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百岁大惊,叫道:“姓崔的,你搞什么名堂?!”

    但听一人哈哈大笑,从房中走了出来,乃是一个方面阔脸,胖墩墩的汉子,倒背着双手雄立在滴水檐下,白眼朝天,豪横无比,不是崔寅又是谁?

    “你就是崔寅?”

    “我就是崔寅。”

    “久慕大名,失敬失敬。”

    “司空先生,久仰久仰。”

    崔寅不觉间换上一副笑脸,把手一挥,斥退众武士。

    “崔兄召我二人来此,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请苏将军瞧瞧这个。”

    崔寅展开一封密令给苏浪看,这是有司发出的密函,密令崔寅就地处决苏浪,将其人头带回神京城领赏。署名被崔寅遮蔽了,但东西是真东西。

    “朝中有人跟爵爷过不去,密令在下取爵爷人头奉回京城。”

    苏浪道:“这可是一桩大买卖。”

    崔寅把嘴一瞥,嘿然一声冷笑,当着苏浪的面将密令撕毁,抛洒当空,笑道:“世上赚钱的生意多不可数,在下只做自己喜欢的。请。”

    堂上坐定,有美艳侍女奉上香茗,司空百岁呷了一口,连声赞道:“好茶,好茶,真是不错。”

    崔寅吩咐崔博虎:“司空先生说好,准备几车送去天佑城。”

    司空百岁忙道:“一斤足够,哪用的着几车。多了容易生霉,若是三公子非要送在下,那就折现吧,哈哈,玩笑,玩笑。”

    崔寅对此事并不在意,却问苏浪:“自宫变后,陛下无心理政,而遣太子殿下入政事堂学习,足下是太子面前的大红人,正当为社稷出力之时,为何被贬斥出京?”

    苏浪道:“一则,京中有人与我为难,我却不想与她纠缠;二来,殿下心中有个疑惑,嘱我秘密查访。”

    崔寅道:“冥域的神谕?”

    苏浪道:“殿下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崔寅道:“这个需要去天玑山神谕洞查证,欲去天玑山必先经过西域冥国。那冥国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浪道:“在下倒是想去试试。”

    崔寅道:“甚好,足下果然有心,在下倒是愿意引荐几位志同道合之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司空百岁道:“你对此事也有兴趣?”

    崔寅笑道:“事关家族兴衰存亡,敢不用心。”

    司空百岁道:“那么你也想去一探究竟?”

    崔寅道:“实不相瞒,我是真的想去,然我何德何能,如何去得?只是为了两位好兄弟,免不得也要跟着走一程。”

    当下设宴款待,席间有崔家歌舞伎歌舞助兴,那些歌伎个顶个的绝色美艳,司空百岁看的眼睛溜圆,口水都流下来了。崔寅笑道:“我这几个家/妓还入得司空先生的眼吧。”司空百岁醉醺醺地说道:“在下也算见过一点小世面,公子家的这几位姑娘当真是绝世独立,妙绝天成,若有幸一亲芳泽,那真是三生有幸哇。”

    崔寅哈哈一笑,把手一挥,众歌舞伎一起拜在司空百岁的面前,司空百岁笑逐颜开,一个个看过,啧啧有声道:“真好,真好,可惜我是无福消受啊。”

    崔寅道:“她们既无福侍奉先生,终是无用之人。”

    眸中杀机闪过,一个身高过丈的强健武士箭步而入,鹰抓小鸡般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提起家妓就往石阶下掼去,那院中尽是青石板铺就,若是摔实了必是个骨碎筋裂、香消玉殒的结果。亏得司空百岁舍命扑救,把自己当做肉垫,才把这一个个水灵灵、香喷喷的美娇娘给救了下来,恐崔寅再下死手,忙又打躬作揖,为她们求情。

    苏浪:“君子不夺人所爱,君子不强人所难。二位都是君子,何苦因此小事自寻烦恼呢。”崔寅哈哈一笑,道声遵命,挥手让武士退下。

    宴散,回房。

    司空百岁怒气冲冲地责问苏浪:“你口口声声说是因为厌烦了朝中争斗才离开神京城,可笑我竟傻乎乎的信以为真。本来殿下吩咐你做什么事,我是无权过问,但身为兄弟,你瞒我这般苦,真的好吗?”

    苏浪道:“不好。不过我并非存心瞒你,我的本意是隐居天佑城,再不回神京城。但你也看到了,有人不肯放过我。眼下这情形就算我闭门不出,只怕人家都要打上门来,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剑走偏锋,冒险去趟天玑山,查明神谕之事:此事殿下一直很关注,言谈间早有心遣人前去,却又怕招惹无端是非,故而举棋未定。我而今可进可退,成了固然是件功劳,败了也无关大局,所以我决心冒这个险。若侥幸成功,便是奇功一件,她从此不敢再与我为难。我想这也是那个栗发武士的意思,否则我们在无定河边已经死了。”

    司空百岁道:“你或许不知,那个栗发武士其实是她的相好。”

    苏浪道:“此人是何来历?”

