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无事,苏浪在这座废弃的圣音堂里转了一圈。
主殿门开五扇,门前五层石阶,是为五重格,应该是一郡主教的居所,规模比苏浪在南州见过的三渡堂要大的多,猜想它鼎盛时也有几百间房屋,至少住着百十个修行的圣音,却没想到这么大的圣音堂说废弃就废弃了,世事变迁之快真非人力可以想象。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得司空百岁一声惨叫,疯了一般跑了回来。
苏浪眉头一拧:司空百岁胆量不小,什么东西把他吓成这样?
提剑正要出去看,却觉得阴风不善,但见惨白的月光下,数十个黑骷髅提着各色长短兵器,正缀在司空百岁的身后,迤逦而来,也不知司空百岁是受了伤还是吓的脚软,跑的跌跌撞撞,甚是狼狈。
“趴下!”
苏浪大喝一声,趁司空百岁一低头的空档,一记片锋斩飞出,将冲在最前面的黑骷髅击的粉碎!
“哪惹的这么多怪物,还不快跑!”
苏浪说完伸手去拉司空百岁,却见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而阴冷的笑,苏浪悚然一惊,赶忙撤手,司空百岁却已经一拳击出。
砰!
苏浪胸口中招,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你,不是我的朋友。”
“谁是你的朋友,你看真了我是谁?”司空百岁忽然口出女子的声音。
苏浪冷笑了一声,明白司空百岁是被邪魅冲了身。
“我劝你还是离开我的朋友,否则别怪我翻脸。”
“是么,那我倒要试试看。”司空百岁的语调又变成了男子声音。
苏浪闪身到了他的背后,用的是凌云渡,身法快到极致,“司空百岁”毫无防备,猝然遇袭,禁不住尖叫了一声,这声音听着极其古怪刺耳。苏浪心下冷笑,轻轻一掌劈过去,“司空百岁”一声惨叫,这回腔调又变,像是个婴儿。
“你是修真者?!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念我千年修行,饶我性命。”
“你一个邪灵冒充什么灵兽,真是可笑。”
苏浪冷冷一笑,身形已经退出三丈,抬手一记片锋斩飞出。
气锋没入虚空,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趴在地上,谁推倒了我?谁?”
“你被邪灵冲身了。”
“邪灵?这地方怎么会有邪灵呢?这里是圣音堂。”
“世人都以为圣音堂是什么圣地,邪灵不敢亵渎,实际上圣音堂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尤其里面空无一人的时候。你看看这些骷髅。”
冲神司空百岁的邪祟被苏浪击杀后,缀在它身后的骷髅似被定住了一般,一个个都动弹不得。
苏浪走到一具骷髅面前,在它额上轻轻一敲,骷髅轰然倒塌,碎成一堆枯骨。
骷髅是一种命魂不全的特殊存在,它们虽无人一样的独立意识,却有自己的本能,但这些骷髅显然不具备自我本能,它们完全是被邪灵控制的傀儡之物,准备地说它们已经不是骷髅了,而只是一些枯骨,主人逃逸后它们就彻底“死”了,随手一敲就轰然倒塌。
司空百岁也上前去敲碎了一具,证实它们的确不是骷髅,而只是一具能行走的枯骨,但是他有一项不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人说圣音堂是十分神圣的所在,任何灵族在此都会被炼化。在江南时,老祖就从来不敢去圣音堂,他说正通教是灵族的死敌,不去招惹也罢。为何这里的邪灵竟敢公然盘踞圣音堂,他们就不怕天谴吗?”
苏浪笑道:“你家老祖不是惧怕天谴才不敢去圣音堂,而是圣音堂位于城内,那里是苏家的地头,他是怕苏家才不敢去的。”
司空百岁手扣着下巴上的几根鼠须,想了又想,还是点了点头。
苏浪道:“天下修真宗门里正通教最重炼魂,而灵族何以存身?”
司空百岁道:“灵族最惧阴阳风,所有只能依附于人。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此一来灵族最怕的应该就是正通教,别的宗门要灭杀灵族尚须将肉身一道灭绝,而正通教灭灵只需口诵咒语将其炼化即可,这圣音堂岂非恰好就是灵族的禁区?”
