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落, 我早上碰见你室友,说你昨晚上夜不归宿啊,哪儿浪去啦?”
谢犹落刚进实验室, 就迎来同学打趣, 他没多解释,只是简短回答:“有个朋友喝醉了, 我去接他。”
搞学术的人生活就等于无趣与忙碌的结合,好不容易有点儿乐子,管他真真假假,凑热闹就完了。
“哟,朋友?什么朋友喝醉了还需要你去接呀?”
“有点意思, 展开说说?”
“人接去哪儿了?昨晚过的二人世界?”
“别是下了一晚上飞行棋哈哈哈!”
“好了好了,别闹了。”
眼见他们越说越来劲,学姐出面为谢犹落解围:“犹落有没有情况你们天天跟他待一块儿还不清楚啊?还接什么朋友, 犹落人缘好, 有能让他去接的普通同学很奇怪吗?”
“不是普通同学。”
别人还没出声,谢犹落先主动自爆了:“是我男朋友,他昨天生日。”
“”
“”
“啊?”
学姐愣住了,胡乱凑热闹的人也愣住了, 浮动的空气似乎都在强对流冷空气的撞击下骤然凝结。
好半天, 才有人虚弱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谁呀?”
声音好轻, 跟生怕吓着谁一样。
谢犹落面对他们的目光如炬,淡定道:“除了时逾,还能有谁?”
啪嗒。
有人笔掉了, 在地上摔出清脆的响动, 把旁边人吓得浑身一抖, 赶紧摸摸下巴。
好险, 没掉。
工作快要结束时,谢犹落皱着眉头拿出手机,上面仍旧没有消息进来。
早上离开时他已经确认时逾退烧了,这个点还没有找他,是还没有醒吗?
他把总结表递给旁边的同学,自己走到窗前拨通了时逾的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好久才接,声音很轻,透着几分不可置信:“犹,犹落?”
“嗯,是我。”谢犹落看向窗外茂盛的树冠:“你在哪儿?”
“啊?我,我在宿舍呢,我刚从外面回来,就是昨天出去吃饭吃得有些晚,回不了宿舍了,我就”
“我知道。”谢犹落打断他:“我这里快好了,你过来我们一起去吃饭。”
隔着电话,谢犹落对时逾的大脑地震意识恍惚一无所知,挂断后回到工作台:“任务完成了就先去休息吧,辛苦了。”
学姐问他:“一起去吃饭?”
谢犹落拒绝:“不了,我等人。”
学姐:“等男朋友来接你啊?”
谢犹落坦然点头承认:“嗯,他一会儿就来。”
有同学到此时还没能将谢犹落和时逾谈恋爱了这个信息消化完全,都走门口了,还是没忍住回头问:“犹落,时逾给你表白你就答应啦?”
谢犹落有些奇怪地问他:“谁告诉你是时逾对我表白的?”
对方一惊:“难道不是吗?”
“不是。”谢犹落说:“昨晚是我跟他表白的。”
“我操??”
对方捂紧了下巴:“所以刚刚我瞎猫碰上死耗子说对了,你昨晚真在外头,过二人世界??”
-
时逾到的时候谢犹落已经在楼下显眼的地方等着了。
他看着不远处月朗风清的男生,脚步微顿,做梦的感觉挥之不去。
犹落怎么会主动打电话让他来接他?
真的不是他思虑过重,在做白日梦吗?
他脚步慢得出奇,谢犹落抬头看见他了,主动朝他走过去:“想吃什么?2食堂还是3食堂?”
一靠近,对上这张白得快发光的小脸,时逾恍惚感更重了:“我都行”
“那就去2食堂吧,近一些。”
谢犹落做了决定,转身之际动作自然地牵住了时逾。
全然不知后者精神为之一大震!
!!!
时逾脑瓜正在经受十级龙卷风暴。
他用另一只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揪了一下,疼的,真的,没做梦。
犹落,主动,牵他了!
他几乎机械地迈动脚步,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明明都没有买彩票,却接二连三中奖的幸运儿,一面忍不住狂喜,一面又担心主办方随时会打来电话通知他搞错了。
他就悬唧唧地站在中间,往哪头都是极端,一个大喜,一个大悲,甚至都不敢回握住谢犹落,手指僵硬地曲着。
食堂里人来往人,他以为到这里谢犹落总该放开他了,谢犹落却没有一点避嫌遮掩的意思,顶着从四方八方涌来的或好奇或惊讶或振奋的目光,淡定去窗口打好饭,再找到位置坐下。
时逾已经满脑子浆糊,等他于其中艰难扯出一丝头绪,觉得自己该问问犹落怎么了的时候,对方忽然抬起头看向他,目光清澈,语气认真:“时逾,你喜欢吃青椒吗?”
