准备出一间屋子,不过小殿下还是比较喜欢这里。今日太医也已来过,替他换了药。”

    陈新在楚妗身侧,与她道。

    楚妗踏进院子,见不过方寸大的院落里摇椅上的商瀛,他见她,眼里欣喜。

    “皇姐。”他站起身。

    楚妗带笑,温和,“今日也过来看看你,下面的奴婢可是不敢怠慢你了?”

    商瀛点头,“皇姐昨日送来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他脸上是真诚的喜欢,楚妗走进院落,“喜欢就好,都用的上的吧?”

    “用的上。”

    楚妗从商瀛身前走过,留下淡淡衣物熏香的气息飘散在空气里,见门框边站着的郦姬。

    郦姬与她视线相交转身跑进屋里。

    “郦姬的疯病可有太医诊治过?”楚妗遂问,也往屋里去。

    “阿娘幽禁在这儿,无太医来。”商瀛跟上楚妗,亦步亦趋,轻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馨香。

    “陈新公公去请个太医过来,看看郦姬的病。”楚妗进了屋里,院中的陈新僵了身子。

    他看着商瀛,商瀛的神思此时都在楚妗身上跟着她进了屋里。

    陈新只能纠结在原地,他怎能这样明着去给郦姬请太医,若是传到了陛下耳里,他这条命怕是不想要了。

    “阿瀛今日好些了么,昨日失血有些多,伤可还疼?”

    屋里,楚妗看着又躲至角落的郦姬,停下脚步回身问商瀛,却不想她跟得近撞在了他身上,当即后退了两步。

    “阿瀛总与我这么近做什么?”她笑。

    商瀛高出楚妗半个头,两唇一瞬碰在了她额上,垂着视线落她脸上,让如花点娇色的笑意晃了神。

    敛下视线,“怕皇姐丢下我,皇姐是担心我吗?”

    “我自然担心阿瀛呀。”楚妗看着他,眼波如水能让人坠进去,“阿瀛是弟弟,又无人照顾。我最是关心你了。”

    “若早些知道你在这儿,我一定早早就过来看你,不让旁人欺负你。”

    商瀛静默着,楚妗抓起他的手到床沿坐下,“我去求求父皇,将阿瀛从这里接出去。”

    “阿瀛也是父皇的孩子,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商瀛安安静静的,垂下的细密睫羽轻轻颤动,忽然收起手掌将她温软的手握在了掌心。

    “阿瀛再等我一些日子。”楚妗将话说完。商瀛倾身趴在了她肩上,一手搂住她的腰压进怀里。

    呼吸间尽是她身上清冷淡甜的味道。

    “皇姐会一直这般对我好吗?”

    楚妗停顿了一瞬,“阿瀛要听话。”

    郦姬一团檀色躲在床脚,探头目光落在楚妗身上。

    陈新带了太医来,踌躇地站在屋里看着楚妗,“惠安公主,陛下的意思,这儿是不能进太医的。”

    太医就在陈新身侧站着,瞧着也战战兢兢。

    “只说是给皇子看伤,谁又知道是给郦姬看得。”楚妗道。

    陈新只能不再多说。原本给商瀛请太医他已经是看了楚妗的面子。

    郦姬躲在墙角不肯出来,太医上前还险些被她伤到。商瀛坐在床沿,手心里仍握着楚妗软若无骨带着无尽暖意的手,抬眸向墙角看去。

    阴阴冷冷。

    郦姬害怕,乖乖从墙角出来了。

    太医看过舌苔又把脉,一番询问觉是心病。

    “郦姬有些积郁,该是长久的幽禁所致。”

    “能否痊愈呢?”楚妗问。

    “这有些难说,但若一直在此幽禁必然无法痊愈。”太医答道。

    楚妗点头看向商瀛,他低垂着视线不言不语的,“阿瀛莫伤心,一定能好的。”

    商瀛抬眼看她,“嗯。”

    打探过一些事情楚妗离开了,她自然不希望郦姬的疯病恢复。这样疯着好掌控,还能牵制商瀛。

    出了永延殿她又在长乐宫见了一名叫惠子的宦官,让他去监视永延殿的商瀛。

    本欲出宫又改了主意往常宁殿,打算与那儿的焦夫人联络联络感情。

    焦夫人是商齐的生母,商偃性子凉薄性谷欠冷淡,她却常承雨露,算是得宠。

    之所以不同,不过是因样貌与楚妗的娘宋徽淑相似。也是清楚这点,焦今荷一直不喜楚妗。

    楚妗到了常宁殿见殿外侍候的女婢,“去禀报焦夫人,我来看她。”

