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新区以后,就见不到官岳了。
井初把工作排得很满,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
推掉的工作里,很大部分来自秀场。
虽然不清楚每一场秀里都有哪些设计师出席,但是都一棒子打死。
“奇了怪了,白给的资源不要。”骆乔暗暗吐槽着,又给她处理一封邮件。
耿辛叠着手臂摇脑袋,“你是不是跟秀场有仇?”
她随口问的一句,让井初有点紧张。
“没有啦,这太费时间了。”她解释。
“rita跟你关系不够硬?”
“哎呀……这事儿讲你情我愿,你情我愿嘛。”
“出外景了,赶紧走啦!”助理背着个大包,在门外跳来跳去地收拾东西。
春天正在来临,不需要厚重的外套,中年人也不穿秋裤了。
就是春眠不觉晓,大家都很困。
井初在车里打的哈欠连天,连眼泪都横流。
“一天睡四五个小时,你有点自知之明吧,奔三了,不是小年轻了。”耿辛说着,也捂起嘴打了个大哈欠。
骆乔把纸巾按在她眼上,防止她的眼泪花了粉底。
“等我赚够了钱,在新区买了房子,一定好好休息。”井初说。
“真的啊?”骆乔显然不信,他可不觉得她这样大把时间地工作是单纯为了赚钱。
井初没回答,闭上眼睡觉了。
“你看这人,哎。”他摇摇头。
拍摄点在山里,几个男人扛着设备爬山都累得要死,到山上后随意找了几个大石头坐下去。
耿辛高中的时候体育差点没过,爬这山爬得想哭。
等到骆乔放下设备来找她时,她就忍不住抱着他哭起来,“太累了啊……”
骆乔拍拍她的背,低声安慰着,觉得好笑又心疼。
井初给他们拍了张合照,多好看。
模特也体力不支,休息了好久才开始拍摄。
山里的蚊子被养得好,嗡嗡叫个不停,飞来飞去,大家都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要不是品牌方给的钱多,才不搞这个呢。”模特抱怨着赶蚊子。
井初安慰她,“马上就好啦,再忍一忍。”
结束后,模特逃一样走了。
“小姑娘娇弱的……”骆乔老气横秋地摇晃着头,转头看见井初脸上的一个大蚊子包,“哈哈,大蚊子包。”
井初翻了个大白眼,“真欠。”
回到车上,她开始莫名地难过。
官岳以前也嘲笑过她的脸被蚊子叮了个大包,骆乔刚才那语气,简直和官岳一模一样。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景,架起d咔嚓拍了一张。
今天是第104天,是春天。
都三个多月没见了,他那张脸还是清晰得很啊。
“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啊?给我抛个花球吧。”她问说。
要是交个新男朋友,是不是能释怀。
“我倒想结,她非得等她哥回国,听说得半年呢,半年啊!”
“没事儿,省得人家说你们闪婚。”井初说。
耿辛对骆乔的不满也有耐心,摸摸他的头发,“就半年,我又不会跑了。”
“好,好。——哎井初,你要是想找对象,我哥不好吗?”
她撇撇嘴,“我不行,心理困难。”
她从没想过和骆垣发生点什么,见到他的第一眼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永远不会有。
况且,她小时候当他是亲哥哥呢。
“那,上次你拍的那男模特呢?他对你不也有意思吗?还有隔壁工作室的那男人,也年轻有为的啊。”
“额……”
他说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那男模特加了她微信就想约炮,隔壁的男老板说起话来油腻得要死,一口一个女人女人,没礼貌的家伙。
“你不膈应啊?”她收起相机。
“你要是跟我哥在一块儿,指定没这些事,他肯定给你搞个大公开。”
“算了算了!”她哭丧着脸,在手机上刷起帅哥。
这脸,这些脸。
没有官岳一半帅。
她觉得真太好笑了,一想到自己主动提了分开又这样后悔。
但是,他离开了她,工作一定更轻松些,日子也会顺风顺水。
他会有新的生活的,newlife,一定。
她对着手机笑起来,旁边的两人以为她在犯花痴,怎么花痴起来还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
-
“官岳,准备走啊?”rita在后边用英文喊着官岳。
官岳顿住步子,鞋尖一转,迈步过去。
“有事吗,rita?”
