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沈毓宁伤的很重,这一趟就是半个月,先头苏崖一直没来看她,憋了几日终是没忍住,就乘半夜她睡觉时过来了。

    只沈毓宁白日里睡够了,晚上就睡不着,只闭着眼睛假寐。所以苏崖一出现,沈毓宁便发现了。

    怕他尴尬,她就忍着没戳破。岂料等了好一会儿,苏崖不仅没有走,还靠着床头坐下了。

    他这是不准备走了?

    沈毓宁心里有些紧张,翻了个身,希望他就此离去。只他愣了愣却没走,反而弯腰给她盖被子。

    嗅着面前熟系的男性的气息,感受着发丝拂过脸颊的温柔触感,沈毓宁心上一提,紧紧地攥住被子,脸颊有些发烫。

    苏崖盖完被子,正想换个舒服的坐姿,却发现衣袖被女子抓住了。他一怔,温柔地拂了拂沈毓宁的鬓发,就保持刚才的坐姿,一动不动。

    见他没了动静,沈毓宁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声,却发现他睡着了,呼吸均匀低沉。

    这么快?

    她嘴角一抽。

    既然如此,沈毓宁也不想打搅他,待他睡熟了,拿了床被子给他轻轻披上,这才躺着水下。

    翌日,沈毓宁苏醒时,苏崖已经出去了。看着空荡荡的床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那里似乎还有留有一丝余温。

    只白日里苏崖依旧没有出现,夜幕渐临时,沈毓宁正无精打采地躺着时,一阵优雅且熟系的萧声从窗外传来。

    躺了这么久,沈毓宁也不想躺了,就穿好衣服起身。门打开的那一瞬,沈毓宁一愣,但见回廊里、空地上皆挂满了各色花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循着萧声,沈毓宁穿过回廊走到花园,但见灯火阑珊中,苏崖着一身崭新的桃纹缎衣,于凉亭里傲然而立,一管碧玉青萧在他手中发出缠绵悱恻的呜鸣。

    凝着那双幽深的眸子,沈毓宁不由自主地趋步上前,一步一步,天地间似乎只剩这一方凉亭,这一红一碧两抹身影。

    余音渐低时,沈毓宁终于停在他面前:“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只是气我自己罢了,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苏崖紧紧地攥着萧,骨节因用力格外凸起。

    “这样的好的萧让你捏断了就可惜了。”沈毓宁一时不知如何劝他遂掰开他的手,却见指尖有点红肿:“你的手”

    苏崖忙抽回去:“没什么,无妨。”

    “好吧,先生刚才吹得可是落英曲?”

    “嗯。”

    “少时我曾在姑母那里也学过这首曲子,只当时学的是个残本,时至今日也不曾见过全谱。方才我听先生吹得后半段,是我不曾听过的,难道先生竟找到了原谱?”

    凝着女子期待的眼神,苏崖点点头:“不错,三年前去外地公办,凑巧找到了这谱子。你若喜欢,就赠给你吧。”说着,苏崖从怀里掏出一卷萧谱。

    沈毓宁眸光乍亮,连忙接过来翻阅:“果真是落英曲!我寻了它这么久,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我、我真是太高兴了!”

    说着,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欣喜雀跃的好一个小姑娘。

    苏崖一僵,低眉看了看握住自己的手,沈毓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越矩了,忙抽回手,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放好:“我、我就是太激动了,你”

    “我不介意。”

    冷不丁丁的话,让沈毓宁一愣,脸颊倏地红了,忙转过身不敢看他。

    她扶着栏杆,踢着地上的石子,十足小女儿娇羞的姿态。

    苏崖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恍然。

    “咳咳!”

    不远处,鹤听白着实看不下去了,只好出来“煞风景”:“我说这么好的花灯你们不看,一个看地面,一个看姑”

    见出来扫兴,苏崖冷冷一记白眼抛过去,苏崖忙用扇子挡住:“诶,师兄,你瞪我干嘛,我又没说错,还瞪!”

    “我帮你买做花灯的材料,忙进忙出时,怎么不见你瞪我?”

    一旁,沈毓宁陡然反应过来:“这些花灯都是苏先生做的?”

    “是啊,他说本来答应你过元宵,看花灯的,结果一样都没弄成,就亲自做了这些花灯来补偿你。也得亏我这师兄心灵手巧,不然这大大小小三百七十盏花灯,他一个人可做不出来。”

    难怪苏崖手指有伤,他竟然一个人包揽那么多灯

    “我也跟他说过,心意到了就成,他非不听,非要自己一个一个的做,可不就是个大傻子么?”

    鹤听白摇摇头,拍了拍苏崖的肩膀,就摇着折扇去了。

    “先生,你的手还疼吗?”

    沈毓宁看了看苏崖的手,扣着手指问。

    “不疼。”

    “你骗我,小时候我犯错被爹爹打手板心就可疼了,你的手指都红肿了,怎么会不疼?”

    沈毓宁蹙了蹙眉:“这样吧,赶紧进屋,给你涂点药。”

    一点小伤,苏崖是不在意的,只她既然说了,他也就答应了。于是,两人便肩并肩往回走,因离的近,隐在衣袖间的手偶尔也会碰在一起,蜻蜓点水般的,在沈毓宁心里带起一丝骚动,好似藏了只小麻雀,雀跃又不安。

    想拉开点距离,可腿却怪不了弯,只能沿着既定的轨迹前行。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过了一会儿,两人到了屋里,沈毓宁从药箱里拿了瓶药膏,用指腹沾了点,一边吹气,一边轻柔地涂在苏崖手上。

    “痛吗?”

    苏崖摇头,静静地凝着女子认真的神情,深邃的眼里泛起一层暗涌。

    “你父亲为什么打你?”

    沈毓宁一怔,羞郝地笑了笑:“嗐,还不是因为我十一岁那年在姑母那里,闹着要学骑马,结果从马上摔了下来,把胳膊摔脱臼了。我父亲说这伤全因我自己任性胡为导致的,所以要狠狠打我一顿,让我长记性。”

    “就算如此,你父亲也不该如此严苛,你不过是个小姑娘。”

    对于苏崖的不平,沈毓宁淡然一笑:“他素来都这么如此,不止对我,对我兄弟姐妹也是如此,就连喝药也说良药苦口,不准我们吃糖。”“现在想想,许是他早就预料到沈家要颓败,才故意磨我们的性子吧。”

    望着柔弱却坚韧眼前的女子,苏崖眼里泛起深深的怜惜,右手伸了伸,复又攥住,终是忍住了,就连喉间徘徊的话语也咽回腹中。

    又休养了一个多月,沈毓宁彻底痊愈。

    恰逢早春好时节,万物复苏,春光明媚,苏崖便带了她到城外山谷踏青,鹤听白、青如一道同行。

    一下马车,沈毓宁就惊住了。但见潋滟的骄阳下,淡粉的桃花娇盛满枝头,绵延十几里而不绝,层叠掩映,落英缤纷。目及深处,隐约可见清泉亭台,是个绝雅的人间仙境。

    “少时读《桃花源记》时,就对桃林十分向往,后来也曾看过几片桃林,但与此地相比,也只尔尔。”

    见沈毓宁满目憧憬贪恋,鹤听白摇着折扇,意味深长道:“这是自然,这可是我师兄花了三年时间培植的,哪里是凡俗之地可比的。”

    沈毓宁一惊:“竟是苏先生!难怪之前我都不曾耳闻,只不知先生为何种这样一片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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