    “诺。”婢女进殿,很快便跟随在焦夫人身后走出殿外。

    “惠安公主可是稀客呀。”焦夫人见楚妗,笑道,年逾三十的美妇,金钗环佩,绫罗锦衣。

    “往后会是常客的。”楚妗答。

    焦今荷微微蹙眉。她虽然不喜欢楚妗但楚妗受商偃重视,她不会无事得罪她,请了楚妗进殿。

    招待她在席间坐下,又命人上茶。

    “惠安公主当不是无事来我这儿吧。”焦今荷坐在楚妗对面,吹了吹微烫的茶水问道。

    “怎得无事便不能来看焦夫人了么?”楚妗笑看她。

    “单纯的来闲侃罢了。忽然想起父皇一向喜爱焦夫人,但对商齐皇兄却不见爱屋及乌,心里觉得有些可惜,过来与焦夫人说说。”

    楚妗环顾过装饰靓丽的大殿,宠妃的住处果真与旁人不同。

    焦今荷觉楚妗这话是故意来膈应她的,冷淡了脸色,“是啊,陛下不会对我齐儿爱屋及乌,但是对公主却多年如一日的爱屋及乌。”

    “是我所言不对,惹焦夫人不快了。”楚妗笑得云淡风轻,悠闲给自己杯中添茶,“父皇哪里会懂什么爱,他不过是需要求而不得的疏解。”

    她抬眼看焦今荷,“焦夫人是,我也是。不过这都无所谓,我们都得到了我们想要的。”

    焦今荷听不懂她说的,也越发不明白她的来意。

    “我是可惜商齐皇兄呀,比起心里只有毓秀,还帮着毓秀公主欺负我的太子,我更喜欢只比我大几个月的商齐皇兄呢。”

    “太子虽是太子,父皇不见得就喜欢他。父皇更喜欢我。”

    楚妗看着焦今荷的眼里带笑。

    焦今荷觉好像明白了一些她的意思,又没明白。她十分厌烦这拐弯抹角的说话,让她根本听不懂。

    “唉~”楚妗叹了一口气,“我是说,我能让父皇喜欢商齐皇兄呀。”

    焦今荷这下明白了,方才的烦躁不耐都让此时的惊喜替代。可忽又不闻楚妗的下文了,猜测着她是想要从她这儿得到什么。

    “妾可是有什么能帮的上公主的?”她问。

    她有的不多,除了一些赏赐便是陛下那若即若离缥缈如烟云的宠爱。

    “我有一喜欢的皇弟,却是因母亲犯错被丢弃在偏僻的永延殿。我见不得兄弟姐妹们受苦,可以我一人无法带他离开那儿。”楚妗道。

    焦今荷不觉楚妗会与宫中商氏的皇嗣有多少感情,但她想要救谁的因由与她无关。

    她思索了片刻永延殿那儿的是谁,想到是郦姬脸色不太好。那是陛下面前不能提的忌事,提起便会惹得大怒。

    楚妗这是故意为难她还是耍弄她呢。

    楚妗见她的脸色是在意料之中,“我已与父皇提过,你不必担心。你无需提到郦姬,只需提及他还有个皇子在那儿即可。成不成不论。”

    焦今荷仍旧觉得为难,却也未拒绝。她在后妃中的宠爱是独有的,连皇后都不得陛下的喜欢。她的儿子却沾不着她一点好处,这始终让她不甘,还会让一些不得宠的女人拿此事来嘲笑她。

    就算比不过太子,也该压过其他人。

    楚妗小啜了几口茶水,抬眼看着沉思的焦今荷,“太子治业平平,与父皇的感情又淡如君臣,若非皇后所出嫡系皇子……但宠爱这事谁又说得清呢,越过旧制不无先例。”

    余下半杯的清茶被放回案上,焦今荷还垂着眼帘,她的话也不知听没听到。

    “焦夫人今日可闲,一同宫中赏花如何?”楚妗提议道,打算与她出去走走路上等她慢慢想。

    焦今荷收回纷乱的思绪,应得还有些心不在焉,“今日无事,难得与公主同玩。”

    于是两人离开常宁殿往宫中花园赏景。

    春日是个游园赏花的好时候,不过楚妗一直都少在宫中逗留。今日与焦今荷一道赏花原不过是等她想好,这会儿却真让满园艳艳春色吸引了。

    自园中转角踏出,目光越过繁茂乱迷人眼而芳香交杂的花草瞧见一个熟悉身影,另还站着商韶仪与两女婢。

    是时常在至未央前殿向商偃请安时可见,还替她带过路的那个小宦。这会儿跪在地上让商韶仪的女婢抬起头,远远的只听“啪”一声响,一道巴掌落在他脸上。

    头被打得偏向一侧,似乎瞧见了她,抬起视线目光刚巧与她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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