“我这一周在国内两场秀,她全都推了,她说太忙了。”
“怎么了。”
他也发现了,最近的秀场里都见不到井初,这回时装周她也没来。但他只是象征性地问问,其实大概猜到,那丫头干嘛了。
要避着他,八成这样。
“你有见到她吗?我婚礼那天她都没来,我也不好问,怕她不方便说。”
“你都见不到,别说我了。”
rita叹了叹气,“我以为你们挺熟的呢。”
官岳沉下眸。
熟是挺熟,亲过嘴上过床,还领了本离婚证。
“行啦,你忙你的吧,我和alva走了,下次见。”
“下次见。”
两个人挽手走远,让官岳想起以前,井初闲在家里的时候,会给他开门,把他的外套挂起来,还会挽住他的手臂让他猜猜今天吃什么。
她最近,有那么忙么。
她四个多月不在家,那房子里冷冷清清的,厨房都积了灰。
虽然他不会做饭,但就是要给家里留那些厨具——万一她哪天就回来了。
这想法,在几年前,他认为自己不会有。
好马不吃回头草,官岳觉得这很正确。他辛苦画出来的图纸,被别人碰了一笔他都不愿意再要。
结婚前他们分手过,可是又和好,这是他从没想过的。
唉,他真的有很喜欢过她。怎么好像在她眼里,这都不存在了。
西裤里的手机振动,他掏出来看了一看,是大学同学。
“喂,官岳,咱明天同学聚会,你有空吗?”
“有空。”
明天有空,空得很,一天都没行程。
可惜那丫头享受不到了。
“好嘞,明晚上八点,安布岛。”
“嗯。”
大学同学难聚在一起,一个系里四五十个人,到了二十多个。
“岳哥!”卓迁朝入口招手。
这酒馆挺偏僻,开在小巷子里,官岳找了半天。
卓迁给官岳开了瓶酒,送到他面前。
音乐悠哉悠哉地放着,空气里有酒馆特别的酒精味。
“哥,隔壁间儿就是英语系的,美女忒多!”
他正说着,门口的铃铛叮铃一响,又进来一个姑娘。
井初找包间的时候,眼一瞥就看到官岳,他手里拿着杯酒。
什么人,车还停外边呢就贪酒喝,待会儿肯定回不去。
“哎呀呀,看见没?那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那个,那个井初?”
“在座谁没有女朋友啊,上去要个微信?”
官岳盯着杯里的酒,说,“别去。”
“怎么呀?”
“合作过,脾气不好。”
“乱说,你问哪个del不说她脾气好?”
“你是设计师,不是del。”
“你搞反向销售?我就要去。”
卓迁自信满满地跑过去,灰头土脸地回来。
“靠,她说不给,就俩字,我十句她应一句!兄弟们,我是不是魅力变小了?”
官岳往沙发上一靠,眼下是独自的满意。
做得好。
“宝贝儿!刚刚找你那个是卓迁吧?设计学院的……”
“我不知道。”井初摇摇头,放下包。
“没劲儿,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家还以为你喜欢女的。”
“井初迟到了啊,来罚酒!”
“哎呀……我开车来的,待会儿开不回去了得。”
她说这话掐了嗓子,语调慢悠悠的,惹人发笑。
“好好,赖皮蛋。”
整场下来她们醉的醉,倒的倒,有被男朋友接走的,有被家人接走的。井初陪着她们一个个走完,最后起身准备离开。
这群酒鬼,以后还是得悠着点啊。
结完账出了店门,遇见了官岳。
“井初。”
“怎么了,你不走吗?”
