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正是用膳的时辰,沙舟心里想着事的这会儿, 几个煞气腾腾的修士, 搓着手步进了客栈。
“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了。”一进客栈,其中一人啐了口,咒骂一声。
他身旁的人抖了抖身上的风雪, 道:“安宁城这边, 本来就冷, 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反正咱们要的东西已得拿到, 休息一晚,就走吧。”
“这鬼地方,大爷再不来了。”
“对了,你们听说没, 据说魔尊断离在靖德州被人暗算了, 至今还下落不明。”提到在靖德州失踪的魔尊,这个说话的人就唏嘘不已。
这一代魔尊,是魔门双州的希望, 才四百多岁,就已合体元满, 眼瞅着就快大乘,却被狗日的靖德州那群人给害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若是死了,魔门双州怕是要被隔壁另外双州欺凌了。
隔壁另两州那些装模作样, 假仁假义的宗门,眼馋魔门双州的灵脉很久了,不定会趁着魔尊出事, 攻打魔门双州夺取灵脉。
“嘘,你小声点。我听说,莫宫主从靖德洲那边回来了,这些话少说,免得传到他到那里,让他发疯。”
“安宁城离魔罗宫那么远,说说又何妨。”
“魔尊怎么会跑去靖德州渡劫,那边的人可是恨不得挖他的心,喝他的血……他若遇害,以莫宫主那喜怒无常的性子,恐怕是被会另两州算计了去,靖德州好些宗门和魔罗宫也有积怨,定也会趁着现在插一脚,咱魔门双州怕是要乱了。”
沙州听几个人在谈论魔尊,乌黑眸子微微敛了敛。看来魔尊断离的手段不弱,让这些魔修心甘情愿臣服,这出了事,魔修们还惦记着他的好。
“吃饭,吃饭,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莫宫主脾气虽有点怪,但也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等着瞧吧,要是那些人真敢趁着魔尊失踪寻畔魔宫罗,以莫宫主无法无天的性子,肯定会放出魔罗三十六煞,这三十六煞一出,呵呵……大家一起完吧。”
魔门双州的魔修似乎对正道宗门极是看不上眼,说到魔罗三十六煞时,眼里还带着幸灾乐祸。
沙舟吃着面,静静听着隔壁那桌人的对话,听的最多的,便是有关魔罗宫的消息,还有便是正道宗门,在一座什么谷中发现了一个传承墓,魔门这边好些人想去凑热闹。
听了一耳朵消息,沙舟吃完面,让掌柜带着她回房,洗漱了一下,便舒服地躺进了床上。
在圣棺和一个总想和她抢软榻的尸体斗智斗勇一个多月,沙舟短时间内,是一点都不想回圣棺。
没错,就是抢软榻。
魔尊那具尸体,诡异得沙舟都有点不敢动手炼他了。
一具没有元神的尸体,还没成僵,就生了智,总是做出一些惊掉人下巴的事。
没错生智了。
沙舟和他处了一个多月,已经明确知道了这一点。只是智力还很低,犹如幼儿,每一个举动都是本能为之。
他似乎不喜欢圣棺空间里的那具僵尸骨,每当沙舟入定或是沉下心研究祝由术时,他便动偷偷摸摸,踮着脚,一点点挪到掌握鲛灯的僵尸骨跟前,慢吞吞踢僵尸骨的脚骨。
那僵尸骨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很害怕他,脚指骨头都被他踢飞了,他也只是咔吧咔吧猛扇颌骨,就是不敢还手。
沙舟第一次见到断离尸体踢别人脚骨的时候,整个都木了。
沙舟这次没把他搬回原位,瞪着眼睛观察了他好久,发现,他不但会踢别人骨头,还特别嫌弃圣棺空间里的那些棺材,总会挪啊挪,挪到十八口棺材旁边踢啊踢。
从他的举动中,沙舟有种他想把十八口棺材,全给踢出空间的错觉。
如此还不算,他还喜欢七星灯仪和她的榻。
只有这两个地方,他不会脚贱的去踢。在七星灯仪前他会微垂头,盯着七星灯仪发呆,一盯就是一天,似乎很好奇那七盏灯,而最喜欢的,就是那盏没点亮的灯。
最后便是她用来休息的榻。
明明挪动脚步很慢,一两个时辰,都不见得能挪出一米,从七星灯仪到软榻有四米距离,他愣是坚持不懈的挪啊挪,挪到她榻前,然后歪头盯着她的榻。
盯就算了,他……他竟然还想和她抢榻。
沙舟亲眼看到他挪到榻边,然后扑通一下,脸朝下把自己砸进了软榻里。
沙舟和无数尸体打过交道,唯有这具尸体让她感到棘手。
她翻阅老祖笔记,想找出这具尸身的异状,可从头翻到尾,都没有找到解决之法,笔记里甚至都没提过他这种情况。
唯一能让沙舟宽心的,便是这具尸身,尸气终于不再那么浓郁了。
这一个多月,他的尸气逐渐内敛,哪怕撕掉头额头上的镇尸符,那双原本戾气森森有噬人之象的眼睛里,也不会再有戾气浮现。只是他的眼睛,依旧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凌厉凤眸,举止明明是无知幼儿,却又有双让人不敢深看的眼睛。
沙舟猜想,这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
能让魔修共主的魔尊,生前必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哪怕出了意外,肉身行为举止宛若幼儿,有些东西也是没办法改变的。
