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苏可的坐标定位显示人已经到达机场了。

    陆寻以为自己会生气,惶恐,但却没有。

    心仿佛在一个没有底线的深渊中不断下坠,因为一直没有到底的时候,反倒像悬在半空、失重失真,情绪都离他远去。

    陆寻一个人坐在顶楼餐厅里,偌大的餐厅被他包场,这是要有钱到一定程度才有的特权,而陆寻现在就在享受这个特权,他向来是天之骄子、无所不有。

    直到此刻。

    太阳渐渐下沉,他却像个在等待审判的囚徒,等着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人。

    到来的究竟是刽子手向他索取,他满盈爱意与绝望的心。

    还是到来的,是他的爱人。

    他静静回忆着,回想自己一开始的心态。

    一开始,他只不过是像以往那样,偶尔想养一只小雀儿,打发时间罢了。

    如果能够麻醉自己忘却那人,哄得自己开心些许,那就多喂养些也就够了。

    喔,自己有多久没想起那个人了?

    那时候想着,哪怕再宠爱些,也可以为她定制一个专属的金丝雀笼,让她日日为自己歌唱。

    而现在,金丝雀笼里面,的确有有一只独一无二的小雀儿。

    她是如此的独特,歌声撩人,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连神话里的夜莺都比不上她万分之一。

    只是没有想到。

    被歌声吸引的雄狮,在日复一日的注视中,不小心把自己的心一并遗漏在笼子里。

    在转身想走的时候才发现,离了心的人,会痛彻心扉。

    想走雄狮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却因为当初打造的金丝雀笼太小了,他害怕自己进不去。

    有人说,被囚困的鸟儿是囚徒。

    却从来没有人发现,哪怕外面世界广阔,失了心的雄狮,就只想日日守候在笼子外,被驯化成家猫,忍着想吃掉雀儿的本能,在日复一日的原地踱步中,磨去了利爪。

    自从发现坐标停在机场的位置之后,陆寻再也不敢看定位了。

    哪怕是要赴死,他也希望,绝望的结局来得更晚一些。

    这样子,他就能欺骗自己,再多一秒。

    日落黄昏,囚徒静坐如雕像。

    滴答、嘀嗒,时间失去了意义。

    陆寻又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学会的饭菜,回忆起自己和苏可的点点滴滴。

    如果爱意是天平,他和那个男人各处两端,这些美好的回忆会加重自己的筹码吗?

    他从未如此怀抱希望。

    但他却又清晰地知道事实残酷——爱情从无道理,如同自己现在。

    “叮——”又是准点报时的钟声。

    哪怕苏可去了机场,以这个时间和路程来看,她想的话,现在完全可以到达餐厅。

    “叮——”

    古老的立式报时钟是这个餐厅的特色之一,此时却如同童话里一样,残忍地宣告,所有的甜蜜魔法终将失灵。

    报时渐渐消失,陆寻僵着身子,躯干像朽坏的木头,向着餐厅门口走去。

    一个被宣判死刑的囚犯,清晰地知道自己再无回时路——

    推门——

    “砰——”

    心神恍惚的陆寻一时不察,被来人扑到怀里,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才卸掉力道。

    如同绝地逢生。

    夜莺泣血而活的玫瑰在陆寻心头绽放。

    死而复生——是神明的眷恋,天平爱意的倾斜。

    “阿寻,不好意思,我刚才去见了一个老朋友。因为拜托了他帮忙带一点东西过来,刚从机场赶过来,赶上下班的点堵车晚了过来”

    女孩声音嗡嗡地在耳边转,听得不甚分明,陆寻只知道,自己的神明,此刻在怀里。

    这就够了。

    来了就好。

    不是断绝关系的话,至于真心话如何,没有关系。

    只需要分给他些许垂怜就好了,谎言也没有关系,只要还在怀里。

    不要在意,无论事实如何,不用再说了。

    陆寻低头凑上去吻住了苏可还要张合的嘴巴。

    不是调/戏时的浅尝辄止,不是温和有礼的吻在发顶或者脸侧;是激烈的交缠,像雷暴暗夜澎湃的风雨,是舌与舌的碰撞、蛮横的进攻,要把对方嘴里的空气都汲取的吮吸。

    唯有这样,才能强压内心的不安。

    苏可试图推开了一下陆寻,脸艳红如娇花,轻/喘,“我才刚跑过来,汗湿的不好闻。”

    陆寻低声回应没关系,又害怕失去一般,继续堵着苏可的唇纠缠,一直把人吻得卸掉了所有的力气才罢休,手脚都软糯。

    苏可已经泪眼朦胧,差点有些站不住,背还抵着门,前身全靠在陆寻怀里低低地喘/气,静待着缓过心神。

    餐厅落地窗外的夜空此时接连响起“砰——”的声音,是陆寻定的六点半的烟火。

    从女孩来到餐厅,到现在竟然过去了半个小时。

    苏可含羞带怯,推着他说,“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吃饭吗,都怪你。而且门外还有人呢。”

    陆寻就不管,他从未笑得如此灿烂,一点都不符合他的霸总气息,“不还有门嘛。”

    又先吩咐了一直等在门外的服务员上菜。

    半抱半拖地带着人往窗边座位走。

    推开椅子,陆寻自己先坐下,又把人顺带摁在自己怀里,轻柔含着耳垂,黏黏腻腻的,柔声问,“我为你订的烟火,喜欢吗?”

