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苏浪喝完最后一口茶,放下两枚铜钱在茶桌上。

    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汉子。

    四眼相对,那汉子面色大变,撒腿就跑。

    速度之快,恰似疾风过山岗。

    然而他快,苏浪比他更快,眨眼间,苏浪就截住了他的去路。

    “真是冤家路窄啊。”

    “哈哈,是啊,是啊。兰溪镇一别已有数年。”

    “数年?”

    苏浪微微一怔,兰溪镇外暴打人狗满打满算也就几个月,哪来的数年?

    他正要问个明白,却发现自己上了当。

    昔日的手下败将抹头就跑,比疾风还快。

    苏浪摇摇头,笑了笑,让他跑了一截,然后追赶,快如闪电。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俩的过节早就两清了。”

    “别废话,你是什么家伙我不知道吗,老实交代,你到此是不是为了她?”

    “她?哪个她?什么她?”

    “衣家小姐,你敢说你来此不是为了害她?”

    “笑话,我怎么会害她,我跟她又不熟。”

    瞅着苏浪不留神,那汉子撒腿又跑。路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小风嗖嗖地掠过脸庞,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又有一阵风掠过,此风更胜刚才。

    在江边的芦苇荡里,苏浪第三次截住了人狗:“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再跑我就不客气了。”

    “说的好,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再这样,我也不客气了。”那汉子扶膝喘息,舌头伸出老长,面目狰狞,有些老羞成怒。

    “请。”

    “请。”

    之江岸边的芦苇荡里,拳来脚往,罡风阵阵,惊飞了无数野鸭子和长腿白鹭。

    “你也不过尔尔,老夫高看了你。”

    苏浪惊奇地发现短短数月不见,昔日的手下败将武技竟然大有长进,看来不使出点真本事来还真镇不住他。

    “一别数月,想不到你倒有点进益。好吧,看在你勤苦好学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束手就擒吧,否则……”

    “否则个屁,有本事放马过来!”

    “呵,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看招!”

    乒乒乓乓又是一阵恶斗,苏家的八十一路明水剑法尽数施展开来。

    “剑耍的很溜嘛,可惜中看不中用。”人狗面色绯红,气喘吁吁,虽然处境有些狼狈,但实话实说,苏浪并没有占到便宜。

    “拿出点真本事来吧,年轻人。”

    苏浪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使出了广阳宗的劈风斩。只一招,便将人狗震出去三丈远,摔的他头昏脑涨,半晌分不清南北。

    劈风斩是广阳宗的镇门之宝,专为斩妖除魔而创,威力极大,苏浪功力未曾完全恢复,运使尚不圆熟,杀伤力不可控制,一时不敢再使用。

    人狗却认为有机可乘,他用力地甩甩脑袋,待脑袋稍稍清醒便纵身扑入江中,准备泅水横渡。

    “你再跑,信不信我卸你一条大腿下来。”

    面对苏浪的公然威胁,人狗屈服了,他噗通一声跪在泥水里,哭丧着脸道:“你我无冤无仇,干嘛非要跟我过不去?当年我追随老祖,虽然不免受些气,到底也是吃香喝辣,自听了你的鬼话,不去害人,如今混的衣食无着。出来打个短工,还要撞见你。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苏浪/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泥水里:“别废话,你是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你不害人,这话谁信?快说,你如今又跟哪个伤天害理的在瞎混,你来这渡口是不是想害衣家小姐?”

    人狗一听这话,眼珠子骨碌一转:“奇怪了,你这么关心她作甚,你是苏家的人,她是衣家的人。哦,我明白了,你暗恋她,你想娶她。”

    “呸,去你/娘的,胡说八道。”

    “骂人就不好了吧。”

    “是你自己找骂。”

    “好好好,是我自己找骂。我说实话,实话就是,我家主人想试试她的斤两,特命我在此给她送份战书。”

    苏浪走过去把人狗掀翻在地,从他腰间的招文袋里翻出了一封油纸包裹的书信。

    “太鲁莽了,太霸道了,做人怎么可以这样?!我也是有背景的人,我主人的名号你肯定听说过,碧水娘娘,如雷贯耳吧?!你粗暴地羞辱我就是粗暴地羞辱我的主人,我要告诉我主人去,我……”

    人狗对苏浪的粗鲁行为十分不满,坐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喋喋不休,但真让他回去告状,他又不敢,毕竟他的新主子远在天边,而苏浪近在眼前。

    苏浪把信看完,丢还回去,信是假的,人狗伪造的。

    不过“碧水娘娘”这个名号苏浪还真是听过,江南沿海有鲛人,体型像人,却生着鱼鳃和脚蹼。他们一半时间生活在水中,一半时间呆在陆上,盘踞着江南沿海的大小岛屿,势力颇为强大。

    近海渔民深受其害,畏之如虎,他们建筑庙宇,供奉鲛人首领的塑像,称之为“碧水娘娘”,每逢节日便以三牲供奉,丝毫不敢怠慢。

    鲛人虽然相貌古怪,手段凶狠,却也不傻,几时也变得脑袋发昏,敢挑战广阳宗了?人狗的谎言不值一哂,苏浪唰地抽出花了一锭银子购买的钢剑,狞笑着逼向人狗。

    “别别别,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碧水娘娘的麾下。好吧,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说实话,自老祖被你害死后,我就改邪归正不再吃人,我四处流浪,只想过平凡人的生活,怎奈却四处碰壁,凄惨到一日三餐不得着落。我打算去投奔碧水娘娘,没有肉吃,鱼虾总得管够吧。初次上门,两手空空,没个见面礼,怎么好意思呢。所以,我打算给衣女侠下份战书,碧水娘娘神通广大,若是打败了衣女侠,岂不就能扬名立万了?所以我就,嘿嘿嘿。”

    苏浪嘲讽道:“这就是你给碧水娘娘准备的见面礼?”