这死家伙自抢榻成功,从此便看上了她的榻,时不时就往她榻上砸一下,气得沙舟找了根绳子把他绑了起来。
然而,没毛用,绑得再紧,他两只脚还是能满屋子挪。镇尸符也镇不住他,贴了符也会乱跑,沙舟最后没办法,干脆也就不绑他了,随便他挪。
这会儿出了圣棺,沙舟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这具糟心的尸体。
茫茫山脉中,一峡谷绝地处,无数楼宇嶙峋而立,在峡谷最后方,一座大气磅礴的宫殿,如一张拉开的弯弓,威严耸立在半山腰。
山腰广场上,一五官硬朗,剑眉斜飞的冷峻男子,穿着一身檀紫华衣,宛若一尊雕塑,静静肃在站在宫殿青石广场上,轻轻拂过的风,将他华衣吹得肆意如火。
广场上有一个四角大鼎,这大鼎高约五丈,宽约两丈,鼎中三柱巨香青烟袅袅。
“师兄,圣尊尸骸已取来……”
宫殿内,带着张镂空面具的莫叹光,恭敬的奉着一个一米左右长的黑色木匣子,从宫殿走了出来。
静默肃立的人,收回缥缈视线,精锐眸子,落到莫叹光手上的木匣上。
“他生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回到魔罗宫,晚了四百年,但终归是回来了。”偏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诉一件事般。
但了解他的莫叹光,却知道他压抑了什么。
圣尊和凤姨以命搏命,用他们的血,用他们的灵魂,为师兄换得四百年安宁。
四百年已过,师兄魔剑已经挥出,当初逼死圣尊的人,师兄必会一个一个,将他们的首级取回,祭奠圣尊与风姨。
断离探手将木匣子接过,泛着些凉意的手掌轻轻触摸着木匣,旋即他手一抛,将木匣子抛进了大鼎里。
“安心等着,要不然多久,我就把她寻回来。”说罢,断离一转身,踏着沉沉步伐走进了宫殿中。
莫叹光看着断离的身影,眼底没有任何掩饰地露出了战意。
他痴痴道:“呵呵呵,本座的刀已磨了三百多年了,天凌仙宗,你们可得把脖子洗干,等着本座啊。”
痴笑了两声,莫叹光眼晴一转,面具下的眸子盯着大鼎,自言自语:“圣尊,你们当初好绝然。你看,师兄长歪了,一天到晚冷着脸,都不会笑。不过没事,我会笑,我把我师兄那份一起笑了就成,你们安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莫叹光嗤笑着,往宫殿里走了去。
“师兄,隔壁的那些流氓道士,不讲公德,想要挖别人墓,我让人打听过了,那墓好像很有钱的样子,我想去凑个热闹。”莫叹光踏进宫殿,就往殿堂上方,大刀阔斧坐在玉椅上的断离道。
“嗯,喜欢就去吧,我要离开魔罗宫一段时间,我不在期间,魔罗宫不能乱,特别是临海一带,若靖德州的人敢越界踏入魔门双州,杀。”
一个杀字,说着漫不经心,但却透着最极端的杀意。
“早就安排好了,我回宫前,还送了灵云仙宗一份大礼物呢。我打听清楚了,我们那师姐当初就是为了一叫伊重楼的贱人,把老头子给绿的。”
莫叹光邪肆挑了挑胸前的发髻,呵呵笑道:“我离开靖德州前,把和余青苕相好的人,给换了一换,说和她有一腿的,是灵云仙宗的宗主竹游亭。”
“啧啧啧,堂堂仙宗宗主,竟不知廉耻和魔门妖女勾结在一起,我倒是想看看,这一次那些假慈悲的,要怎么处理这对狗男女。他们若是处理不公,我回头就去靖德州兴师问罪,平啥当初圣尊和凤姨他们就要逼杀,换了这对野鸳鸯就成包庇了。”
莫叹光说的一本正经,好像和余青苕有瓜葛的,真的是灵云宗宗主竹游亭般。
“你高兴便成,余青苕你看着处理。”断离半阖眼,大掌摊开,掌中多了一只黄色的纸鹤。
纸鹤一出现,就展开翅膀,欲要飞离他的手心。
看到纸鹤的已动,断离便知那个古怪的小丫头,抵达内四州了。
“咦,师兄不反对我杀余青苕啊。”莫叹光瞅着断离手上了纸鹤,看了几眼就了没兴趣。
他更感兴趣的是余青苕。
这个贱人,连抚养她长大,授她一身本事的师尊都杀,他定不会让她好过。
“我的誓言,是她安份守己,我便让她安生。但这次她勾结双宗,动我雷劫,她即不安与份,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断离收起纸鹤,阔步走下玉阶,往宫殿外走去。
莫叹光:“师兄找到雷劫提前触动的原因了?”
断离:“无,事成定局,无需找原因,我心里清楚便成。”
“叹光,我先离开了,等我功体稳定便会回归,看顾好魔罗宫。”
断离步到宫殿前,看了一眼天空,身形微晃,踩着灵力集成的灵舟,往南方飞遁。纸鹤所指方向在南,若他没有猜错,那个古怪的小丫头,应该是在安宁城附近上的岸。
他极想知道,她是如何从茫茫北海,准备确无误来到魔门双州的,又是如何避开海中妖兽,安然抵达的。
都说要渡靖德州北海抵达内四州南部,得化神修为才能渡过,实则却不然,那片海域是连化神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因为化神一旦力歇,落入海中,同样会成为海底妖兽的口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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