    司空百岁摇摇头:“神秘的很。那次你被他打伤关进神功狱,我四处奔走营救你,旁人一听说有这个人的存在就避之唯恐不及。我多方打探,也知道他是小妖精的情人,至于深一步的底细,却是再也打探不出来。”

    苏浪道:“我有一种感觉,悬铃儿对此人不仅完全信任,而且异常依赖。我想她也希望从我们这得到神谕的消息。”

    司空百岁道:“他(她)?哪个他(她),你是说小妖精还是她的相好?”

    苏浪道:“这有区别吗?”

    司空百岁道:“当然有!若是小妖精希望知晓神谕内容,她必然不再害你,至少眼下不会。若是那个栗发武士,这可就难说了。那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苏浪道:“我有太子的承诺,料必她也不敢造次吧。”

    司空百岁想了想,问:“这事儿是殿下亲口承诺你的,还是陈时维那王八蛋转述的?”

    苏浪道:“神谕之事在宫中是个禁忌,殿下不方便说出口的。”

    “我就知道又是陈时维那个王/八/蛋蛊惑的你,唉,这个老王/八/蛋哄了咱们一次又一次,不能再信他了。”

    “若不然,你有更好的主意?”

    “没有。只是,好吧,那就信他最后一次。我只是不明白,崔寅为何知道此事,陈时维告诉他的?还是他在宫里另有耳目,这事连我都不知道,他竟然就知道,这太可怕了。”

    “别胡思乱想了,崔氏能历数百年不衰,自有他的道理。”

    入夜,有管家送来家妓侍寝,人人花容月貌,个个国色天香。司空百岁的一双糙手在家妓柔软如缎的皮肤上掠过,啧啧连声,然后施展他的长项——喝酒。

    片刻之后将几个家妓灌的人事不省,司空百岁把众人抱上床,先撕碎她们的衣裳,摆弄了几个撩人的姿势,搔搔头,又拆开她们的发钗,弄乱头发,拉毯子盖上,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对冷眼旁观的苏浪说道:“崔氏治家严谨,又神秘鬼祟,就说这家妓侍寝,若被客人拒绝或让客人不甚满意,就会被以无能之名处置,轻者苦役,重则处死,十分残酷;若你接受她们的服侍,那就更不得了,弄不好你儿子就成了他家的人质,就算没抓到你儿子,你在床上的表现也会被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呈报给掌事先生,他们会为你造一份档案,详细记录你的秉性。你要知道一个男人在床上的表现可以透露很多信息,遇到嘴不严的,那就更不得了了。”

    苏浪笑道:“你说的都对,但你把他们灌醉无意间也透露了许多信息,至少他可以知道我们是何等的多疑、谨慎。”司空百岁一愣,搔搔后脑勺:“那就两害相权取其轻,要不,我把她们叫醒,你跟她们耍耍?”

    苏浪淡淡一笑,司空百岁也咧嘴笑了笑,望着几个烂醉如泥的姑娘,叹道:“一样是人,为何有的人能活的如此混账,而有的人却又如此凄凉落魄。”

    苏浪道:“世道坏了,人如禽兽,强者通吃,弱者无容身之地。这世界最缺的就是公平正义四个字。”

    ……

    二日午后崔寅到访,闲聊了两句,约请苏浪去公馆见两个客人。

    路上,司空百岁悄悄拉了拉苏浪说:“这位崔三公子也忒不懂事,他们是客,咱们也是客人,为何要咱们去见他们,而非他们来见咱们。”

    苏浪笑道:“你未免想的太多,他们见我们,我们见他们,有何分别。”

    司空百岁道:“分别大了,这里面的人情世故,哎呀,跟你也说不明白。”

    到了公馆,才知道要见的是广阳宗的内室弟子衣桐和寄名弟子朱辞朗。

    苏浪默然无语,衣桐和朱辞郎都曾是他最要好的同门师兄妹,结伴修行十二载,情同手足,而今,他夺舍重生,犯了宗门大忌,哪敢以真实姓名相认。

    司空百岁瞬间张大了嘴巴,朱辞朗他不认识,但衣桐是见过面的,虽只匆匆一晤,留下的印象却是极深。

    崔寅则是一脸的无奈,察言观色,这几个人似乎是认识的,这话怎么说,自己倒成了不相干的外人。

    这种感觉很不好。

    衣桐扫了眼苏浪和司空百岁,问崔寅:“这就是你说的志同道合之人?”

    崔寅道:“天佑男代表的是殿下。”

    衣桐哦了一声,低头品茗,朱辞朗把苏浪打量了又打量,眉头皱了又皱,崔寅道:“两位是旧相识吗?”朱辞郎笑道:“苏将军跟我一位好兄弟居然十分神似。”

    一句“好兄弟”恰似一股暖流让苏浪浑身都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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