苏浪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炼魂是巩固根基,防止被灵族趁虚而入,恰如在城市周边建筑高墙,用以抵挡盗匪入侵,至于那些已经被盗匪侵占的城市,城墙再高又有何用?正通教的所谓炼魂,在我看来就是固基所用,用于抵御灵族入侵,而真正被怨灵侵蚀的灵魂,正通教的那套东西是没用的。”
司空百岁笑道:“你说的那是不入流的圣音,我可听人说修为达到品境以上的圣音,非但可以巩固自己的魂灵免受邪灵侵蚀,还能口诵圣音,将侵蚀在他人魂灵中的灵族驱除。就像刚刚,你若是正通教的品境圣音,只需动动嘴皮子就能驱除那个邪物,何必动刀动枪,打的我腰酸背疼。”
苏浪脸皮一红,自己刚才那一记片锋斩固然是驱逐了邪魅,却也打的司空百岁不轻,若非他皮糙肉厚,说不定已经半身不遂了。可是他毕竟不是正通教的弟子,也不完全不懂驱逐灵族的咒语,不用武力如何解救自己的朋友呢。
苏浪尴尬地笑了笑:“你没事就好,这地方不干净,咱们还是离开为好。”
话刚说到这,耳畔就起了一阵阴风,寒透筋骨,二人同时打了个寒噤。
阴风刮过,平地生了一层浓雾,对面三尺不能见人,却听得一阵沉重的喘息声,有人从远处逼来,声音似来自四面八方,难判方位。
苏浪忙开启天眼,却见得四五丈外一条身披沉重铁甲的壮汉手拖着一根铁棍,喘着粗气,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逼了过来。
他身高超过两丈,肩宽胸厚,行动时如一座移动的肉山。
苏浪向后退了一步,作出战斗的姿态,却冷不防地听到脑后呜地一声怪响,有劲风刮过——那些原本已成为傀儡的枯骨此刻又充满了战斗力。
三记片锋斩旋出,众骷髅皆成齑粉。
后顾之忧解除,正面之敌也已杀到。他不是僵尸,也不是骷髅,他看起来像个活人,唯有一双眼睛闪着绿光。
苏浪知道自己这次是遇到大/麻烦了,这是一个被邪灵操纵的活死人。
人有七条命魂,若皆为外人操控,即为活死人。
盘踞此间的邪灵被苏浪打伤后,不敢正面交锋,便祭出了自己的致胜法宝:
你修真者不得开杀戒,活死人也是人,悍不畏死,你又不能杀,除了跑路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苏浪一连劈出九个片锋斩,全部击中目标,砰砰九声闷响,那壮汉只趔趄了一下,暴吼一怒,健步冲了过来。
苏浪一扯司空百岁:“愣着作甚,快跑!”
说罢撒腿先走。
司空百岁打架不行,跑路也是一把好手,二人跑出去七里地,终于摆脱了活死人。
坐下来喘气,司空百岁取出皮囊正要喝水,猛然间却是一阵剧烈咳嗽,他手一抖,喝呛了——夜雾之中嘚嘚马蹄声连响,一支骑队正朝他们袭来。
二人惊跳而起,拔剑在手。
“什么人?!”
夜雾中莽撞向前的骑队也吃了一惊,惊恐地叫嚷起来。
“不要误会,我们是好人。”
话音未落,四骑轰然已出,截断了二人的退路。
“我们是过路的客商,你们是什么人?”
苏浪见那四个骑士衣冠楚楚,气宇轩昂,不像是歹人。
骑士没有答话,静候他们的首领现身。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全身包裹在一付精良的甲胄之中,只露了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
“在下洪州芈阗,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过路的客商,赶路错过了宿头。洪州芈家是大姓,看这位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气宇轩昂,风度翩翩,若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大好人。”
“油腔滑调。”少年身后有人不满地嘀咕了一声。声音甜润,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那倒不敢,我们也是赶路错过了宿头,听说这地方有些不大平靖,不敢停留,着急去清水驿,你们也是去那吗?”
“去,去,去,若蒙不弃,结伴同行如何。”
“那自然好。”
“好什么好,什么来历都没问清楚,就敢答应他们。哥,知道母亲为何让我与你结伴同行吗,你呀,太善良了,自己心善,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心善。”
“可是……他们看着不像坏人啊。”
“是啊,我们都是好人。”
“听听,自己夸自己是好人,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姑娘,恶语伤人就不好了。”
“哼,你说你们是好人,那好,把兵器交出来,把手捆起来。我就信。”
“凝儿!”
“你听我的。”
“既然凝儿姑娘信不过我们,我看我们还是各走各路吧。”
“看看,心虚了吧,果真是好人你心虚什么。”
苏浪被这个女子的强大逻辑彻底折服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为表诚意咱们就把兵器交了吧。”说罢,将桃木剑双手奉上。
“对对对,知人知面不知心,出门在外,万事还是小心点。凝儿姑娘处世老道,英明神武,佩服,佩服啊。”
司空百岁见苏浪缴械,忙也附和道。这大雾天的独自走夜道的确瘆人的慌,而且看这个小雏儿,嘴巴虽然厉害,心眼倒是不坏,甚至是单纯善良好欺负。
再说他最擅长的是空手搏击,有无兵器并无什么区别。
一个骑士取出一根绳索,正要下马,芈阗见状连忙咳嗽一声,将其喝止。
“你又这样。”妹妹芈凝儿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但既然哥哥已经做了决定,她也不愿造次,临出家门时母亲再三叮嘱过外人面前要注意维护哥哥的形象。
夜雾越来越浓,四周不时传来猿啼狼嚎,更有一些类似婴儿的哭泣声,一众骑士虽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也难免战战兢兢。
芈阗是众人的首领,虽然吓的脸色发青,却还能强装镇定,他的妹妹芈凝儿则已是手脚麻软,花容失色了。
偏偏司空百岁又要吓唬她,故意学着狼的声音嚎了两嗓子,吓得她欲哭无泪,恨得她拿鞭子就要抽司空百岁,后者却变戏法似的捧出一束美丽的野花来,莫看司空百岁是兽类,哄小姑娘却着实有一手,三下五除二就把芈凝儿哄的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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