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没见过刚出生的狐狸幼崽是什么模样, 但他见过刚出生的幼猫，也是这样，浑身绒『毛』稀稀拉拉, 太看的样子。
慢慢长大就。
但还没等他把这话说给他的小狐狸, 力彻底耗尽的小狐狸脑袋一歪, 就这么昏睡过去。
黎阮在宫里和那臭士打架时还没到黄昏，但孩子出生时天经快亮，足足折腾六个多时辰。
黎阮甚至觉得，这一遭下, 都快渡雷劫差多累。
他能觉到自己像睡很久，等到意识渐渐回笼时, 他闻到熟悉的食物香味, 以及身旁传极的轻细极轻, 嘤嘤呜呜的声响。
像是小狐狸的哭声。
然后是江慎压低声音：“嘘, 别吵，你都快把你爹爹吵醒。快吃, 想吃？”
黎阮睁开眼。
他如今正躺在洞府那张熟悉的干草小床上, 床边放着他以前还能化形时睡过的小窝。
窝里用松软的衣物铺几层, 衣物的中央, 有一团小小的『毛』团。
狐狸幼崽的身经被清理过，稀稀拉拉的绒『毛』是深灰『色』的, 很短，勉强覆盖住身。它还没睁眼，也站起, 但柔软纤细的四肢却安分地摆动着，像是想努力站起，又一头栽下去, 嘤嘤呜呜的哭着。
江慎跪坐在小窝边，一手拿个小碗和小勺子，里面盛着从哪儿弄的羊『奶』，似乎是想喂它。但又因为这小崽子实在很安分，他得空出一手抓它，以免它从窝里掉出去。
太子殿下何曾有过这么手忙脚『乱』的时候，甚至连黎阮醒都没注意。
黎阮欣赏一会儿，但到底没忍住，“噗”的笑出声。
江慎抬起头。
“醒？”江慎再顾上那小狐狸崽子，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到黎阮身边，“饿饿，我熬鱼汤，要要喝一点？肚子还疼吗，有没有哪里舒服？”
江慎一连问多问题，黎阮没回答，就这么看着他，还傻乎乎地笑下。
江慎紧张哦。
可他喜欢看江慎为他紧张的样子。
江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的样子有多傻，舒气，按按眉心：“你醒。你要是再醒，我就要拖家带抱着你俩去找阿雪。”
“我睡很久吗？”黎阮声音还有点哑，低声问。
“一天一夜。”
洞府中央生两个火堆，一个上面煨着鱼汤，另一个烧着热水。江慎取一碗倒点热水，放凉到温度适宜，才送到黎阮嘴边。
黎阮低下头，舌尖『舔』舐，喝点水。
“我经没事啦。”喝完水，黎阮在江慎指尖『舔』『舔』，“别担心。”
江慎看着黎阮的时候，眸光中尽是欢喜和温和，可仍然难掩疲惫。
他这一天一夜，多半都没有合过眼。
对，从他在东宫被阿雪一巴掌拍起之后，估计就再也没休息过。
黎阮很开心江慎这么在意他，又觉得有点心疼。他想撑起身再他贴近点，刚起身就觉得四肢脱力，又倒回去。
“别『乱』动。”江慎，“阿雪说你灵力损耗太多，这些天要休息。”
黎阮“哦”一声，：“那你抱抱我嘛……”
江慎把他喝水的小碗放下，问：“吃东西？”
黎阮上一次吃东西还是万寿宴那天的上午，算起，他都快两天没吃过东西。但他斟酌一下，张开两前爪：“先抱。”
江慎一笑，正想起身抱他，余光忽然瞥见一团深『色』的小身影。
何时爬到小窝的边沿，险些从窝里掉出。
他眼疾手快，飞快伸手将那小东西接住。
狐狸幼崽摔在自家父亲手心里，摔得仰面朝天，四肢茫然地抖抖，然后发出自出生以大的声音：“嘤——”
能怪小崽子闹，从黎阮醒到现在，他一直在努力地嘤嘤呜呜，想引起两位爹爹的注意。可是他声音太低，江慎所有注意力都在黎阮身上，压根没注意到他。
黎阮也是如此。
小崽子委屈坏。
黎阮还从没过哪狐狸哭得这么厉害，想爬起看，却又一时动。江慎倒是平静，他叹气，伸手帮着那四肢朝天的小崽子翻个身，：“，你想爹爹，别哭。”
他说完，看向黎阮：“他想让你抱。”
刚出生的小狐狸粘人，江慎担心这小崽子影响黎阮休息，将它移到小窝里照顾。小崽子认得江慎的气息，有他照顾，刚开始其实还。