    人狗觉察到苏浪的话锋有些不对,嘿嘿了两声,缩起了脑袋。

    鲛人的势力越来越大,现如今海外除了三岛,光明国所有沿海地区都成了鲛人的势力范围,部分郡县甚至到了沿海渔民每次出海前都要重金贿赂鲛人以求平安的地步。顺风顺水惯了,鲛人们的首领们不免有些骄狂,挑战广阳宗的话也是她们自己放出来的,人狗不过是顺势而为想投个机罢了。

    苏浪叹了口气道:“只怕你打错了主意,她如今是广阳宗的内室弟子,半仙之体,岂会像凡俗一样乘舟楫回乡,她多半是乘着神针鹤直接回故乡去了。”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她的确是乘神鹤回的江南,不过在平江府就下来了,神兽不愿沾染俗尘自己先回去了,约定了日子在兰亭相会。她如今是乘船回的故乡,我盘算过日子,昨日她应该歇宿在泗水驿,今日刚巧到这。”

    苏浪心中一喜,这么说自己在这苦等七天,倒是没有白等。

    “我说你在这,难道也是为了等她。不知尊下跟她……”

    “你休要胡思乱想,我,我只是仰慕她的盛名,想见她一见。”

    “你太谦虚了,你们同是名门弟子,见见是应该的。不比我。要不咱们就一起等吧。”

    不久之后,苏浪和人狗就一起坐在了渡口边的茶棚下。

    苏浪只是想远远地看衣桐一眼,顺带看着点人狗,防止他耍什么花招。

    一壶茶没喝完,渡船便开了过来,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裙少女正是衣桐。苏浪一时心潮涌动,眼睛有些发涩。人狗瞧了瞧衣桐,张大的嘴巴半晌也合不拢,他没想到声名赫赫的衣女侠竟会这么年轻,简直还是一个未长成的小姑娘。

    “喂,你哭什么,没出息。”

    “谁哭了,我没哭,是沙子,沙子迷了我的眼。”

    “恶心。”

    “你再说一次。”

    一道人影闪过,人狗和苏浪的脖子上同时多了一柄利刃,随扈衣桐的衣家两员家臣一直机警地注视着四周,见到两个大男人在茶棚下争吵,立即过来查看。

    “爷们,这是什么意思?”人狗拍案而起,怒气冲冲。

    “什么意思,瞧你人模狗样的,躲在这想干嘛?”

    “我……”人狗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身份,顿时矮了一截。

    “这店是你家开的,这路是你家修的,凭什么不让……”苏浪刚说到这忽然发现衣桐正朝他走来,一时心虚赶忙闭了嘴。

    “怎么回事?”

    “大小姐,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不似好人。”

    “当然不是好人?!”人狗夸张地叫嚷起来,他学着苏浪的腔调耍起了无赖,“这店是你家开的,这路是你家修的,凭什么不让……”

    “行了,我不跟你啰嗦。一条人狗躲在这,能安什么好心。你是冲着我来的吧,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衣桐。想杀我,只管放马过来,一颗脑袋是斩,两颗脑袋也是砍。”

    “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只是……”人狗支支吾吾,渐至无声。衣桐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他心烦意燥,凭直觉知道,若是动手,他撑不过一合。

    衣桐矜持地笑着,优雅地等候着人狗先出手。她用神识观照过,她的对手十分庸碌,任他怎么折腾也难逃她一击。

    忽然,她看到了苏浪,不觉一怔:

    “你是什么人?”

    “他,他是冥国的奸细!没错,他就是冥国的奸细苏浪!我正是为了举报他而来。”人狗忽然找到了一个既不必跟衣桐发生正面冲突又能保全颜面的好办法。

    苏浪苦笑了一声,这家伙当真是狗啊,变脸的速度真叫个快。

    “你,你就是苏浪?”

    “衣女侠,我想你误会了,其实我不是个坏人。”

    “回答我,你就是苏浪?你真的叫苏浪?!”衣桐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眸骤然间晶晶发亮。

    “我就是苏浪,但我不是什么冥国的奸细。”

    “你真的是苏浪?”衣桐眸中透出冲天的杀气,纤纤小手甚至已经握住了剑柄。

    “不对,不对,他叫苏里个浪的,他并不是平江府的那个苏浪。嘿嘿,我记错了。”

    人狗忽然跳出来打圆场道,他敏锐地发现衣桐对苏浪的态度……非常暧昧,她盯着他的眼,说话时的那种语调,仿佛,认识很久似的。按说苏浪身为冥国奸细,又是害死衣夫人的凶手(官府告示上就是这么写的),衣桐见到他应该充满吩咐才对,他之所以敢出卖苏浪,就是想借衣桐的手帮他报仇雪恨,顺便剪出一个祸害。但现在……

    他弄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总觉得这事有点玄乎。这个叫苏浪的人一定欠过她什么,不是情,就是钱,或者两样都有,又或者曾伤害过他,所以每次提起这两个字时,她就会显露难以抑制的激动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冲动。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人狗选择了往回收。

    女人嘛,无论年龄大小都是好冲动的,万一因此她起了杀心——现在看不是万一,而是一万,这家伙手都按在剑上了,说不得下一刻就要拔剑杀人,当然,杀了苏浪倒无所谓,但万一她杀红眼了呢,毕竟女人嘛,冲动起来是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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