时逾下意识点头:“喜欢。”
然后谢犹落就低头把自己菜里的青椒全部挑到了时逾碗里:“我不喜欢吃青椒,你帮我吃掉吧。”
于是时逾又被对方这过分亲密的举止扰乱了思绪,脑袋瓜更浆糊了。
他看看谢犹落,又看看面前堆叠的青椒,人有点儿飘飘然。
救,救命,犹落这是在跟他撒娇吗?
吃完饭,一出食堂门口,谢犹落再次牵住他,看他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就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给他擦了擦。
对上他直愣愣目光,谢犹落将纸巾丢进路过的垃圾桶,问他:“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时逾叫他:“犹落。”
谢犹落不明就里:“嗯?”
时逾听见他应声了,才松口气似的,小声说:“你今天对我好好啊。”
谢犹落更不解了:“这就叫好吗?”
他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所以在恋爱关系中,一方让对方来接自己下班,牵着他去吃饭,再帮他擦擦汗就是对他好吗?
“嗯。”时逾很肯定地点头,接着抬手挠挠脖子,不太好意思地补充一句:“如果能不给我介绍女孩子,就更好了。”
谢犹落眉间褶皱加深:“我为什么要给我的男朋友介绍女孩子?”
“你上次不就说要替室友的妹妹——”
话音戛然而止,时逾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蓦地瞪大双眼:“什,什么?!”
谢犹落歪了歪头:“什么什么?”
时逾跟丧失了语言系统似的,停下脚步,呼吸急促地半天才憋出磕磕绊绊的一句:“你,你说我,我,你的男,男朋友?!”
“是啊,你是我男朋友,有问题么?”谢犹落脸色也变了,嘴角拉得笔直:“还是说你想反悔?”
“不!我不想,我一点儿也不想!”
岂止是不想,他做梦都盼着这么一天好吗?
此时此刻的时逾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千声,甚至是不顾形象嚎啕大哭一场,他时逾终于梦想成真了!
“可是为什么啊?”
他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刚刚还连牵手都不敢的人这个时候把人攥得死紧,生怕一松手人就会跑掉一样。
“犹落,是有菩萨给你托梦让你扶扶贫吗?还是昨晚上打了雷,劈到你脑袋了?不是不是,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怎么突然就,突然就,就想起来给我当头一棒,踩这个狗屎运了呢?”
谢犹落看着已经语无伦次的男朋友,心头浮起一个让他十分无语的猜测:“昨晚上的事你都忘光了?”
果不其然,时逾一脸茫然:“昨晚上什么事?”
谢犹落:“”
还好时逾这会儿脑筋转得飞快:“我知道了,昨晚是你送我去酒店的对吗?!”
他慌得不行,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手忙脚乱:“是不是我说什么不对不对,是我们说了什么吗?!我告白了,然后你答应了,对不对?还是什么别的?”
“算了。”谢犹落似乎想到什么,拧着眉头:“忘了就忘了吧,我的确也欠缺考虑了。”
时逾脸刷地白了下来。
上一秒他还是有男朋友的,下一秒就要没了,谁懂他是什么心情?
他都要哭了。
“不是,犹落,你别算了啊,求你了,我记性不好我道歉,我反思,但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喝太多了”
“时逾,你今晚有时间吗?”谢犹落冷静寻思两秒之后问他。
时逾委屈地点头:“有。”
谢犹落:“昨天的酒店,我们今晚再去一次,房号我晚点发给你,你到时候直接来就行。”
时逾:“?”
时逾整个呆住:“啊???”
-
时逾想了很久,但直到在夜幕降临时收到谢犹落发来的房号,他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忐忑又迷茫地到了酒店,在前台处取了房卡,上楼,进房间,却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人影。
难道是下去买吃的了吗?
“犹落?”他试探叫了一声,接着就听见有水声从浴室传来。
他看向紧闭的浴室门,走近两步,不确定地又叫了一声:
“犹落,你在里面吗?”
“嗯。”
时逾耳朵红了一下,不自在地搓搓:“那你先洗,我在外边等你。”
“你进来吧。”谢犹落说。
时逾都准备扭头走远些了,一听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啊?”
谢犹落:“你进来,门没有锁。”
时逾灵魂都为之一颤,他没有听错,犹落在叫他进去!
本来只有一丢丢红的耳朵这下彻底红了个底朝天。
“是,忘了拿什么东西吗?”
声音就在门口,人就是不进来,谢犹落无奈:“嗯,我手机在外面,你帮我拿一下。”
时逾乖乖去拿手机,门只开一条缝隙,伸长手把手机往里面递。
“犹落,拿得到吗?”
“拿不到,你再往前着。”
“哦,现在呢?”