但黎阮睡得太久，小崽子快一天没被爹爹抱，今天天一亮就开始哭。
方才黎阮醒的时候，江慎正在想办哄他呢。
结果，爹爹一醒，连父亲都把他忘到脑后。
哪能哭呢。
江慎把小崽子放到黎阮身边，黎阮正想将他抱过，却见那小家伙立即拖着还没什么力气的四肢，跌跌撞撞往黎阮怀里拱过去。他把自己拱到小红狐狸的腹部下方藏，留下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
还在可怜兮兮地轻轻抽气。
黎阮终于从自己这小老鼠似的幼崽身上，瞧出几分可爱。他低头『舔』『舔』小崽子的脑袋，后者嗷呜两声，亲昵的在他怀里蹭蹭。
黎阮也跟着：“嗷呜。”
小崽子顿时哭，开心地在黎阮怀里拱拱去：“嗷嗷呜……嗷呜……”
两小狐狸就这么交流起，江慎一笑，起身把那一大一小两狐狸抱进怀里。
黎阮虽然嘴上嫌弃这小崽子长得看，但实际上还是喜欢的。小崽子黏他，他就一遍一遍给小崽子『舔』『毛』，把小家伙『舔』得发出舒服的呜咽。
『舔』着『舔』着，忽然发现什么，抬头对江慎惊讶地“嗷呜”叫唤。
江慎：“……”
“……忘你懂狐狸话。”黎阮换做人言，，“崽崽是公狐狸呀。”
“嗯。”江慎点点头，抚『摸』着黎阮，“是个男孩。”
狐狸幼崽生得太小，他自己是分出『性』别的。但在黎阮生下孩子没多久，林见雪一趟，给他们送些羊『奶』和食物，还给黎阮和小崽子仔细检查一遍。
江慎也是那时候才小狐狸生个男孩。
过他对孩子『性』别在意，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小狐狸的孩子，他都会宠着。黎阮虽然先前提过想生个女孩，但那也过是头说说，无执念。
想想去，会关心这孩子是男是女的，恐怕有宫里那位皇帝陛下。
黎阮把小崽子翻过，『舔』舐着背上的绒『毛』，笑：“圣上念叨几个月的嫡皇孙，现在终于成真，他该开心。”
江慎以为意：“管他开开心呢。”
“也是。”黎阮，“而且，他还得久之后才能这消息呢。”
黎阮自然看得出，自己这小崽子一出生就是大妖，内灵力比他低。可这孩子毕竟有一半凡人血脉，又太小，暂时还能化形。估『摸』着想要化形为正常凡人婴儿，还得等三四个月。
他们至少要到那时候，才能回宫。
但他这话，江慎的动作却略微一顿。
“其实……”江慎顿顿，，“父皇经我为什么出宫。”
黎阮茫然地抬起头：“啊？”
“否则你以为，他为何要在太极殿上那般护你。”江慎悠悠叹气，“我这位父皇啊，的可太多。”
黎阮眨眨眼睛，后后觉明白江慎这话中的深意，吓得险些跳起。
过他现在没力气跳起，刚撑起身，又浑身脱力地倒回去。
“那那那——”黎阮急得险些炸『毛』，抱着江慎的手语无伦次，“他怎么之前从没说过啊，他接受我吗？他会以后都让我回宫吧？他要是让我回宫，我绝会让他见到他的小皇孙的！我……我连他儿子都让他见！”
江慎原本还想解释给他，但黎阮这话，又有点奇：“让他见小皇孙我能理解，让他见儿子是……你要把我关起吗？”
“关。”黎阮目『露』凶光，“我给这洞府，，给这长鸣山施，让你永远能留在这山里，永远也走出去！”
可爱得江慎抓着他『揉』捏几下，把他脑袋上的绒『毛』『揉』得『乱』糟糟的。
“你别『揉』我。”黎阮心急得很，在江慎手指上咬一，“快说，你爹到底什么态度？”
江慎笑笑，再逗他。
崇宣帝是什么态度，江慎其实也太清楚。是那时林见雪想带他出宫时，正巧赶上崇宣帝过看他，双方撞个正着。江慎原本还在想着该如何解释，却林见雪一句“黎阮要生”，崇宣帝立即二话说，没看见他们似的转头就走。
临走前，还嘱托江慎照顾他的小皇孙。
江慎当时也是蒙的。
“所以……”黎阮疑『惑』地歪着脑袋，“他仅我是妖，他还认识阿雪？”
江慎：“他阿雪早就认识。”
林见雪说过，他崇宣帝的病是被江承舟身边的高人所害，他的确敢去调查那士，但也没有就这么算。
他找到崇宣帝。
“父皇近忽然再调查自己患病的缘由，就是因为阿雪向他透『露』过此事，且一直在帮他炼『药』续命。”江慎。