    苏可回复,当然喜欢。

    犹豫片刻,仿佛下定决心,终于开口,“阿寻,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你别生气。”

    陆寻刚才心神都放在女孩小小的泛红的耳朵上,错过了阻挡的机会,一听到这开头,刚才的情动,加倍返还全成了恐慌。

    陆寻正要故伎重演,却被苏可一把捂住嘴巴。

    方才绽放的玫瑰插入心脏,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玫瑰的荆棘。

    是啊,人怎么能这样呢?

    逃避就不会绝望吗,该来的还是挡不住。

    他低垂着眼眸,不让苏可看到他眼中渐成死灰的神色,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肯定不会生气。

    现在的他哪里还舍得。

    “这是我朋友带来的戒指。”

    怀抱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箍紧了。

    苏可拿出一个戒指,有着一颗小小的钻石,可以看得出来是女性的款式。

    是那个男人送的吗?我也有很多钱,可以买很多给你。

    这时的陆寻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男人结婚的事情,也忘记了重/婚是犯/罪的事情。

    他死死地盯着这个戒指,仿佛看的是他绞刑架上的吊索。

    女孩不知道陆寻在想什么,“就小的时候我玩过家家,总想要娶一个公主。后来求着家里给我打了一个戒指,想着长大送给我的王子。”

    又接着说,“我把它放在家里,因为一直跟你在燕城也不方便跑回去拿。我们以前是邻居,家里变故后他一直很照顾我,跟你来燕城前,给了他我家里的钥匙以应对意外。刚好他出差,就拜托他带戒指过来。”

    已经熟悉到能够有苏可家里的钥匙吗?

    陆寻还是沉溺在自己的痛苦里,他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视线都开始变模糊。

    停了一下,苏可才继续说,“阿寻,我好像爱上你了。我知道我们的开始不太好,我们的身份也不平等。但是,我还是爱上你了,你愿意做我的公主吗?”

    如果是别人把陆寻看成公主,他肯定认为这是挑衅,立马就会把人打倒在地。

    但此时陆寻抬头看向女孩眼里,忐忑又喜悦的神色,他从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神是如此美丽,烟火在窗外,这人却仿佛在他心里放了把火。

    把人紧紧捂在自己心口,好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场美梦,轻声回复,“当然,我愿意。”

    从来无往不利的商人,斤斤计较想要赢的天骄。

    终于在此刻,一败涂地。

    金丝雀飞出鸟笼,雄狮却被心甘情愿地套上项圈。

    雀儿站在雄狮的头顶,仿佛她才是雄狮的王冠。

    当晚的安排没有出一丝差错,美妙得让人难以置信。

    晚餐后的陆寻不仅哄着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都跟着他学小提琴,还强硬地要求女孩,一遍遍地说着爱他。

    只爱他。

    深秋夜寒,但今晚的夜,却因为两具身躯碰撞的力度,以一者把另一者镶嵌到胸腔的爱意,翻/滚着火热的浪/潮。

    天亮了。

    陆寻头一回觉得,时间怎么这么快呢。

    他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弹,生物钟让他醒了,男性早晨的本能却让他备受折磨。

    有什么比确认女孩的爱意更令人兴奋呢,何况这个女孩从始至终都只属于自己。

    他到底是怜惜的,爱/女孩胜过了自己的欲/望。

    一旦陷入了爱情,细致入微的又何止是女性。

    他收拾好一切,看着这女孩白里透粉的脸,轻轻地吻着,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嘴角,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柔顺的发丝,爱不释手。

    作闹得太久,才终于把人闹醒了。

    女孩睁眼醒来就看到陆寻想要来亲她,赶紧捂住自己嘴巴,拒绝,“不行,人家要洗漱先。”

    好吧,现在的你说什么都可以,他耸了耸肩往外站开,好整以暇地看着女孩起身。

    浅粉色丝绸吊带的睡裙和女孩瓷白的肌肤相映,斑斑点点的暧/昧/吻/痕像雪地上一夜绽放的红梅。

    该死的,自己是在受/罪。

    苏可要站起身,没想到腿/一/软,恰好被瞧好戏的男人接住。

    趁着不/备轻/吻了一下唇角,“我抱你去洗漱。”

    说完不等人同意就弯身横抱起女孩。

    “啊呀~”苏可挣/扎一番没成功就随他了。

    连鞋都没有穿,女孩是裸/足踩着陆寻的脚背上洗漱的。

    两人同镜,陆寻抵住女孩的背,看着镜子里刷牙刷了一圈泡泡,好像长了小胡子一样的女孩,怎么都觉得可爱。

    可能是昨夜太过完美,今天早晨又过分温馨,连心里压着的疑问都脱然出口,“每天看着你,只觉得今天比昨天更爱你。宝宝,你为什么会爱上我呀?”

    镜子里刷牙的人闻言突兀地停止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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