他今天穿得休闲,上身是件宽松的毛衣,像个高中生。高中生怎么能喝酒呢。
“我喝了酒。附近没有宾馆,也打不到车。”
她沉默几秒,按下车钥匙,“我送你。”
“谢谢了。”
车子在夜色里行驶,井初无意间瞥到他,他经常是一副疏冷的样子。
“那个酒馆里有房间可以住。”她说。
“我要回去喂猫吃饭。”
“……噢。”
他等着她问些别的,比如什么时候养的猫,养的什么猫,为什么养。
她以前可是连“为什么喂猫吃饭不喂我吃饭”这种奇怪的问题都问的出来,怎么现在不问了,嘴闭得这么严实。
到家时,官岳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他家的门是开着的,开了条缝。
“应该是家政阿姨走的时候没锁好。”他开了门进去,找了半天没找到猫。
井初在门外看着他出来,觉得他得要烦躁了。
“要不要,我陪你去找找?”她问。
他是有点担心的,就算面上没体现。
“好。”
“照片我看看。”
她一看这猫,心里就虚。
长得和以前丢的那只太像了。她可忘不了那猫丢了以后的几天,官岳是怎么对她的,他明明知道她最怕对方沉默。
“找不回来不怪我。”她事先说。
官岳显然也想起那事,边走边说,“我没有怪你。那个时候,在为论文的事操心,心情不好。”
她嘀咕着,“你什么也不说。”
“你不是什么也不问么?”
她无言,眼一垂,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妈的,吓死了。
她使劲儿咳了几下,指着楼下的东西,“你,你的猫,跑那儿去了。”
官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看到那只肥猫躲在楼梯角落里时,轻叹了口气,还好比以前那只听话点。
小猫慵懒地躺在他怀里,还是挺可爱的,除了那绿色的眼睛在乌漆墨黑的楼道里很恐怖。
“我走了,拜拜。”
“你最近很忙?”
“挺忙的。”
“就不来秀场么?”
她点头,“嗯。”
他这眼神,是将她看得透透的。
“你这样,会和rita搞僵的。”
井初转身靠在栏杆前,窗子外有弯弯的月亮。
官岳靠着身后的墙,注视她的背影。
月光洒在她的头发上,清清冷冷。
“不用你操心。”
总共也没操心几回,可别这时候来。
“我赶时间回去,走了。”她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彻底关上时,重重松一口气。
再听他说几句话,心都要软了。
他不生气不阴阳不刻意生疏时,讲话是很温柔的,声音像带磁似的蛊人。
井初握着方向盘,满脑是他刚才说话时的模样。
真是,不是前夫就好了。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
浴室里水雾氤氲,水洒落在地的声音嘈杂。
官岳关了水,发间有水珠沿着脖颈滚落,划过腹间。
他随手穿起浴袍,在阳台上点了根烟,瞧了瞧卧室里的化妆镜,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上半身。
官岳的肩膀宽平,是很恰到好处的宽肩窄腰。
透过烟圈,他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身材没走形,该有的还是有。
井初那个色女,接吻的时候手也不安分,稍投入些就爱在他衬衣里乱摸一通。
他一个大男人,卧室里有化妆镜是有点奇怪。那是井初买的,他没准备扔。
他以前不相信睹物思人这说法,最近信了。
思念磨起人来,可一点不舒服。
手机亮了一下子,是禄佳的信息。
“生日快乐啦,官总监。”
他回了句谢谢,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井初的信息。
她肯定是钟慢了,以前的生日祝福都是踩着点来的。
拇指越过杂乱的横线,滑进到最底下的一个对话框。
世界上有几个文字的组合,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让人莫名欣喜,比如,对方正在输入。
但直到烟尽,她什么也没发过来。
“胆小鬼。”他把手机一翻,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
井初退出对话框后,关上了手机。
她才不要做舔狗。官岳从来不和她说生日快乐,她也不想要礼物那些的,就是希望他能记得。可她提醒了三四回,他还是记不得。
要是有心去记,怎么会记不住几个数字呢。
还是小事最惹人难过,小事最压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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