“原是这样。”黎阮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圣上那身，从我见他第一次开始，瞧着就是时日无多的样子。怎么半年过去，他还是那副样子，既没有恶化也没有转。”
他又觉得奇怪：“既然这样，阿雪为什么直接给他治？”
江慎：“这似乎……是他自己的要求。”
黎阮明白。
“近朝中『乱』成这样，都是因为圣上忽然病倒，我父皇想借机扫清朝中怀有异心之人，他的病就能。”江慎顿顿，又，“况且，他有这样，才能顺水推舟，得肃亲王接下的谋划。”
比起病之后面对何时会到的危险，一个病人，自然安全得多。
“而且我猜，他对阿雪的话多半也还有怀疑。”
对那位生『性』多疑的帝王说，让他自己去调查清楚，眼见为实，远比信旁人的一面之词得踏实。
哪怕需要为此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当皇帝，都要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吗？”黎阮『舔』『舔』怀中的崽子，，“你学一学，以后你要会的。”
小崽子低低地“嗷”一声，在他怀里睡得很熟。
没心没肺的。
黎阮又问：“那他又是怎么我是妖？”
就算阿雪认识崇宣帝，他也相信阿雪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
“谁呢。”江慎叹息一声，“阿雪说，是某次给崇宣帝送『药』时，他忽然问起你的身份。还把你从哪里，我们是如何相识，都猜个一清二楚。”
江慎说起这些时，那位修行千年的大妖显然还心有芥蒂，愤愤地骂两句：“皇室的人果然都是人精，一个比一个狡猾。”
过这非没有处。
若是崇宣帝早黎阮是妖，那天在太极殿上，恐怕还要平添少『乱』子。
黎阮低下头：“那……他到底接接受我呀？”
崇宣帝早就他是妖，但没有戳穿，也没有把他赶出皇宫，证明他应该是太排斥妖怪的。
但那会会是因为黎阮之前怀着身孕？
崇宣帝近想抱孙子得很，总是念叨着嫡皇孙，万一孩子生，他就翻脸可怎么办？
“别担心。”江慎『揉』『揉』小狐狸的脑袋，，“你是都说吗，如果他让你回宫，就别想再见到儿子和小皇孙。”
他笑起：“到时咱们私奔去，朝廷这堆烂摊子全留给他，看他能找谁继承皇位。”
黎阮认真想想，点头：“就这么办。”
黎阮在生产时消耗太多力量，江慎说会儿话就开始觉得困倦。但江慎还是给他喂点鱼汤，才让他抱着小狐狸崽子睡下。
江慎把用过的汤碗拿去洞外清洗，等回时，那一大一小两狐狸经相拥着睡着。
江慎在床边蹲下。
小狐狸睡觉时习惯『性』把自己蜷成一个『毛』团，而那小崽子竟然也喜欢这个姿势。幼崽身上绒『毛』还很稀疏，但团起时仍然依旧软软乎乎，圆滚滚的。颜『色』较深的小『毛』团躺在大『毛』团身上，分清哪边是脑袋，哪边是尾巴。
“这上就是有这么圆的狐狸。”江慎看一会儿，小声嘟囔，“现在有两。”
这两日，江慎照顾大狐狸又照顾小狐狸，的确很长时间没合过眼。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放松下，觉到疲惫席卷上。
江慎打个哈欠，轻手轻脚上床，把那两小狐狸搂进怀里。
似乎是觉到父亲靠近，小崽子轻轻动动，发出声响：“嗷？”
他这一动，把黎阮也弄醒。
但黎阮早困得睁开眼，小狐狸闭着眼睛，抬起爪子把小崽子按进怀里，低声安抚：“嗷……”
江慎注视着他们。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小狐狸的脑袋，眼底是藏住的笑意。
然后，他极低，又极轻地学一声：“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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