“还差一点。”
时逾一点儿没怀疑,努力往前够着,结果就是里面的人趁他失去平衡时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连闭眼都来不及,浴室里的画面就这样猝不及防呈现在他眼前。
不真实到近乎虚幻,强烈到足以震撼人心的视觉冲击。
时逾呼吸一滞,人像是被贴了一道定身符傻不愣登定在原地,只有视线紧紧黏在谢犹落身上,或者说他的尾巴上,已经忘了眨眼的动作还怎么完成。
“幻觉吧?”
他喃喃自语:“我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怎么都看见犹落长出鱼尾巴了”
“不是幻觉。”
不只是尾巴,谢犹落眼下的脸颊,后颈,还有锁骨处都生出了鱼鳞,净透的青白色,让那处皮肤看起来近乎透明。
他像是深海而来的鲛人,缥缈清冷,眉目胜画,抬眼望过来的目光似乎都带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他拉着时逾的手靠近自己的尾巴,直到指腹碰到略显冷硬的鱼鳞,顺着方向慢慢往下抚摸:“是我,时逾,这就是真实的我。”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触觉,时逾形容不上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跳好快,掌心好麻,指尖抖得好厉害,一直停留在鱼尾上,连谢犹落是什么时候放开他的都不知道。
好久,他才如梦初醒,抬头去看谢犹落,后者一直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撞,他忽然有种险些灵魂出窍的感觉。
“你害怕吗?”谢犹落坐在浴缸里,看似冷静,实际背脊绷得有多紧,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逾被人鱼模样的谢犹落迷得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将谢犹落的问题装进大脑,冒出一句:“不怕啊。”
他蹲在浴缸边,脸好红,眼睛好亮,里面被喜欢撑得满满当当。
“犹落,你好漂亮啊。”他特别小声地惊叹:“你是人鱼国来的小王子吗?”
说完又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沮丧地垂下眼睛:“难怪你说算了,我真的配不上你。”
谢犹落在他说不怕的时候,紧绷的神经就立马放松了,听见他不着边际的胡话,不禁啼笑皆非,手还湿漉漉地就去呼噜他的脑袋:“傻子,瞎想什么。”
时逾抬起头,谢犹落就说:“没有什么配不上的,是我担心你会怕我。”
时逾:“怕你什么?”
谢犹落:“怕我吃了你?”
时逾睁大眼睛:“怎么可能?我才不怕,你要是愿意,吞了我都行!”
“”
时逾目光很快又被那条漂亮的青色尾巴吸引,想碰不敢碰,猜测地自言自语:“难道童话是真的,美人鱼不能谈恋爱,一谈走路就会像踩在刀尖上?”
谢犹落深觉不能放任他继续自由发挥了,捧着他的脸强迫让他看向自己:“没有不能谈恋爱,我也不是什么人鱼王子,我只是怕你不能接受,觉得在关系确定之前应该先向你坦白这件事,仅此而已。”
“我没有不能接受啊!我好能接受,都不需要心理准备,一下子就可以接受了!”
他听出来谢犹落的潜台词了,压着他手背,眼神亮得惊人:“所以犹落,你不是要跟我分手,不是要拒绝我是吗?”
谢犹落弯了弯唇,被他感染了,眼里也都是笑:“嗯。”
时逾:“那你说算了,要撤回的那条回复,还能重新编辑吗?”
谢犹落说:“能。”
时逾胸口的小蝴蝶都快扑棱出来了,还得被他努力压着:“那你现在,还是我男朋友吗?”
谢犹落直接靠近亲了他一下,再退开,笑盈盈问:“你说呢?”
说什么?
时逾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又兵荒马乱了。
这会儿男朋友的心理承受力看起来又不太好了。
谢犹落无奈,手往后搂住他的脖子:“水快凉了,抱我起来吧。”
时逾听话地把人抱起来,一手的触觉是细腻的肌肤,一手是光滑的鱼鳞,时逾心里头的小水潭啊在荡呀荡。
真想养一只谢小鱼在里面,好吃好喝地供着,哄着,宠着,他开心了可以给自己吐两个泡泡,不开心了就用尾巴溅他一脸水,他都没意见。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条鱼摆摆刚碰到被子,鳞片就如落潮般迅速褪去,变成了一双细长的腿。
好长,好细,好白,好好空!
红潮轰地红到耳根,时逾干涩的喉咙艰难咽下一口吐沫,心跳如擂,却硬是撇开脸目不斜视:“犹落,你,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裤子。”
他想起来,却被勾着他脖子的谢犹落拉到迅速贴近。
谢犹落如同融进了月光的双眸静静望着他,眼睛里清清冷冷的干干净净的,只有最纯粹的喜欢,不带一丝杂念。
然后就是这样的谢犹落,从他嘴里轻巧说出的话,却能在瞬间将时逾烧得体无完肤。
“男朋友,想做什么就做吧。”
“反正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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